黎曼昱分不清眼前的人,臉色慘白灰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林征,“我好痛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嗬,”傅展川笑得比料峭的寒夜更冷,“黎奕璿這幾年真的有長進,竟然學會了要怎麽裝可憐。”


    “她已經成這樣了?你還想幹什麽?”林徵發了狂地吼叫,“不是說要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嗎?你在這裏栽了一次,還想重蹈覆轍是不是?我們在美國好好的,是你說你不會再計較過去,現在又出爾反爾。看小璿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心裏就滿意了是不是?”


    “林征,”傅展川高聲喝止,“你不要忘了,是黎奕璿背叛的我,是她捏造證據陷害的我們,是她眼睜睜看著張儼為了救我去跳樓。她做了這麽多,你竟然讓我放了她。”


    “我不是讓你放了她!我是要你放了你自己”林征護住黎曼昱,聲聲控訴:“你難道還想背負一條人命,為了報仇下輩子都蹲在牢裏?你哥哥那邊呢?你就把所有仇恨都算在小璿頭上嗎?”


    “最可笑的是什麽你知道嗎?”傅展川自顧自地說,“黎奕璿壞事做絕,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說她失憶了,她以為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


    “你是瘋了。”林征看傅展川已經不可理喻,抱起黎曼昱往外走,“先送小璿去醫院。”


    “你說我沒走出來,你呢,林征。”傅展川坐在浴缸邊,池裏被血染得變了色。“愛上我的女人,你覺得滋味如何?你跟我,到底是誰瘋了?”


    “我怕你知道真相會後悔,”林征猶豫幾秒,“小璿她媽媽當時心髒病做手術需要錢,你我的資產當時要麽被清算,要麽被凍結。隻有你哥願意幫她,她選這條路也是被逼的,罪魁禍首是你哥!隻有你哥!”


    黎曼昱緊緊蜷住雙手,徹底失去意識,枯槁得搖搖欲墜。


    第72章


    黎曼昱在病床上醒來, 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手, 指甲幹淨齊整隻是缺失鮮活的顏色。她茫然地睜眼環顧四周, 隻有霍晏成坐在病床旁邊默默地守著。


    “今早上在餐廳草坪裏看到你,我以為在吃草啊, 結果高燒又耳膜穿孔。”霍晏成壓住菸癮,搖起病床靠背扶她起身,“好犀利啊, 曼姐, 玩什麽玩這麽大。”


    黎曼昱鬱沉地看著指甲, “報警吧。”


    聲音暗啞可怖, 活脫脫像悽厲的女鬼。


    霍晏成眼下一片青黑的陰雲,“警察叔叔一直在外麵等你啊, 你失聯一天, 你家陸總人雖然困在美國, 支使我們這些下人輕而易舉啊!謝天謝地, 你曉得出現啊。”


    黎曼昱力不從心地支配幹涸的嗓子, 囁嚅道:“添麻煩了。”


    “算了, 曼姐對我有再造之恩,之前美國雷暴不宜飛行, 現在陸總應該在飛機上,曼姐請放心。”霍晏成話畢,立刻去請警察進來。


    警方體恤黎曼昱的身體狀況, 擔憂她會情緒失控。而黎曼昱卻鎮定非常, 把所有被劫持被虐待的細節都悉數說明, 簡潔明了地交代施暴者的麵部特徵與他的姓名。


    傅展川鼎鼎大名,手上獨一無二的紋身過於招搖。警方輕鬆地鎖定目標,等黎曼昱指認後立刻傳喚。傅展川氣定神閑地跟律師坐在警局裏,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行車記錄儀、手機定位皆無破綻,疑似作案地點的公寓也沒有留下有力的證據。


    警官一邊應對道貌岸然的傅展川,與他能言善辯的律師纏鬥,一邊承受陸家的施壓,兩麵不討好。


    護士按治療方案往黎曼昱的輸液袋裏注/射藥物,替她清理耳朵裏的膿液。


    她已經退燒,依舊覺得耳鳴氣短,頭腦悶塞眩暈,“你們有誰清理過我的指甲?”


    這話是問護士也是問霍晏成。


    “清個鬼啊,曼姐。”霍晏成在醫院裏度日如年,“誰這個時候有心情給你做美甲?”


    “也對。”黎曼昱自嘲地一笑,她在撕扯中留下的傅展川的dna隻怕早就被清理得一幹二淨。傅展川這次有備而來,顯然都縝密地算計過。“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感覺嗎?”


    霍晏成眼露憐憫,“痛?”


    “不是。”黎曼昱神情呆滯,“是感覺這一切都沒發生過,他明明摸過我的手機,卻連指紋灰塵都沒留下,好似是我自己找虐栽贓他一樣。”


    “曼姐啊,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談哲學啊?”霍晏成夾住煙,抽出菸絲,“看起來你惹到了棘手的事。”


    “是嗎?”


    一陣相顧無言,黎曼昱在藥物和沉默的作用下勉強入睡。童年的光影,故人的音容,一一在她眼裏掠過,如真似幻大夢一場。


    直到一隻溫熱的手掌覆上她的額,她的縹緲夢境碎成齏粉,習慣性地哀號慟哭,展不開愁眉。


    陸兆曦歸途中不斷自責、憤怒、懊惱,到了她身邊隻能化成柔情,輕聲細語地安撫,“曼曼,不要怕,是我迴來了。”


    她這兩天擔驚受怕,連護士和霍晏成都小心提防,等他迴來才徹底安心,話到嘴邊苦衷都悶在心裏,隻體諒溫軟地問一句:“累麽?”


    “不累。”


    黎曼昱再難安眠,“陪我說說話吧。”


    “嗯。”


    “不要開燈,”黎曼昱製止住他,“我現在很醜。”


    陸兆曦收手,緘默著陪她。


    黎曼昱調整好思緒,把經過一字一句傾訴給他,特意隱去被傅展川折磨的環節。


    陸兆曦一直跟進警方的調查動態,無論是對案情,還是對黎曼昱的傷勢,他都一清二楚,現下聽她隱忍傷痛,血肉都被撕開剜心地疼。


    黎曼昱意外地冷靜,“傅展川為什麽叫我黎奕璿?”


    “你改過名字,原名就叫黎奕璿。”陸兆曦握住她纖細的手,想把體溫傳給顫抖的她。


    “怪不得,”黎曼昱聯想起外婆的稱唿,“我外婆一直叫我‘泉泉’,岐鎮口音一直分不清璿和泉的音,爸媽都隨我的意改口叫‘曼曼’,唯獨外婆年老沒有改口。”


    陸兆曦俯身靠近,“名字不重要。”


    “傅展川說我為了錢出賣他,還害死了人。”黎曼昱語調輕緩,“他手腕上紋了‘theresa’,我撓了他好多次,指甲裏一點dna證據都沒留下,估計被他用消毒液泡掉了。”


    “你有權利知道,”陸兆曦握住她的手腕,“你以前的英文名就是theresa。”


    “怎麽辦,陸兆曦,”黎曼昱冷冷發笑,“傅展川應該是因愛生恨呀,你說他還留著紋身是什麽意思呢?”


    “別多想。”


    “後麵那個來救我的人,他也不對。”她沉下心分析,“當他聽到我承認失憶的事,整個人好像突然無比的輕鬆,他當時扶著我,我都能聽到他如釋重負的喘息。”


    “你還記不記得他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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