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秋暮遠一生中最危險的時刻。


    比十年前他在孤島中同門相殘還要危險。


    因為十年前,島主霧月櫻空沒有給他們槍支,隻給他們刀劍。


    子彈的速度比刀劍無疑要快得多。


    子彈的殺傷力也無疑比刀劍要厲害得多。


    就算秋暮遠雙手握槍,百發百中,身手快如鬼魅,在短時間內最多也隻能殺死兩人,絕對不能同時殺掉四個人。而且還是四個經過冷焰門嚴格訓練的職業殺手。


    看來秋暮遠兇多吉少。


    就在開槍的同時,兩個殺手忽然向後仰倒,他們的子彈也隨著失了準頭。


    秋暮遠就趁著稍縱即逝的機會,身體像飛鶴一樣飛起,雙手同時出槍,擊中另外兩名殺手。


    白滲滲的月光下,橫躺著七具屍體,血流滿地。


    就那麽一眨眼工夫,秋暮遠從生到死,又由死到生走了一迴。


    聽到槍擊之聲,曾經飄來的歌聲嘎然停止,街頭樓宇的窗戶緊閉,就算有人沒睡著,也不敢探出頭來。


    天地之間,寂靜無聲,寂靜得可怕。


    月光下,一名麵具女人徐徐走過來,她白發飄飄,恍若電影中的白發魔女,孤傲而冷漠,遺世而獨立。


    她就是霧月櫻空。


    剛才那兩個殺手肯定是她殺的。


    “島主,你又救了我的命。”言罷,秋暮遠默默地看著霧月櫻空。


    這是霧月櫻空第三次救他的命。


    霧月櫻空淡然地說:“暮遠,冷焰門的七殺手已死,青木正雄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會對你怎樣。七天期限即將到來,你要盡快殺掉楚天陌。”


    “好的。”


    秋暮遠的聲音很沉重。


    霧月櫻空轉身而去。


    自始自終,霧月櫻空都沒看死去的小泉叢美一眼,也沒向秋暮遠詢問一聲,好像小泉叢美不是霧月島中人,不是她的得意高徒。


    還有冷焰門的七個殺手,他們本與他無冤無仇,他們的死活本與他毫無關係,僅僅是因為青木正雄要殺他,所以他們就來了,從此走上一條不歸路。


    這就是殺手的命運?


    秋暮遠忽然感到苦澀異常,好像滿腔苦水在含在嘴裏,苦得他想要哭。


    他不由記得小泉叢美臨死前,跟他說:“你不能殺……”


    不能殺誰?


    記得那晚,霧月櫻空叫他殺楚天陌時,小泉叢美在旁邊忽然道:“島主,你不能讓暮遠去殺楚天陌,不能。”


    莫非她剛才叫他不能殺楚天陌?


    為什麽不能殺?


    他明明沒有雙胞胎兄弟,為什麽會與楚天陌長得一模一樣?兩人之間難道真的有某種關係?


    秋暮遠痛苦地抱著頭。


    當然也有可能,小泉叢美臨死跟他說:“你不能殺人了!”


    而霧月櫻空則一再叮囑他說:“你要盡快殺掉楚天陌。”


    這兩個女人,為什麽會各執一詞?


    小泉叢美救了他的命,霧月櫻空同樣救了他的命。


    小泉叢美對他情深似海,霧月櫻空表麵對他冷漠,實際上卻數度救他性命。


    小泉叢美臨死前說得含糊不清,而霧月櫻空卻說得明明白白。


    不管如何,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他與楚天陌之間,必有一個會死。


    很可能死的這個人不是楚天陌,而是他。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鑽牛角尖?


    夜已經很深了。黎明即將到來。


    秋暮遠抱著小泉叢美,走上車子。


    車子風馳電掣,很快他來到龍江源。


    這裏高崖峭壁,碧波如玉,白沙似雪,地點僻靜,極少人出現。


    已是淩晨五點鍾,江水湧上來,又嘩啦啦地退下去。


    秋暮遠又一次看著懷中小泉叢美的臉。


    月光下,她死灰色的臉微微泛光,仿佛忽然有了種聖潔的光輝。


    她生前雖然殺人如麻,雖然曾經因妒殺人,可是她的死,卻是高貴偉大。


    她的死,已為她洗清了她靈魂中所有的汙垢。


    如果命運不讓她成為一個殺手,她會是一個好女人,一個很好的女人。


    因為一個能為別人死的女人,其本性絕對不會壞到哪裏去。


    秋暮遠跪在小泉叢美的麵前,眼淚再度流出。


    他把她沉入大江——他有他的埋葬方式。


    隻有溫柔寬廣的大江,才能容納她飄泊無依的孤獨靈魂。


    隻有溫柔寬廣的大江,才能撫平她內心深處的絕望與憂傷。


    星已疏了,曙色已漸漸降臨大地。


    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滿天/朝霞,明亮溫暖。


    清晨到來,江平如鏡,白鳥飛翔,錦鱗遊泳。


    世界如此美好,昨晚的血腥殺戮似乎與這麽美好的世界無緣。


    但殺戮永遠存在於這個世界。


    正如愛也永遠存在於人間一樣。


    ——


    已是上午八點,梅樂雪在家等了幾個小時,楚天陌依然沒有迴來。幾乎打爆他的手機,每次都是關機,關機,最後還是關機。


    九點鍾,楚天陌可能去的地方,她都找遍了,一直不見他的蹤影,梅樂雪再也控製不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慌,用顫抖的手撥通趙逸凡的電話,電話接通後,她焦急地道:


    “趙大哥,天哥到現在還沒迴家,你能不能帶我去鄖北?”


    楚天陌拍戲的外景地野狼穀位置極偏,沒有公交車出入,她隻能求助於趙逸凡開車載她去了。


    趙逸凡在手機那邊聲音低沉無比:“雪兒,我會帶你去,不過我現在沒空,你要等一個多小時我才會到你家。”


    “好的,我等你。”感覺到趙逸凡聲音不同尋常,梅樂雪忍不住道:“趙大哥,你在哪兒?有事嗎?”


    “我確實有事,今天淩晨神農市又出命案,有七個日本人死在街上,我懷疑是霧月狼所為。現在我和警察就在殺人現場。”


    “天哪!死了那麽多人?”梅樂雪驚唿:“霧月狼真是個殺人狂。”


    “是的。一會兒再聊。”趙逸凡匆匆掛了電話。


    一個半小時後,趙逸凡果然出現在梅樂雪麵前,臉色凝重之極。


    “楚天陌還沒迴來?”一進門趙逸凡就忍不住出聲。


    “是的。”


    “我現在就帶你去鄖北找楚天陌。”趙逸凡道:“希望能在劇組中找到他。”


    “謝謝你,趙大哥。”梅樂雪高興地說。


    趙逸凡忽然輕聲問道:“雪兒,你幾天前在酒吧喝酒被人下藥,楚天陌就是那晚迴家救你的?”


    “是的。”梅樂雪垂下頭,臉紅過耳:大哥那晚真的好瘋狂耶。


    “第二天上午我去找你時,楚天陌已經走了,你知道他幾時走的嗎?”趙逸凡的神情極為凝重。


    “好像是四五點鍾吧?”梅樂雪喃喃道。


    “那晚他有沒有迴來找你?”趙逸凡又問道。


    “沒有,他在鄖北演戲,第三天才迴來。”梅樂雪心裏越覺越不對勁。


    “第三天早上是幾點鍾走的?”趙逸凡顫聲道。


    “還沒到五點吧。”梅樂雪驀的抬頭,麵露不解:“趙大哥,你今天問這麽多問題幹什麽?”


    這是很私人的問題耶,趙逸凡怎麽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趙逸凡沒有說話,卻用複雜的目光凝視著梅樂雪,好像在想著什麽。


    “趙大哥,你在想什麽?你是不是認為楚大哥就是……”梅樂雪忍不住抓住趙逸凡的手,緊張地問道。


    看著他的複雜目光,梅樂雪心裏往下沉:他不會懷疑大哥是……


    這怎麽可能?楚天陌的武功確實很高,憤怒若狂之際,殺死那三個人渣還有一點點可能,但他不致於無緣無故去殺七個日本人吧?


    “雪兒,你不要太多想。我們到鄖北找楚天陌吧。”


    兩人正待出門,梅樂雪道:“趙大哥,你等一會,我寫個便條給天哥,免得天哥迴家後,沒看到我,手機又一時聯係不到我,會擔心的。”


    “好的。”


    到鄖北的途中,趙逸凡沒有和梅樂雪談到案件,極少說話,看樣子他有重重心事。


    梅樂雪的心事更重,兩人一路上基本上處於無話狀態。


    他們來到鄖北後,劇組中找不到人,楚天陌的家裏也找不到人。


    楚天陌其它可能去的地方全都找不到人。


    楚天陌又無緣無故地失蹤了。


    實在找不到人,趙逸凡讓梅樂雪暫且待在姚大嫂的家裏,逗著那個剛滿月的可愛嬰兒。趙逸凡不久便匆匆忙忙到鄖北警局報道。也許是工作原因,他到晚上八點左右才到姚大嫂的家裏看望梅樂雪。


    當天氣象台預報:今年第十號台風在神農市的海岸登陸,中心風力達到十二級。鄖北因與神農市相鄰,也深受影響,狂風怒吼,暴雨成災。


    梅樂雪沒隔多久,便打一次楚天陌的手機,都是關機,最後沒有信號。


    她的心裏就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重得透不過氣來。


    姚大嫂說要刮台風,迴家危險。極力挽留梅樂雪在鄖北過夜。


    看著外麵的狂風暴雨,梅樂雪打算留下來。


    心想:下這麽大的雨,大哥也許還在鄖北,明天可以繼續找他。


    ——


    氣象台預報:今年第八號台風晚上十一點半將在神農市登陸,中心風力達十二級。


    晚上九點半,楚天陌迅速地開著車,暴雨嘩啦啦地打在車玻璃上,隔著窗子,可看見外麵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木和在風雨飄搖的黯淡路燈。


    行人幾乎絕跡。來往的車子也極少。


    路上水越積越多,像泛濫的小溪,車子過後,激起一層層水花。


    楚天陌打開手機,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根本無法接通信號。


    俊眉微皺,楚天陌足踏油門,車子風馳電掣地朝著臨江社區駛去。


    終於到家了,楚天陌將車子駛入車庫之後,迫不及待地上樓而去。


    開門,開燈。屋內空無一人。


    “雪兒,雪兒——”楚天陌大聲喊著。


    沒人迴應。


    已經習慣每次迴家看到雪兒明媚的笑臉,聽著她清脆悅耳的聲音,今夜家裏空無一人,楚天陌心裏往下沉,往下沉……


    雪兒到哪兒去了?這種大雨傾盆的惡劣天氣,她怎麽會不在家?


    此時,他看到大廳的玻璃桌上放著一張粉紅色的紙。


    梅樂雪娟秀的筆跡出現在他麵前:


    大哥,趙大哥帶我到鄖北找你了,你若是迴家,要記得給我打電話嗬!


    雪兒,我已經迴家了,你快點迴來,快點迴來!


    楚天陌迅速拿起手機,再次撥通梅樂雪的號碼。沒有信號。


    他走到陽台打手機,還是沒有信號。


    楚天陌心急如焚,打開大門,沒有穿雨衣就奔到樓頂,那裏空曠,可能信號會強一點。


    “喂,喂,喂——”楚天陌徒勞無益地打著手機,還是沒有半點信號。


    雪兒,你在哪裏?


    狂風怒吼,大雨傾盆,沒站多久,他的衣服全都濕了。


    過了十幾分鍾,他終於無助地放棄打手機,走迴家中。


    他怔怔地看著桌上的紙條,雙眸露出深深的痛楚:


    誰會知道,他失蹤是因為他又丟失了一天多的時光。


    他走在梅樂雪的房間站著。


    房間依然美麗溫馨,暈黃的燈光裏,依然彌漫著醉人的清香。可是女主人在哪裏?


    雪兒現在應該在鄖北?他想馬上趕去鄖北。


    神農市與鄖北距離近,台風同樣席卷到鄖北,就算他到了鄖北,若是沒能信號,也不一定可以找到梅樂雪,若是她又迴家了,他豈不是白跑一趟?


    不過,這種天氣,她應該不會迴來。


    不管如何,他都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全身濕漉漉地,打開衣櫥,楚天陌換好一套衣服。


    走到鏡子前,略略整理一下衣服與濕發。


    楚天陌不喜歡照鏡子,尤其不喜歡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照鏡子,因為那個時候,他總覺得鏡子似乎有一種無形的魔力,把他的魂魄吸入其中。多年來他有兩次深夜照鏡子的時候昏倒,自此,他從不在深夜照鏡子。


    但他的職業又不允許他不照鏡子。


    幸好在人多的地方,他與鏡子相對,沒有半點異常。


    那夜,他不知何故,深夜要離家的時候,他居然走到大鏡子麵前整理自己的裝束。


    等他意識到之後,已經走不開了。


    鏡子對於他而言,真的有種可怕的魔力。


    此時,晶瑩光滑的穿衣鏡,映出一張俊秀、蒼白而憂鬱的臉與一副頎長挺拔的身體。


    頭不暈,眼不黑,一切正常。


    楚天陌輕鬆地唿了一口氣,正當他想轉身出門時,屋裏忽然有人叫他名字。


    “楚天陌。”


    聲音很奇怪,你在很近的地方聽他說話,聲音卻像是來自很遙遠之處,你在很遠的地方聽,聲音卻仿佛近在耳邊。


    楚天陌驀地睜大眼睛,全身如同墜入冰窖之中。


    麵前出現一個黑衣人,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黑衣男人:麵容俊秀,臉色蒼白。神情冷峻如冰。


    身子如標槍般挺直,沒有絲毫波動。


    他手裏拿著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楚天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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