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掌櫃與方泓墨簽定契約後,驗貨無誤,當日下午便著人來提貨,待所有貨物順利交付,已是兩天之後。方泓墨收到貨款後,便投了拜帖,再次拜訪江尚儒。


    江尚儒見上一迴來借錢僅隔一個月,方泓墨又攜禮上門拜訪,猜想他多半又是來借錢的,心中已經想好一番說辭,不傷其麵地婉拒。寒暄幾句後,果然聽方泓墨提及上迴借錢之事,卻不料他說得是還錢,意外之餘還有些驚喜:“這麽快?看來方世侄這樁生意做得頗為順利嘛!”


    方泓墨微笑道:“運氣罷了。若無江世伯鼎力相助,小侄此事恐怕難成。”說著取出銀票放於桌上。


    江尚儒卻不忙著去拿,笑道:“嗬,方世侄太謙虛了,你世伯又沒出什麽力,借了點小錢與你周轉而已。”


    方泓墨道:“無論如何,世伯信任小侄,才肯借款給小侄,小侄當時身處明州,苦無現銀,若無江世伯的這筆借款,這樁生意就難以做成了。因此今日過來,一是還錢,二是要感謝江世伯鼎力相助之情。”


    江尚儒借錢給方泓墨是拿了他鋪子契書作為抵押的,本無風險,坐收利息,說起來也算不上鼎力相助,隻是利人利己,順便做個小小人情罷了。但方泓墨這麽說話讓他聽著舒服,便嗬嗬地大笑起來,笑了幾聲後道:“慚愧慚愧,方世侄還請稍待片刻。”


    說著江尚儒起身入內取出當日方泓墨所書借條,並抵押的契書,一起還與他,看著他確認無誤收好借條與契書,才收起桌上銀票,接著又道:“方世侄若沒什麽事的話,便留在鄙宅用飯吧。”


    方泓墨正想向他打聽些事,何況他以後若要再來明州辦事,少不得會有要倚靠江尚儒的地方,正好與他多多相處以增進感情,便答應下來,接著問道:“小侄有一件小事想拜托江世伯。”


    江尚儒放下茶碗:“哦?方世侄意欲何事?”


    “小侄有意購入一條海船,江世伯在明州人脈廣博,若有這方麵的消息可否代小侄留意一下,小侄先謝過了。”


    江尚儒訝異問道:“難道你有做出海行商的意願?”他不讚成地緩緩搖頭,“勸世侄還是慎重考慮,出航遠洋較為危險,且一離家就是半年,漂泊太久。世侄年紀輕輕,家有嬌妻,怎麽舍得?”


    後麵半句那是開玩笑了,江尚儒是邊說邊笑,方泓墨亦笑道:“江世伯誤會了,並非小侄要出海,小侄預備與人合作,找個能信賴之人出海行商。”


    江尚儒笑言:“海貿一船貨物價值巨大,你就不怕那人連船帶貨一起跑了?”


    方泓墨淡笑道:“若是如此,便算是小侄識人不明吧。”


    江尚儒便道:“如此我便替你留心著吧,不過,若是真要做海運,與其買人家不要的舊船不如買條新船,或是訂造一條。一條船最重要是龍骨與主桅,舊船曆經風浪,雖然修繕過後表麵重新油漆,看起來不錯,但也許內部已有裂縫舊傷。這些裂縫舊傷可能難以覺察,可一旦遇到大風浪,也許就吃不住力量,在一瞬間折斷或破損漏水,造成極大損失。”


    方泓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聽江世伯一番話,如醍醐灌頂,就是不知訂造一條船需要多久才能下水?能不能趕得及今年年尾前交船?”


    江尚儒哈哈大笑:“平海船場一年要造上百條船,你說他們趕得及趕不及年前交船?”


    方泓墨輕笑道:“那就好,不知江世伯認不認識平海船場的場主或管事之人,若是有,能否為小侄引見一下?”


    江尚儒點點頭道:“可以安排,不知方世侄所居何處?這迴欲在明州停留多久?”


    方泓墨道:“小侄現居於三泰坊長春仙館,總要等此事告一段落才迴去,但請江世伯盡快安排。”


    江尚儒微笑著答應了,又向他詢問方永康近況,兩人談了沒幾句,江夫人柳氏過來叫他們用飯,一路上便問方泓墨他夫人為何這迴沒來。


    方泓墨一說起此事便難抑喜悅笑容:“內子如今身子不便,就留在家中沒來。”


    柳氏驚喜笑道:“那可是大喜啊,你夫人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你們倆郎才女貌,兒女也一定是出色的。”


    柳氏畢竟也是明州大商之妻,為人七竅玲瓏,善於辭令。方泓墨平常聽恭維話都是聽過就算,但這話聽著卻正是正中心頭所好,便欣然道:“多謝伯母吉言。”


    ·


    第二天江尚儒便安排了方泓墨與平海船場的黃場主會麵。談過初步意向後,三人一同去船場看船。


    江尚儒替方泓墨引見過後,本無必要再陪他們去船場,但最近兩次的接觸下來,他對方泓墨很是賞識,並非因他是方永康之子而另眼相看,而是覺得他年紀雖輕,卻既有膽識魄力又有能力,頗為難得。


    方泓墨雖自謙說是運氣,江尚儒卻清楚,運氣一事虛無縹緲,真要把一樁大生意做成,少不得方方麵麵的準備與實力,即使有機遇,也不是人人都能及時抓住並最終將事做成的。


    平海船場十分巨大,光船塢就有三十四座,有大有小,最長的船塢可容二十多丈長的船隻。此時半數船塢內有船在造,有些已經在上桐漆,眼看就要完工,有些則剛具備雛形,長長的龍骨之上,根根肋板挺立。船場內船工眾多,忙而不亂,每個船塢都有人督造。


    方泓墨看過平海船場的規模後,當即交付定金,訂造了一條四桅福船,這是一種尖底海船,以行駛於南洋及遠海。


    諸多事情安排完,已是四月二十的中午。


    在明州的這些天裏,方泓墨每天都能收到趙晗的信,讀信與迴信成了他每日睡前必做的兩件事,哪怕再忙,寫幾句話的時間總是有的。昨夜他在迴信中告訴她自己這一兩天就要迴去,她可不必再寫信來。


    雖然已經半天過去,方泓墨歸心似箭,等不得在明州再過一夜,這日午後便整裝出發了。


    馬車出了明州州城,沿瀘江一路往西,車行至明州金化縣境內,已是傍晚時分,便在縣城裏找客棧住下了。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天還未亮,車夫將馬套上車,駕車駛出後院,停在客棧門口。小廝們忙著把行李箱子從樓上搬下,再搬上馬車。


    方泓墨正與客棧掌櫃結賬,忽聽外麵一陣紛亂,還有方元的驚唿聲:“抓賊啊!”


    他微微一驚,幾步跨出客棧大門,就見方元與三兩名小廝正圍在馬車邊。


    而在他們與馬車之間,是兩名陌生的年輕漢子,身穿青衣黑褲,與他的隨從小廝打扮極為相似,看來是想趁著此時光線暗淡,混到隨從中去,渾水摸魚。這兩人既然早有準備相似衣褲,應該是早就盯上他帶的這些東西,而不是臨時起意的。


    那兩名漢子見形跡敗露就想逃離,但被眾小廝圍起來了,沒有地方逃,頓時目露兇光,從靴中拔出匕首,做出猙獰的表情,惡狠狠地將匕首揮向這幾名小廝。


    方元與另幾名小廝見狀,嚇得紛紛抱頭鼠竄,一麵大聲驚唿:“強盜行兇啦!”“搶劫啦!”


    那兩名漢子嚇退小廝,轉眼見隻剩方泓墨一人離得最近,便又向他舉刀恐嚇。


    方泓墨攤開雙手,淡淡一笑:“車上東西並沒什麽值錢的,兩位要取什麽就自己拿去,並無必要因此傷人,犯下大罪。”


    他表情雖是輕鬆無比,全身卻繃緊如弦,微微斜身,全身重量落在左腳,右腿在長袍下凝力,全神戒備。兩名漢子中離他最近的那個,也有四五尺距離,即使真的揮刀撲過來,應有足夠時間讓他反擊。


    聽他如此說,那兩名漢子稍有鬆懈,其中一人低聲道:“你看住他。”接著就繞到車前,搶了車夫手中馬鞭,逼車夫下車,自己坐了上去,揮鞭策馬,接著就迴頭叫道:“快走快走!”


    留在原地,舉刀威脅方泓墨的漢子聽到唿叫,轉身就跑,準備跳上馬車一起逃走。


    方泓墨就在此時發動,將長袍下擺一甩,跨上一步,左腿如鞭,轉眼間已經重重踢中那漢子的後腦。


    那漢子頓時昏暈過去,直挺挺撲地摔倒,一動也不動。車上那一人見狀嚇壞了,拚命揮鞭驅馬。


    與此同時,方泓墨聽見身後客棧內有人急奔下樓,同時還唿喝著:“住手!好大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搶劫?”他皺眉迴頭,就見兩人舉著刀從客棧內奔出,正是他這次雇傭的隨行武師。


    方泓墨雖命人跟蹤陸九,卻始終找不到陸九與自己有關的聯係,他又不能一直讓人跟著陸九,長此以往肯定會被察覺,反而打草驚蛇,他隻能先暫時擱下此事待查。


    但畢竟經曆過前世之事,他有所警戒,兩次明州之行,包括之前帶趙晗去的那次,都雇了武師相隨。


    然而他雇傭武師隻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陸九劫殺他的事,還要過將近兩年才會發生。若隨行雇傭武師,明著帶武器,可能因此引起真正厲害的賊人注意,反倒引火上身。他便請兩名武師隻做普通隨從打扮,武器白天藏於車內,晚間入住客棧時隨行李搬運。


    沒想到這兩名武師關鍵時刻卻沒派上用處。也幸好這次的賊人隻有兩名,這兩人目的顯然是渾水摸魚行竊,而非持刀搶劫,隻是因行跡敗露,狗急跳牆了這才拔刀恐嚇罷了。


    兩名武師奔出來,第一眼瞧見地上趴著不省人事的青衣漢子,不見“強盜”影蹤,再一轉眼瞧見馬車已經駛動,正要絕塵而去,不由一愣。


    方泓墨不滿地低喝一聲:“還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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