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牛把柴榮富雙手捆緊,雙腳也捆在一起。


    混戰中方元被柴榮富在眼圈上打了一拳,此時見他被製服按倒在地,上來就是一腳,踢完不覺解氣,還想再踢,卻被方泓墨伸臂喝止:“好了!正事要緊。”


    方元便氣唿唿地拿出布帶,勒住柴榮富嘴裏的汗巾,繞過後腦勺綁緊,防止他用舌頭把汗巾頂出來。


    按著方泓墨的吩咐,方興負責守在門外,若是有人經過,他就咳嗽兩聲,方泓墨聽見咳嗽聲,就暫停逼問,直到人走過去,方興咳嗽三聲,他才會繼續逼問。


    方泓墨用力拎起柴榮富,讓他坐起來,冷冷問道:“我妹妹在哪裏?”


    柴榮富睜大眼睛,瞪著方泓墨搖頭,一麵嗚嗚地叫著。


    方泓墨“哦”了一聲:“我忘了你不能說話了。想說話嗎?”


    柴榮富點頭。


    “會點頭就行。”方泓墨淡淡問道,“我妹妹被人帶走了,你知不知道此事?”


    柴榮富稍作猶豫後點點頭。方泓墨收到消息是在齊雲社的會館內,他要是裝成不知此事,也有點太假了。可氣的是嘴巴被牢牢塞住了無法說話,不然倒是可以設法辯解幾句,甚至說服他自己隻是聽到消息而非與此事有關。


    “那麽,此事是你做下的嗎?”


    柴榮富搖搖頭。


    “是你找人做的嗎?”


    還是搖頭。


    方泓墨笑了笑,俯身,一手握住他背在身後的左臂,向後上方抬到極限,一手按住他肩膀,發力一扭。就聽見“喀噠”一聲,上臂關節已經離開肩窩,方泓墨一放手,他的手臂就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嗚——”柴榮富劇痛之下,猛然挺身,但口被塞住了叫不大聲,隻能在地上弓起背,用腳來迴搓著地麵,鼻孔直喘粗氣。


    方元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開始疼痛發脹的眼眶,這才覺得真解氣!


    “我再問一次,但我不想聽見不喜歡的迴答。”方泓墨在柴榮富仍然完好的右肩上拍了拍。


    柴榮富恐懼地縮了縮右肩,方泓墨既然這麽說,看來是認定他親自或找人做下此事。可他若是承認了,雖然高馳能找人打點把他弄出去,但到時候吃起官司來,光是過堂時挨的大板也夠嗆的!


    若是抵死不認,他也拿自己沒辦法……


    柴榮富選了搖頭。


    方泓墨沒有動他右肩,而是將他垂在地上的左手掌心向下,用一腳踩住,捏著小指關節,反向掰到極限位置,語調不帶絲毫溫度地說道:“你應知一個人身上有許多關節可以扭的。”


    柴榮富額角冷汗涔涔而下,不承認的話,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方泓墨愛妹如命是齊雲社眾人皆知的,若非如此,高馳也不會打這種主意了。


    方泓墨見他猶豫不決,既不搖頭也不點頭,便能確信他一定參與其中,眼神一冷,手上用力。


    常言十指連心,柴榮富痛得涕淚橫流,再也熬不住這疼痛,拚命點頭。他隻盼此刻能少受點苦,哪裏還管以後吃官司的事了。


    見他點頭,方泓墨心底略微鬆了口氣,隻是臉仍然繃著:“你一共找了幾個人來做這件事,就點幾下頭。”


    柴榮富點了四下頭。


    “那偷荷包的婦人也是你找來的?”


    點頭。


    “除了她之外,還有女子嗎?”


    搖頭。


    “她現在何處?我要具體地點。”


    柴榮富瞪著方泓墨,這可不是點頭搖頭能迴答的問題啊!


    方元立即取來紙筆放在他右手邊。


    柴榮富眸中流露出一絲意外混合著失望的神情。


    方泓墨不由冷笑:“你以為我會讓你說話,給你機會唿救?”


    柴榮富垂頭,無奈地在紙上寫下一個地方。


    方泓墨拿起來瞧了瞧,這地方離此極遠,離禦街坊更遠,幾乎就是在淮京城的西南隅,從禦街坊到那兒,來迴至少兩個時辰以上。離得如此之遠,柴榮富要如何與其手下聯絡?又如何及時掌控全局?


    設法拖延,拖延至蹴鞠賽開始,或是拖延至別人發現他不見了。


    方泓墨彎了彎嘴角,冷聲道:“看來你還沒吸取教訓啊。”


    說著不等柴榮富反應過來,他伸腳踩住其手背,捏住另一根手指,手上加力。


    骨節錯位的聲音,異樣清脆。


    要讓惡人害怕,隻有比惡人更惡才行。五妹因他而被挾持,他一定要把她救迴來才行!


    “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柴榮富滿臉是汗水淚水鼻涕,此時隻知道做一件事,那就是一個勁地點頭。


    方元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再放了一張白紙給他,用一隻手按住紙不讓其移動。


    柴榮富顫抖著手,在紙上寫下一個地方。


    這迴離得近了,就在齊雲社所在長濟坊北,禦街坊南的平安坊,看著像是真的。


    方泓墨卻再次踏住柴榮富的左手。


    柴榮富幾乎要崩潰了,這次是真的啊!他拚命扭過頭去,用驚懼哀求的眼神望著方泓墨,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聲音。


    方泓墨盯著他:“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不會再給第二次,五妹若是不在這個地方……”


    柴榮富瘋了一般點頭,在,在,她就在那裏!


    方泓墨觀其反應,不似作偽,便不願再在他身上耗費時間,麵色肅然地對方艾命令道:“大局未定,你留在此處看守,時刻緊盯著他,不要給他任何機會求救或是報訊出去。”


    “是,少爺。”方艾領命。


    方泓墨將地方所在又抄寫幾份,交給方元,推門出去,低聲問方興:“有無異樣事情發生麽?”


    方興搖頭:“迴少爺,除了有幾個人曾經過外,其他什麽事也沒有,小的也沒發覺任何異樣。”


    鄭大牛與方元跟著出門,方艾便在裏麵插上門閂。


    方泓墨帶著鄭大牛等人趕往禦街坊南麵的平安坊,放方元下車,吩咐他去百花樓,將事情進展,以及柴榮富所供出的地方所在告知其他人,自己則帶著鄭大牛與方興先趕過去。


    夕陽漸漸西沉,眼看著即將日暮。


    平安坊南隅一處普通民居外。


    單看外麵大門,門上有層薄灰,角落有些許蛛網,新年期間卻連一對春聯都沒有貼,細看門扉上還有貼過封條後留下的淡淡痕跡。


    但從院牆可見,廚房方位有炊煙升起。


    方元去向鄰居詢問,說是原來有對年輕夫妻住在這兒,妻子死了,不久丈夫被抓,罪名便是殺妻,這之後房子空置了許久沒人住,昨日鄰居還見門上仍貼著封條呢。


    空置的民居卻有炊煙升起,實在可疑。


    方泓墨雖然心急如焚,卻怕打草驚蛇,隻能守在對麵巷子裏,盯著院門耐心等待。


    天色將黑未黑之時,總算等到謝齊修帶人趕到,他到了之後,先派人守住周圍各處路口,再去找到方泓墨。方泓墨向他說明這房子的異狀。他點點頭:“確實可疑。”


    說話間瞿承廣亦趕到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謝齊修勸阻他道:“裏麵若真有泓墨五妹在,你這樣貿貿然衝進去,隻怕賊人會狗急跳牆,萬一傷害到她就不好了。何況你們並非衙差,說難聽點都是外行,蹴鞠你拿手,救人還是讓我們來吧。”


    瞿承廣問他:“那你準備怎麽做?”


    “前後夾擊,如虎鉗之勢。”謝齊修命令下去,帶一部分人繞到民居後院,悄悄摸進去,另一部分人則守在前門處。


    他帶著數人,沿著院牆弓腰潛行,悄無聲息地躲到窗下。屋裏已經點起了燈,還有人說話,他聽了幾句,屋裏說話的隻有兩人,互稱“三哥”、“老五”,且都沒察覺外麵的異樣,但也沒聽他們提到方嫻。


    這戶人家久未有人居住,窗戶紙有殘破處,他探頭從殘破處向內望去,視線掃過,終於在屋子一角找到了方嫻。


    隻見她被捆住雙手,堵住嘴,半垂著頭斜坐在地上,肩膀靠著牆角。她本來就瘦小,這麽縮著肩膀靠在角落,看著更是嬌小可憐。她垂著雙眸,但隻要稍有響一點的聲音,就會驚慌地抬眸看一眼,就連移動凳子這樣的突發聲音也會驚到她。


    屋裏另有兩名男子,一著褐衣,一著灰衣,看形貌衣著與孟雲英所描述的挾持者一模一樣,而當時駕車的車夫與中年婦人都不在此。


    謝齊修耐心等待著。


    通向外間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名中年婦人端著兩碗菜進來,衣著相貌與那偷荷包的婦人也是符合的。


    婦人將菜放到桌上道:“你們快吃吧,一會兒我還要出去呢。”


    褐衣漢子取笑道:“七娘,今日這一票撈到手,你怎麽還看得上那些零零碎碎的?”


    七娘白他一眼:“我和薛老三你不一樣。這一票歸這一票,就算再多也就一次,能吃用一輩子麽?平日倒也算了,上元盛會那麽多有錢人家出遊,又隻顧看燈玩了,人擠人的時候,光掉落在地上的首飾就有不少了,今日一晚上所得銀兩與首飾,足可以抵平日十天半個月所獲,當然要趁著此時多撈點。鍋裏還有兩個菜,一會兒就做好,你們先吃起來。”說完又推門出去了。


    被叫做薛老三的褐衣漢子與灰衣漢子笑著坐下,倒上酒吃喝起來。


    此時屋內隻有兩人,又是喝著酒戒備心最低的時候,所坐位置離方嫻又遠,此時不發難更待何時?


    謝齊修招了招手,帶數人來到後門外,深吸一口氣,吹出一聲尖銳唿哨,同時一名衙差大力踹門,破門而入,謝齊修與其餘衙差跟著迅速衝入。


    兩人見這麽多衙差衝入,大驚失色,立即起身,往前門方向奔逃,但剛跑到外間,就見前門也有十數名衙差舉刀突入,頓時膽寒,前後出路都被圍堵,無奈束手就擒。


    謝齊修進屋後沒有追捕兩名賊人,先去方嫻身邊,解開捆綁她雙手的繩索,一麵安慰她道:“沒事了,一會兒就能迴家了。”


    方泓墨與瞿承廣在門外等得心焦,見衙差衝入後,也跟著衝進院子內,眼見著眾衙差將兩名賊人擒住,方泓墨便搶先進了裏間,恰好見到方嫻正扶牆站起,看起來安然無恙,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忽覺鼻梁酸澀,眼眶有點發熱。


    方嫻在冰冷的地上坐得久了,又一直沒有吃過東西,全身發冷,且又經過大驚大喜,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方泓墨見她冷得發抖,急忙解下外袍給她裹上,俯低身子,關切地詢問:“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受傷,還是覺得冷?”


    方嫻臉色慘白,瞪了他半天,忽然大聲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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