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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泓墨風寒既愈,這晨昏定省便無法偷懶了。


    趙晗起了個大早,讓從露找出兩身穩重得體些的衣裳,借著泓墨生病,偷閑了好幾天沒去祖父祖母那裏請安,今天頭一次恢複,還是注意些細節的好。


    方泓墨披了件直綴出來,隻隨意地在腰間係了係,瞧見她在那兒挑選衣衫準備去請安,便道:“你腳傷未好,這幾天不用去了。”


    趙晗不由失笑:“隻是一兩個小血泡罷了,被你這麽一說,倒好像我腳上受了多嚴重的傷似的。”


    她原地踏了幾步後道:“加雙厚點的軟底鞋墊,走路已經不礙事,已經失禮了好幾日,再不去總是不妥。”


    方泓墨見她執意要去,也就隨她了,又和她說了些家裏晨昏定省的規矩。


    方老太爺老夫人住和春園,一般情況下,長房固定每五天一次在祖父母那裏用早飯,其餘日子裏,去和春園問過安後就可以各迴各房用早飯。二房因為方永德每天應卯,早晨請安就放在休沐的那一天。


    晚上定省就比較隨意,也不是天天必去,固定的也是休沐那天,其餘時間各房隨意。二房因為早晨去的少,晚上就去得多些。


    其實這些情況,在婚後第二天的下午,韓氏就對趙晗說過一遍,那時候方泓墨失蹤沒在家,所以不清楚她已經知道這些規矩了。趙晗也不和他提這茬,就讓他再白白多說一遍。


    兩人換完衣裳梳了頭,看著天色將明,晨曦初露,這便手牽手地往和春園而去。


    方泓墨特意走得慢,好讓她落腳輕些。趙晗知他體貼,朝他笑眯眯地看。他迴頭瞧見了,也朝她微笑。


    走到半道上,偶遇方泓硯與趙采嫣從另一個方向過來。


    趙采嫣脖子上的傷本來就淺,傷疤掉落後隻有淡淡紅印,粉塗得厚些也就看不見了,既然“生病”也沒人理,她便跟著泓硯來請安。


    方泓硯雖也知當日事的根源是采嫣做錯事,怪不到別人頭上,但還是對大哥直接去父母那裏揭穿此事,而不是先來提醒自己一下感到不滿,結果他作為采嫣的丈夫還是最後一個知道此事的人。


    更讓他憤懣的是大哥還對采嫣動手了,可采嫣卻想息事寧人,不讓他找父母評理。


    方泓硯望也不望方泓墨與趙晗,徑直過去了。趙采嫣瞧了眼他們倆牽著的手,也一言不發地跟著方泓硯走了。


    趙晗揚了揚眉,朝身旁的泓墨看了眼,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她知道他在生氣。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迴頭望向她,眼神變得柔和起來,俊逸的臉上浮起一個溫暖的微笑:“走吧。”


    便依舊是那樣不急不緩地牽著手走。


    ·


    方老太爺年近古稀,發如白雪,臉色紅潤,身體頗為硬朗,就是稍許有點老糊塗,見著趙晗向他行禮,嗬嗬地笑著讓她快起來,又問方泓墨:“泓墨啊,這是你新娶的媳婦啊?第一次見麵我得給她紅包……”


    說著他迴頭向老夫人問道:“咱們準備好的紅包呢?”


    趙采嫣在另一邊嘲諷地彎彎嘴角。


    方老夫人也是滿頭銀發了,眼神比老太爺清明得多,見狀拍了一下他伸過來的手,嗔道:“哪裏是第一次見啊,這是阿晗,前幾天敬茶的時候不是還見過嗎?紅包早給過啦!阿晗還送了一對參呢。真是,越老越糊塗了……”


    “啊,給過了?”方老太爺迴頭,皺起銀白色的眉毛,微微眯眼,仔細端詳趙晗。


    趙晗微笑點頭:“確實給過了。”老太爺的情況她之前就知道,畢竟好幾天沒來了,老人家又隻見過她兩次,健忘起來不記得她也屬正常,所以早晨泓墨勸阻時她才堅持要來的。


    說話間方永康夫婦帶著方萱過來了,後麵跟著黃姨娘,抱著兩歲的方泓安。


    方萱一見趙晗就衝她笑,向二老行完禮後就朝她奔過來喊“姐姐”。


    方老太爺又有點犯糊塗:“永康,萱姐兒怎麽叫阿晗姐姐呢?她不是泓墨新娶的媳婦嗎?”


    韓氏向老太爺笑著解釋道:“這是泓墨的媳婦,隻不過萱姐兒叫慣了姐姐,一時改不了口罷了。”


    “那萱姐兒怎麽管泓硯媳婦叫嫂嫂呢?”老太爺指著趙采嫣站的方向問,這老爺子說糊塗時是糊塗,有時候又會突然變得明白起來。


    韓氏不由瞧了眼站在一旁的趙采嫣。趙采嫣咬唇垂下頭。方泓硯站在一旁也覺尷尬。


    韓氏這才道:“這不是阿晗救了萱姐兒的命嗎,所以萱姐兒待她不一樣。”這事情,前日她就和老太爺老夫人說過了,隻不過那時沒提萱姐兒叫趙晗姐姐這一個細節,難怪老爺子要問了。


    “哦。”老太爺這才明白過來,迴頭對老夫人道,“泓墨媳婦是個好的。”


    方老夫人笑著應道:“是。”


    趙采嫣隻覺這是在當眾羞辱她,低著頭,恨恨地咬牙,暗悔怎麽就沒有多裝幾天病,早知道今天過來要受這樣的羞辱,她就不來了。


    今日並非休沐,又逢初五,便隻有長房留在和春園,陪二老用早飯。


    方家規矩沒趙府那麽大,吃飯時偶有交談,但也要注意,咽下食物放下筷子,才能迴答問題。


    隻不過今日氣氛有點沉悶,眾人的話都比往日少得多,從頭至尾也隻有老太爺和老夫人發話了,才有人迴應。


    ·


    婚後第九天,趙家按禮來接迴兩個女兒。


    趙采嫣與趙晗先迴到嘉沛居,趙振翼與李氏端坐正堂,姐妹倆上前行禮,趙振翼夫婦給予彩匹、冠花、盒食等物,姐妹倆笑著收下後,便坐著閑談。


    趙晗喝了口茶,轉眼瞧見坐得端端正正的趙正誌,隻覺他最近真是改變了不少,好幾天沒見,就連坐姿都變得端正起來,一本正經的模樣可愛又引人發笑。


    最近趙振翼替他請來夫子開蒙,想來他雖然頑皮,在嚴厲的夫子麵前大概也是不敢造次的,便笑著問他:“這幾天有沒有用功讀書?沒有躲懶吧?”


    趙正誌嘟著嘴抱怨道:“姐姐你們一起嫁人後,就沒人陪我玩了,隻有夫子天天要我背書,好不容易你們迴來一次,卻還要問我功課!”


    眾人都被他逗樂了。


    正說笑間,就見雨琴從外麵進來,傳話說老夫人要兩姐妹過去敘敘。


    出了門趙采嫣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一路上也不與趙晗說話,帶著丫鬟徑直走在前麵。


    趙晗本來就沒興趣和她說什麽,隻管自己在後麵慢慢走。


    從露跟在趙晗後麵,心神不定,眼神飄忽,忽然被她瞧見了什麽,眼睛一亮,便向趙晗道:“少夫人,婢子難得迴來,可否告假離開一會兒……”


    趙晗點頭允了。她便麵露喜色,道謝後快步離開。


    趙晗迴頭對從霜道:“你也去吧,難得迴來一次,有熟識的姐妹也可以說說話。”


    從霜也喜滋滋答謝走了,剩下妙竹心香跟著她。


    到了尚福園,趙采嫣也不等趙晗,自己先進去了。雨琴立在門外等著,見到趙晗後,悄聲提醒道:“昨兒大夫人收到封大小姐的信後就來找過老夫人,您小心著點。”


    雨琴雖是老夫人的丫鬟,卻被老夫人調到趙晗身邊服侍過一段時間,趙晗待下人頗為寬善,雨琴雖服侍她時間不長,也有所感。如今大小姐寄迴的信明顯對她不利,雨琴便忍不住提醒一句,好讓她有所準備。


    趙晗朝雨琴輕輕點頭,以示謝意,她不用想就知道,趙采嫣寫的信會是什麽內容。


    老夫人果然一臉陰雲,開口就問起方萱之事:“晗姐兒,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不是答應祖母要讓這事兒爛在肚裏麽?怎麽你們嫁過去沒幾天方家人就都知道了呢?”


    雖然明知道這事就像紙包不住火,遲早要破,自己人捅破與被別人捅破比起來,感覺到底是不一樣的。


    趙采嫣在旁邊冷冷哼了一聲。


    其實自從前幾天真相揭穿後,趙晗就考慮過這種情況了,趙采嫣不告黑狀就像牛不吃草貓不偷腥一樣,根本不可能。


    老夫人本來就寵趙采嫣,李氏收到信後第一時間來找老夫人說的,肯定也不會是什麽好話。


    趙晗看了眼滿臉得意之色的趙采嫣,再望向老夫人,不急不慢地說道:“祖母,您還記得綏靖公府門口遇著方家人的時候,萱姐兒一見著孫女就叫姐姐的事嗎?後來宴席中,萱姐兒又拖著她姐姐來找孫女,你們都說那孩子和孫女特別投緣。”


    老夫人微微皺眉,迴憶起當時情景,緩緩點頭。


    趙晗又道:“孫女嫁到方家後,萱姐兒仍是不肯改口,一見我就叫姐姐,見著采嫣姐,卻是肯改口叫嫂嫂的。就是這樣,才引起方家人的懷疑,追問萱姐兒為何始終叫我姐姐。萱姐兒才說出有壞人抓她時,是我救了她。後來公婆又叫來采嫣姐讓萱姐兒相認,萱姐兒親口說采嫣姐不是救她之人。”


    老夫人看向趙采嫣,眉頭卻皺得更緊了:“采嫣,這事真是方家六妹親口說出來的?”


    趙采嫣沒法否認,隻能恨恨道:“事情過去那麽久,方萱一直都沒說過,偏偏晗妹嫁過去沒幾天她就說出來了,還不是晗妹故意誘使她說出來的?”


    趙晗對她這強詞奪理的腔調已經習慣了:“祖母,孫女若是有心坑害采嫣姐,之前有許多次機會揭穿這件事,又怎麽會等到現在才說。當天事情敗露,是公公婆婆要萱姐兒向采嫣姐道謝,萱姐兒卻拒絕了,親口說不是采嫣姐救了她,孫女即使再幫著采嫣姐隱瞞也沒用啊,公公婆婆精明多智,如何會信?”


    趙老夫人也不是傻的,趙采嫣剛才已經承認是方萱說出真相的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怪不到趙晗頭上。她再是偏愛,對采嫣這些舉動還是沒法偏袒,她既然問明白了,便對趙晗道:“這事情我都清楚了,你先迴去吧。”


    趙晗起身,輕聲問道:“祖母,你會不會怪我?”


    趙老夫人長歎口氣,搖頭道:“不能怪你,這事……從頭到尾都是采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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