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采嫣吃了一驚。從蘭從芝也趕緊收斂表情,戰戰兢兢地站好。


    見父親沉著臉卻不說話,她隻好小心翼翼地問:“父親,何事讓您不開心了?”


    趙振翼瞪她一眼,沉聲問道:“今日在萬華寺,你獨自一人跑哪裏去了?”


    聽到父親這樣質問,趙采嫣的心不禁跳亂了一拍,定了定神後解釋道:“父親,女兒是為尋找掉落的珍珠,才和鄭媽媽走散的。何況女兒從不曾獨自一人,從蘭從芝一直都跟著呢。”


    “哼,堂堂侯府大小姐,卻為了尋找區區一粒珍珠,隻帶了兩個丫鬟到處亂跑?這和獨自一人亂跑有何區別?隻知避重就輕!你可知多少人心急如焚,為了找你在萬華寺內四處奔忙搜尋?”


    趙采嫣雙目含淚,委委屈屈地說道:“晗妹也隻帶了兩個丫鬟在寺內亂走啊。”為何父親隻罵她一個?


    “混賬!給我跪下!”趙振翼是真的怒了,“你妹妹是擔心你安危來找尋你,和你隻為了一顆珍珠就不顧體統地亂跑,能相提並論嗎?!你妹妹為了找你,差點被瘋女人襲擊受傷,你竟不知悔悟自省,還在這裏和丫鬟喜笑顏開!你母親平時是怎麽教養你的?”


    這話說得忒重,甚至牽扯到了趙夫人李氏,趙采嫣心中委屈卻不敢違抗父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瞬間淚如泉湧。


    趙振翼又轉向兩名丫鬟,眼神不善,嚇得從蘭從芝急忙跪倒。他冷哼一聲:“采嫣任性妄為,你們兩個不加勸阻,反而助紂為虐,這不是忠仆所為,是佞仆!”


    從蘭從芝暗暗叫苦,隻管拚命磕頭認錯。


    趙采嫣本來心情極好,卻突然遭到父親劈頭蓋臉一頓責罵,還被罰跪,就像從極樂世界一下子跌入地獄,萬般委屈地垂著頭,眼淚撲簌簌地落在地上,轉眼濕了一灘。


    趙振翼平日頗寵長女,此時卻硬心腸地裝看不見。


    這會兒鄭媽媽剛好從李氏那兒迴來,進門時耳朵裏聽到趙振翼的大聲訓斥,進了門來眼見趙采嫣跪著默默掉淚,急得叫了聲:“老爺!”


    趙振翼麵無表情地瞥向她:“媽媽可有什麽話要講?”


    鄭媽媽活了這麽把年紀,一見這陣勢就明白老爺是知道采嫣白天的事了,這麽罰她,自然是因為她自個兒跑掉的事。她心疼采嫣跪著,便也跟著跪倒,又為她辯解起來:“老爺,這顆南珠稀有,掉了小姐自然心疼,想去找迴來。小姐平時也是節儉慣了,除了必要的行頭,從來不胡亂花錢……”


    本來若是采嫣老實認錯,趙振翼訓斥她幾句也就完了,可鄭媽媽卻替她辯解起來,他正在火頭上,怎麽聽都覺得是狡辯。何況鄭媽媽提到節儉,正戳到趙振翼的痛處。


    老侯爺老太太好麵子愛排場,偌大的侯府,養著眾多的仆傭,衣食住行,樣樣都得講究侯府的氣派,每月開銷都十分巨大。李氏偷偷變賣財物維持這一房的小金庫他是心知肚明的,隻是裝不知道而已。有許多事,不扯到明麵兒上講,還能裝作看不見,也就沒有那麽丟臉掉份兒。


    鄭媽媽卻偏偏提到節儉。這直接點明了一件事,侯府入不敷出、勉強維持的局麵,這些下人都心知肚明了,背地裏還不知怎麽議論呢……


    “住口!”趙振翼聽不下去,喝止鄭媽媽再說下去,“你們一個個都覺得采嫣沒錯是吧?她還做得有理了?丫鬟年紀輕輕,跟著采嫣任性妄為,你在府裏這麽久了,還和她們一樣不懂事嗎?采嫣有行止失當的地方,你做媽媽的自該管教指點,怎麽能縱容她任性妄為,做出這麽不符侯府小姐身份的事情來呢?”


    鄭媽媽也是倚仗著趙振翼一向疼愛采嫣,才想要替她說情,卻沒想到反而惹得趙振翼火氣更大,嚇得閉嘴不敢再說。


    趙振翼見鄭媽媽不響了,又狠狠訓斥了幾句,火氣才慢慢消了下去,轉而問采嫣:“你知錯了嗎?”


    趙采嫣痛哭出聲:“父親,女兒知錯了,今天是女兒舉止失儀,實在不應該。女兒以後再也不敢如此任性了。”


    趙振翼冷淡地“嗯”了一聲,點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起來吧。”


    趙采嫣從地上爬起來,隻是跪的久了,雙腿發軟,膝蓋生疼,偏偏鄭媽媽從蘭從芝都還跪著,父親不發話她們不敢起來,所以無人扶她,隻好自己勉力站直。


    誰想還沒完,趙振翼頓了頓後又道:“罰你一個月內不準再出門,在家好好悔改。”


    趙采嫣聞言心就一沉,半個月後就是丁憂期滿,恰逢綏靖公府老公爺的孫兒百日宴,她和母親早就準備好要去赴宴,最最重要的是,那次宴席方家人也會去。如果她禁足一個月,那就去不成了啊!


    但此時此刻趙振翼正在氣頭上,她怎敢爭辯,隻能小聲答應了。


    趙振翼又冷冷發話,讓鄭媽媽與兩個丫鬟跪足兩個時辰才能起來,這才離開。


    他迴到正房,李氏上前招唿,隻字不提采嫣的事,隻柔聲道:“相公迴來這麽晚,累了吧?”一麵替他脫去官服,換上件寬鬆長袍。


    同在一個院裏,趙采嫣那邊廂鬧得雞飛狗跳,李氏哪裏會不知道,但知丈夫的脾氣,火上澆油隻怕連自己都會倒黴,也隻能等他火氣消了後慢慢勸。


    趙振翼在榻上坐下,李氏便伸手按揉他的額角,替他消除疲勞。他舒服地閉上雙眼。


    李氏半垂的眸中卻露出一絲恨意,趙振翼一迴來就去了趙晗那兒,還在那裏用飯,接著迴來就狠狠訓斥了一頓采嫣,自然是那個賤婢生的賤種在背後嚼舌根了。


    那一場大病,怎麽就沒把小賤種病死呢?


    趙采嫣送走父親,被兩個小丫鬟扶著,一瘸一拐地進了裏屋坐下。小丫鬟忙著替她打水洗臉。


    她獨自坐在那兒,望著鏡中滿麵淚痕哭腫了眼睛的自己,本來柔弱可憐的眼神忽然變得深沉陰暗起來。


    自從重生而來,她從不敢相信到適應自如,再然後,她意識到自己終於有了改變前世命運的機會,不禁欣喜若狂。


    她記得泓硯在四月初一帶著年方四歲的六妹方萱去萬華寺玩,然而方萱卻走丟了,最後被發現時已經身亡。這件事成為泓硯心中一個不能碰觸的死結,也使方氏兄弟間產生了隔閡。若是她能夠提前找到方萱,救了方萱,就能和泓硯說上話,他也會感激她,對她產生好感。


    但方萱慘死這事是她嫁入方家以前發生的,她當時不甚關心這件事的細節,所以不知道方萱到底是如何死的。


    她隻能偷偷拆下發簪上的南珠,借口找珠子離開了鄭媽媽等人,實則在萬華寺裏四處尋找泓硯或是和方家女兒形貌相似的四歲小女孩。


    隻是萬華寺實在太大,還得躲著鄭媽媽和丫鬟們,因此她找了許久都沒見著方萱。


    倒是被她遇到過一次方泓硯,他身邊沒有帶著方萱,且麵色慌亂,目光四處搜尋,好幾次都從她臉上掃過。


    他比她記憶中年輕,更要俊俏幾分,每次被他目光掃過,她的心都怦怦直跳,差點忍不住掀開帷帽上罩的羅紗,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認出她。


    但心底深處她知道他這個時候是不認識自己的,她真想一直跟著他,遠遠地看著他,但她硬逼自己離開。方萱已經走丟,她該抓緊去找人了。這個時候她深深悔恨,若是前世多問問此事細節,就會好找許多了。


    可誰又能想到自己會有重新活一次的機會呢?在當時的趙采嫣看來,方萱隻不過是個已逝的無足輕重的小姑子罷了。


    沒想到,最後方萱竟然被趙晗救了。


    是人算不如天算嗎?是趙晗注定要壓她一頭嗎?前世趙晗獨占良人,她卻嫁給那個紈絝,最終落得個悲慘下場……


    難道這輩子還是如此?她竟親手營造了趙晗和泓硯相遇的契機?


    不行,她絕不放棄這難能可貴的重生機會,她要改變注定的命運。


    後來,方泓硯找來了,恰好趙晗在裏麵換衣服。所以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甜點,把方萱哄離趙晗身邊,送到泓硯手裏。他果然根本不認識她,但他誤以為是她救了方萱,對她感激不盡。


    當時她說著那些含糊其辭的話時,沒怎麽敢看方萱的眼睛,但她也並不太擔心被方萱揭穿。小姑娘才四歲,句子都說不完整,且又年幼,過不了多久就連事情都記不清楚了,還不是大人說啥她就以為是啥麽?


    何況她也沒有說是自己救了方萱的,真要扯開來說也就是誤會罷了。


    迴來的路上更是巧的不能再巧,她們的馬車被撞了,下車來的竟然是那冤家。她心中吃驚、慌亂、羞窘、憎恨……五味雜陳,但同時也知這是無與倫比的天賜良機,在趙晗走過那人身邊時,她故作摔倒撞了一下趙晗。


    趙晗剛好跌在他懷裏,肯定會對他有好感。之後在馬車上,她也說他生的好看。


    趙采嫣的眼神一時有些迷亂,當初她就是因為他比泓硯生得更好看,才選了他做夫婿,然而……


    她搖了搖頭,泓硯比他要好得多,泓硯才是她今生今世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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