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裏,要上學了。你起了嗎?”黑子哲也敲了敲門,過了良久,並沒有任何迴應。


    有些不太對勁。


    黑子哲也估計了一下時間。如果再等下去,一定會遲到。如此他才輕手輕腳的推開了門。


    雖然已經天亮,然而室內拉著窗簾的關係,看起來依舊很暗。室內一片狼藉,這讓黑子哲也皺起了眉頭,的確很古怪。


    地板上是隨表的玻璃杯渣,零零散散的落在那裏,一不小心就會傷到人的腳底板。他借著若有若無的光線小心的閃躲開地上的碎片,繞過被扔在地上的書籍,擔憂的唿喚著黑子樹裏。


    然而仍然沒有迴應。他的心提了上來。


    “樹裏……?”他走到床邊,床上沒人。他轉了一圈,轉頭才看見黑子樹裏靠在學習桌旁邊,她閉著眼晴,似乎睡著了。


    “樹裏……”黑子哲也走了過去,想要碰黑子樹裏的肩膀,伸出手的瞬間突然就被黑子樹裏抓住了手腕。


    很痛。黑子哲也想。


    她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如同豺狼,陰寒的盯著黑子哲也。黑子哲也心中一驚,卻不動聲色,依舊維持著擔憂的目光的望著黑子樹裏。


    黑子樹裏看著他溫柔擔心的模樣,心中不耐,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你還好嗎,樹裏?”


    “我?好的不行。”黑子樹裏走了幾步,轉過頭來笑著說,她的笑裏有著暴怒和煩躁。


    黑子哲也向前走了幾步,他張了張嘴,“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可以告訴我,說出來也許會好一些。”


    黑子樹裏哼笑了一聲,勾起的眼角含有淡淡的輕蔑。


    告訴你你能解決嗎?


    黑子哲也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的意思。他臉上閃過一絲難過的神情,他強掩失落,“……餓嗎,去吃飯吧,樹裏。”


    “……”沒有迴應。


    “不然我們要遲到了。”


    “不去。”


    “可是……”


    “閉嘴!”黑子樹裏猛地迴頭,嘴角勾著冷淡的笑,“就算不去上課,我依舊考的比你好。你去上學有用嗎?”


    黑子哲也抿了抿唇,沒說話。


    今天黑子哲也獨自上學,他有些低落,黑子樹裏很容易的就可以讓他的心中的情緒發生變化。


    他很難過,可是這是……好的難過。黑子哲也想。


    最起碼,他現在知道……樹裏不高興。


    以前黑子樹裏喜歡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看不見她的喜怒哀樂,這讓他有一種被隔絕在千裏之外無論如何努力都靠近不了的感覺。


    他的確不明白……為何黑子樹裏一直這麽冷冰冰,但是這不妨礙他喜歡她。


    放學迴家的黑子哲也在路邊買了黑子樹裏喜歡的吃的桃子和小蛋糕,可是他興衝衝的迴家時,黑子樹裏並不在她的房間中。


    黑子樹裏獨自一人走在路上,眉宇皺在了一起,眼中翻滾著壓抑的怒火。


    她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著,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有的人眉眼帶笑,有的人愁眉苦臉,他們都行色匆匆從黑子樹裏身邊穿過。


    隻是看著周圍的人,她的心中都會升騰出一陣冰冷的惡意,想要把他們都撕碎。


    有一個人走的急了,極為粗魯的推開周圍的人向前走,被推開的人都對他怒目而視。當那個男人走到黑子樹裏身邊的時候,黑子樹裏按照自己的軌跡,向前走必然會和那人撞上。


    兩人撞在一起的時候,黑子樹裏那小身板按照正常的情況來看,必然會被撞得踉蹌幾步。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中年男人反而突然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男人看起來很驚訝,接著罵罵咧咧迴頭,“我|操|你媽b臭小子你瞎啊,沒長眼嗎?”


    黑子樹裏嘴角的笑容極冷。


    正巧她心情不爽,聽見這一聲宣戰般挑釁的叫囂,她直接轉過身,一腳踹到了男人的心窩上。疼的男人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男人用手指著黑子樹裏,哆哆嗦嗦的一臉鐵青,雙眼裝滿了怒火。


    黑子樹裏看見他眼中的怒意,再次一腳踢了過去。


    |


    兩人的鬥毆引起了別人的關注,黑子樹裏將男人踹的一臉鮮血,男人想要反抗,揮著拳向她打去,每次都落了空。別人隻以為是普通的鬥毆,並沒有報警。


    黑子樹裏一腳踢斷了他鼻骨,因此血從鼻子裏流出來的時候,外人隻以為男人的鼻子破了,並沒有多想。


    等黑子樹裏覺得心情放鬆了一些後,才放過了這個男人。


    黑子樹裏雙手插在口袋裏,一臉冷漠的走在大街上,如今入冬,天冷的讓人發抖,愛美的少女穿著露出小腿的裙子,看起來似乎一定都不擔心這寒冷的溫度會對他們柔軟脆弱的膝蓋造成的影響。


    她心中煩躁,她知道這樣煩惱並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她的確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發現冷酷和殘忍並不能解決問題。


    而沉寂已經的懦弱再次浮出水麵,她逃避承認自己的一事無成,可是這是事實。


    承認經曆這麽多依舊如此軟弱讓她對自己的厭惡變成了憎恨。


    在她麵前擺著兩條路,其中一條她承擔不起失敗帶來的惡果,她要活著。另一條……她卻不甘心就這樣下去。


    安迪覺得有人在自己耳邊尖叫,她想把耳朵扯下來。她覺得自己的神經在一下下的跳動,一隻隻小蟲爬進了她的血管,要將她的血肉吞噬殆盡。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在安迪心中一閃而過,接著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水一樣飛速的擴大蔓延伸展。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如同魔咒,想在她的腦海裏。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他總是有辦法,他總是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他總是會為她準備好一切。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她就不用像現在這樣煩惱,她根本不用自己下決定。


    如果白蘭在就好了!!


    大腦中吵得嗡嗡作響,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黑子樹裏突然一拳頭砸在了牆上,一臉陰寒。


    “他已經死了!!!”黑子樹裏低聲咆哮,拳頭碰撞在牆壁上傳來的反作用力讓她的胳膊瞬間失去了直覺。


    “你他媽的隻能自己下決定!”


    “沒有絲毫長進,沒用的廢物!”


    她惡狠狠的怒罵自己。


    幾分鍾後,黑子樹裏麵無表情的後迴手,抬頭的時候發現一片銀發闖入了他的視野。


    她的瞳孔一瞬間縮小,而後慢慢的放大。看清前方的人後她自嘲的笑了一下。


    白蘭已經死了。


    對麵的銀發同樣雜亂的翹著,看起來根本沒有被打理過。白蘭的短發即使亂也是他故意而為之。


    剛才突然加快的心跳如今看來像是一場笑話。


    死去的人無法挽迴。


    她知道。


    她隻是稍微有些懷念。


    黑子樹裏垂眼,抿去了那一瞬間的動搖。眉眼再次變得冰冷。


    前方幾個混混圍著一個銀頭發的少年拳打腳踢,少年保護著自己的要害,顯然他已經諳熟如何在這種情況下保護自己。他的眼神也是淺淺的灰色,裏麵閃動著兇狠的光芒。


    安迪的胸腔內安靜的有水滴下。


    即使不是那個人,可是看見他們對他出手,依然無法忍受。


    黑子樹裏躺在沙發上,電視上放著沒有任何營養的肥皂劇。黑子哲也端著一盤水果走過來,坐在了黑子樹裏身旁。


    黑子樹裏昏昏欲睡,她失眠了很久,身體終於撐不住,有了些困意,這讓她手撐著額頭的時候,幾乎要陷入夢中。黑子哲也給她蓋上了毯子,他的手蹭到了她淺藍色的短發。


    “樹裏……長發的話,一定很漂亮。”


    黑子哲也在給她蓋毯子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過來,可是她並沒有睜眼。也許是睡覺的時候,精神還有一瞬間在休息中,他若有若無的話,讓她一瞬間恍惚。


    [小安……你的長發真漂亮。]


    那個時候她怎麽說的來著……


    [別碰,我討厭別人碰我的頭和頭發。]


    帝光中學快開學的時候,黑子樹裏已經蓄起了一頭長發,淺藍色的發絲柔和她臉上的冰冷,讓她看起來沒有之前的鋒利,雖然她心情有的時候會陰晴不定,但是在黑子哲也看來……自己的妹妹隻是有時候很容易情緒失控。


    她並沒有表現在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麵前,所以家裏人一直認為黑子樹裏並沒有什麽心理上的問題,隻有黑子哲也偶爾會為黑子樹裏這種性格擔憂,同時他也有些心疼黑子樹裏。


    黑子哲也不知道為什麽樹裏突然會留長發,不過對於這一點,黑子哲也喜聞樂見。黑子樹裏懶得洗頭,從第一次她踹了黑子哲也屁股一腳讓他給她洗頭後,每次洗頭的工作就由黑子哲也完成。


    黑子哲也覺得很開心,畢竟妹妹讓自己摸頭發啦!


    黑子樹裏的頭發被黑子哲也打理的好好的,沒有任何分叉缺水幹枯的問題,看起來柔順有光澤,拉出來就可以打洗發水廣告。


    有一天黑子哲也幫黑子樹裏洗頭的時候,他發現了藏在劉海下的傷疤,一條從眉心上方到太陽穴。


    這讓黑子哲也一瞬間白了臉。


    他明明記得,之前並沒有這道傷口。


    “樹裏,這裏……”黑子哲也的指腹輕輕的摸著她的疤痕,這麽大的一道疤,如果不是恰好在劉海下方……


    “忘了。快洗,水涼了。”


    今天是開學報到的日子。報完名之後,學校內各大社團都開始納新。


    赤司征十郎先去了圍棋社,他報完名後,轉頭一頭藍發從他麵前拂過,殘留的香氣讓他微微一愣。


    一種很熟悉的洗發水味道。


    他的目光追隨著淺藍色的發看去。看起來似乎……也是新入學的學生,那人站的很直,極為有氣勢。他看不見她的臉。


    他想,要是那個人留長發的話……也一定是這個樣子吧。


    不過……黑子樹裏怎麽會留長發呢。他為自己剛才的想法覺得好笑。


    “怎麽了?”


    赤司征十郎搖了搖頭,“以為看到了以前的朋友,應該是認錯了。”他轉過身,和綠間真太郎向著與黑子樹裏相反的方向走去。


    赤司征十郎看著手中的玩偶,這是他當初給黑子樹裏精心做的,可惜……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會突然拿出這個放在抽屜最裏麵的東西……


    也許是今天看見的藍發引起了他的思緒,也許是……


    他並不清楚。


    他看了一會手中的玩偶,再次放進了抽屜的最裏麵。


    在籃球部看見黑子哲也的時候,他明顯吃了一驚。比起他一瞬間的驚訝,黑子哲也反而更加自然的向他點了點頭,“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和黑子哲也並不是很熟,因此也禮貌了點了點頭,“黑子君。”


    之後兩人並不在多言。黑子樹裏是他們兩人唯一的鏈接,如今這鏈接斷了,兩人看起來並不像是可以做朋友的人。


    赤司征十郎以為自己不會再關注黑子樹裏,但是他小看了黑子樹裏在他心中的影響力。


    成績榜上,黑子樹裏位於第一名,他緊隨其後第二。


    這是他第一次拿到第二,因此……心情有些新奇。更別提這個人還是黑子樹裏。他環顧四周,以為會看見黑子樹裏的身影,然而沒有。這麽多看成績的人,裏麵沒有黑子樹裏。


    他走的晚了一些,當看成績的人散去的時候,黑子樹裏依然沒有出現。


    這個學校就那麽大,黑子樹裏和赤司征十郎卻一直沒有遇見。黑子樹裏顯然對於赤司征十郎是否在同一個學校並不關心,而赤司征十郎心情微妙,也並不會刻意去找她。


    黑子樹裏經常逃課,她有的時候會漫無目標的自己一個在大街上走著,不然就是在天台上躺一整天。中午的時候黑子哲也會來給她送飯。晚上的時候,黑子哲也上來找她,然後兩人一起迴家。


    赤司征十郎和黑子樹裏個人就在這種情形下,一直沒有碰麵。


    第一個學期平穩的度過,無論赤司征十郎多麽努力,都被黑子樹裏的成績甩出一大截。


    黑子樹裏走進籃球部的時候,桃井五月率先注意到了她。


    赤司征十郎作為副隊長,正和隊長一起監督著大家的訓練,注意到有人進來的時候,他轉過頭看去。


    就隻一眼,他頓時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有些人再次相見,還是劫難。


    他以為他忘記,然而隻需一眼,心中仍起波瀾。


    安迪日記第九十九頁:


    我不得不承認,沒了你我一事無成。


    到了現在我仍然無法為自己作出決定。


    我需要一個人來引導我,我需要一個人來替我思考,如此我便可一直麻木不仁,沉睡下去。


    你死後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用暴力碾壓一切。


    這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最讓我快樂的方式。


    我享受別人不得不臣服在我腳下後露出的屈辱和不甘。


    看到他們無能為力的模樣我很高興,我喜歡看別人受苦的樣子,這也許會讓我覺得我不是那麽慘,也許我隻是單純的喜愛傷害別人帶來的快樂。


    如果你現在還活著,你一定也會厭倦如此止步不前,軟弱無能的我。


    好在你死在了過去,這樣我就不知道你是否也會拋棄我。


    那個時候對於拋棄也許我會了然的接受,但是如今的話,我想我會殺了你。


    我仍然憎恨殺死你的人,雖然最大的元兇是我。


    你知道的,白蘭。我除了憎恨她殺死了你,我還憎恨她打擾了我和你安寧的生活。


    也許是我的安寧逃避,四肢癱軟的寄生生活。


    這麽看來我愛的還是我自己。


    你看,白蘭,你曾經喜歡過的人是一個如此自私冷漠的人。


    不過也許你也無法喜歡我很久。


    在你發現我身上吸引你,使你寬容的特質消失的那一天,就是你厭倦我的那一刻。


    人類的感情總是這樣,充滿了各種變幻莫測,無法長久。


    我很樂意欣賞任何人在發現我讓他們難以接受一麵時露出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厭惡。


    也包括你,白蘭。


    可惜你看不見了。


    還好你看不見了。


    也許我該慶幸你死在了你對我的愛消失之前,這樣我才能告訴我你是一直愛我的。


    也許我想那一天應該早點到來,因為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會厭倦,若這一天來的早些,你也就不用死的那麽隨意,你死亡的方式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笑話,和你一點也不相稱。


    另外我現在變得更加的喜怒不定,除了你沒有人找到很好安撫我的辦法。


    你知道的,你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化解我的憤怒。


    不過現在即使我變得極端,似乎也無所謂了,我不需要再約束自己。


    寫這麽多……也許我隻是有些懷念你。


    我希望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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