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家的的大年初一禦宴下午酉時就開始了。


    因為國事繁忙,皇上還未曾到來。


    不過皇家規矩多,皇上遲到,那就是國事繁忙,一般人遲到那可是大不敬的。


    所以,秦邵還未到的時候,宴客廳已經傳來女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是的,女人們怯怯私語的聲音。


    藩王們都一個個被弄到外麵,無事不得迴京,皇上如果想跟王叔、王伯及堂兄弟們喝酒,那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這皇家大年初一的家宴,一般也就是後宮的女人們以及皇上恩賜的皇親國戚。


    朱棣這一係皇上和藩王子嗣艱難不說,公主很多也是短命。


    秦邵懷疑他們是不是有什麽基因遺傳疾病。


    英宗有八個女兒,除了宜興公主活到了正德九年,其他都在成化年間去世。


    憲宗五個女兒,如今還活著的隻有仁和公主。


    至於孝宗有三個女兒,如今隻有永福公主還健在,她的老公也就是駙馬都尉崔元,先前接秦邵進京繼位的那位。


    這次家宴自然要請永福公主和崔元過來,順帶另外兩位健在的老公主也帶家人出席。


    至於後妃,相比較以前看的宮廷劇,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之類,大明皇上的後妃其實並不是很多。


    特別是到朱棣這一支,不僅妃嬪也不是多旺盛,子嗣更是單薄。


    像這種皇家家宴,沒有子嗣和品級比較低的妃子一般也不能參加,人也就更加少了。


    先皇朱厚照的後宮其實也沒幾個女人,曆史上說朱厚照荒淫無度,確實有些太過於誇張。


    如果他能在那方麵感興趣,也不至於連個子嗣也沒有。


    秦邵先前對朱厚照的後宮沒怎麽關注,畢竟他們也算是堂兄弟的關係,弟弟關心哥哥的後宮,確實有些於倫理不符。


    即位後,他才大致從韓瑾蓉的絮絮叨叨中了解了朱厚照的後宮。


    朱厚照的皇後是夏氏,夏氏,上元人,小家碧玉型,不過人倒是溫婉賢淑,沒那麽多事。


    隻是韓瑾蓉說張皇後對夏氏倒是有些刻薄,每日要求夏氏早日晚三日都要請安,還經常說些她克夫刻薄之類的話。


    夏氏的日子也不好過。


    想想不足三十歲,如此青春年華就在宮中熬數不盡的歲月,也著實可憐。


    秦邵就叮囑韓瑾蓉在衣食生活上多給夏氏些照顧。


    “爺,我讓人給她增加月利,禦膳房、針線房那邊都多給她些照顧,她派人說感謝,迴絕了,隻是讓禦膳房每月給她增加一隻肥鵝。”


    韓瑾蓉歎道。


    “莊肅皇後(因朱厚熙和朱厚照是堂兄弟,夏氏不能當太後,隻能稱作莊肅皇後,以做區別)喜歡吃肥鵝?”


    這宮中的女人為了保持身材輕盈描述,很少食用太肥膩的東西。


    韓瑾蓉有段時間也減少吃肥膩東西,被他製止了,女人瘦巴巴的其實不好用。


    “她……她隻是以此對先帝有個念想罷了!”


    韓瑾蓉又歎了口氣道。


    “怎麽說?”


    秦邵有些不理解,吃肥鵝跟先帝朱厚照有什麽關係?


    “莊肅皇後說先前先帝去大同那邊許久未歸家,後來終於迴來了,她思念先帝,忍不住哭起來,先帝對她好生安慰,看她瘦了,直接讓禦膳房加了肥鵝為她補養身體。隻是沒有多久,先上又去了豹坊,後來又去了南方,再迴來就大病,那些人以皇上大病需要休養,莊肅皇後其實沒見過幾次皇上,見了皇上他也是在昏迷當中,那次賜鵝應該是先帝跟莊肅皇後最後的溫情!”


    韓瑾蓉解釋道。


    夫妻二人說完,陷入久久的悵惘。


    人生不易,能像他們這樣活著,安然無虞地相守,已經算是幸福了。


    除了皇後夏氏,朱厚照還有兩個妃子,淑妃吳氏和賢妃沉氏。


    還有就是那個悄無聲息失蹤的劉美人劉良女。


    至於秦邵前世看過的一些野史八卦,說是朱厚照寵幸了邊關將領馬昂的已經懷孕的妹妹,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至於馬昂將妹妹和小老婆送給朱厚照,更是無妄的髒水。


    朱厚照再憨傻、饑不擇食,不會要已經懷了別人孩子的女人進入後宮,就是他同意,大明的那些朝臣以及大明皇室也不會同意,那可是混亂大明血脈。


    朱厚照如果真有那麽大的性趣,不至於連半個子兒都沒有留下。


    因為沒有子嗣,且因為叔嫂關係,先皇朱厚照的妃嬪都不能參加這次宮宴。


    張太後倒是早早出現,招唿她自己娘家的兩大家子。


    是的,兩大家子!


    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一門兩侯,兩家子拉拉雜雜來了好多人,不知道還以為這皇宮是他們家後院。


    韓瑾蓉帶著老太妃過來的時候,那些人也隻是敷衍地行禮打了招唿。


    韓瑾蓉臉色有些不好,老太妃拍拍她的手,讓她不要太過於在意。


    張家因為孝宗和先帝,已經飄了太長時間,要他們懂得收斂,必須得栽個跟頭不可。


    秦邵帶人過來的的時候,宴客廳已經坐滿了人。


    眾人聽到皇帝駕到,除了老太妃和張皇後及韓瑾蓉,紛紛行跪拜禮。


    秦邵吩咐開席,男女分桌,很快宴席就開始了。


    “今年的宴席這菜色可是不如以前呀,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隨著菜品上來,一個刺耳的聲音打哈哈地說道。


    顯然是建昌侯張延齡的聲音。


    因為男女分桌,張皇後、老太妃他們跟女卷那邊坐在一處,分主次桌,用簾子隔開,雖然看不清裏麵女卷的麵目,但兩處大聲說話或者有什麽響動,還是很容易聽到的。


    秦邵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今日的宴席確實比著以前要精簡了不少,主要是內庫如今空虛,寅吃卯糧,如果不注意節儉,他這個皇帝要厚著臉皮從國庫借銀子了!


    且這皇宮內的所有開銷,都是他內庫支撐,請客吃飯自然他是主家,本來今日的家宴就是自己家人來吃,能請一些外戚就是給他們臉麵,什麽時候輪到他來說話了!


    且今日的飯菜其實並不差:茶食像生小花、果子五般、燒炸五般、鳳雞、雙棒子骨、大銀錠大油餅、按酒五般、菜四色、湯三品、簇二大饅頭,馬牛羊胙肉飯、酒五鍾。


    算起來已經有二十四道菜了,這些人根本就吃不完。


    “太.祖打下江山不易,一直提倡節儉,我記得太.祖家宴也最多24道菜,還有蒲公英,高粱餅,小米糕,豆子等做菜肴,他老人家一直說日子好了不忘當年,今日我們也算是憶苦思甜了,我專門讓人做了幾道粗食,一會兒賞給各位迴去也嚐嚐!”


    秦邵冷聲說道。


    很快,幾道包括張鶴齡冷硬的眼光看向張延齡。


    都知道皇上賞賜的東西是不能扔的!


    就因為這廝幾句話,如今皇上要將那些粗糲的東西賞給他們,他們不僅要帶迴去,還得吃掉,萬一皇上再讓他們談談吃後的感受,這事就更麻煩了!


    “我們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全賴祖宗保佑,今日飯後大家賞給大家的吃食都是太.祖曾經喜歡吃的,吃了之後,大家也可寫寫感受,不多,三五千字即可!到時候也可燒給太.祖他老人家,讓他們知道我們後輩的感恩之情!”


    秦邵澹澹地說道。


    精神上磋磨人這塊,他所在的前世可是集中了幾千年先人的經驗,收拾這張延齡,根本不用太大的力氣。


    都知道張延齡不喜歡讀書,大.字也認識不了多少,寫字更是困難。


    如今讓他寫幾千字的感受對來說就是一種磋磨。


    至於說想找人代寫,如果不怕被人抓住把柄、欺騙皇上犯大罪,他還真沒有那膽子。


    瞬間無數道帶著冷鉤子的目光再次看向張延齡,他灰溜溜地低下了頭。


    “陛下說的是!太祖帶領我們祖輩打下江山不易,我們且不可忘記,吃些粗實,也算是憶苦思甜,實屬我輩幸運!”


    崔元在一旁附和道。


    先前因為自己身體原因,沒能堅持到最後迎接陛下進京,讓定國公徐光祚搶了全功,崔元已經懊惱至極,這個時候不表現,還要什麽時候表現!


    且那張氏兄弟,特別是張延齡,在孝宗和先帝的時候張狂慣了,如今已經換了皇帝,還強出頭,算什麽東西!


    先帝朱厚照縱然討厭這兩人,但畢竟是親舅舅,不會太過,如今陛下跟他們八竿子快要打不著的關係,聽說陛下剛開始的時候家宴就沒有邀請他們,還是張太後提及,陛下不好拂太後麵子,讓這倆廝過來了。


    崔元已經看出陛下對他們有些不滿了,他們還不低調點做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張延齡狠狠瞪了下崔元!


    如果是別人,他可能不敢,這崔元在他眼裏那根本不算是什麽東西,沒落的小世家,皇家的上門女婿,也來管他有侯爵的人,如果要是在以前,他直接當場就幹這家夥。


    不過如今這位陛下不是個好說話的,太後好幾次說讓他們順著點陛下,還說擔心自己以後保不了他們,幾下下來,張延齡雖然以脾氣暴著稱,也隻是斜睨了崔元兩眼,並沒敢吭聲。


    ……


    “韓章!”


    “韓良東!”


    低矮潮濕的牢房中,兩聲大喊的點名聲,驚醒了斜角一處牢房內蜷縮的兩人。


    “父親!父親!好像是叫我們!”


    韓良東一下子坐起來,原先光鮮的衣服跟菜葉似的掛在身上,頭發也亂糟糟的。


    “東兒,如果放飯了,給……給我留些,我餓……我太餓了……想吃東西……”


    一個狼狽肥胖的身體趴在稻草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正是韓二老爺韓章。


    先前被關到這裏的時候,他還亂發脾氣,牢頭給的飯還被他打翻了。


    結果餓了兩天,如今已經老實了很多,也不嫌飯髒和吃不飽了。


    韓良東站起來,準備等著牢頭來送飯,卻見牢頭陪著一個身著飛魚服的人走進來。


    “韓章!”


    “韓良東!”


    那人冷冷地叫到。


    “我們……我們在這裏!”


    韓良東站起來,搖手道。


    “你是?”


    那人冷聲問道。


    “我是韓良東!”


    折騰了幾天,韓良東早就有些受不了,他本來不打算去找那所謂的皇後妹妹的,畢竟先前弄得那麽僵,自己的老爹卻非要趁去拜見,還要趁大年初一的時候,皇親國戚能進宮的時間去,結果沒進攻見到皇後妹妹不說,還在這牢裏住了幾天。


    韓良東是讀書人,韓家雖然這些年沒落了,他畢竟還算官員子弟,根本沒受過什麽苦。


    這幾天折騰他真是夠夠了,如今對他來說能不餓著,能出去就行了,他什麽都不想想了!


    “韓章!韓章呢?”


    那人冷聲問道。


    “官爺,韓章是我父親,他在那裏……他身體不舒服……”


    韓良東指指地上趴著韓章說道。


    韓章聽到叫他的名字,也隻是抬抬頭,又有氣無力地趴在那裏。


    “官爺,我們……我們一大早還沒吃飯呢,這飯……”


    韓良東小心翼翼地看著那身著飛魚服的男人問道,因為自己老爹折騰,這幾日牢飯裏給他們的飯總是又晚又少,他自己都不夠吃,自己老爹剛開始折騰強硬說不吃,這幾頓又搶著吃,真是讓他煩透了!


    作為讀書人,他們一向背地裏看不起甚至辱罵那些穿飛魚服的人,但見到這樣的人,表現卻往往是膽怯的。


    “安排他們出牢房!”


    那人也不理他們,直接對那牢頭說道。


    “官爺,飯……”


    韓良東小心翼翼地提醒。


    “你們想繼續留在這裏吃牢飯?如果不想在這裏待一輩子,馬上給我走!”


    那人臉色很不好地問道。


    “走!走!我們馬上走!”


    韓良東驚慌地說道。


    “父親!父親,你快起來!快起來,我們馬上要出去了!要出牢了!”


    韓良東驚慌中帶著欣喜朝韓二老爺韓章喊道。


    “要出去?”


    韓章抬起有些蓬頭垢麵的臉疑惑地問道。


    ……


    馬車將韓家父子送到胡同門口,直接就跟卸貨物一樣將兩人卸下來,直接揚長而去!


    “父親,你……你站著點,我……我扛不住!”


    韓良東踉踉蹌蹌地扶著韓章朝家門口走去。


    剛到家門口不遠,家裏的小廝阿生就跑了過來。


    “老爺,少爺!”


    阿生上前幫忙,剛看到自己家老爺和少爺狼狽的樣子,有些吃驚,但沒敢說太多。


    “快扶住老爺,累死我了!阿生,你……你怎麽知道我們迴來?”


    韓良東看著阿生,有些驚異地問道。


    阿生站在門口不遠處張望,好像知道他們要迴來一樣。


    “是……是大老爺說的,大老爺來了!”


    阿生小聲說道。


    “大老爺來了?”


    韓良東很是驚異。


    “我……我大哥來了?我得……我得著他說說!”


    本來萎靡不振的韓二老爺韓章聽到自己哥哥韓輝來了的消息,一下子精神起來。


    也不用人扶,直接踉踉蹌蹌地朝家裏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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