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什麽比失而複得更快樂的事了。


    當兩個人終於搬迴原來的公寓屋那天,楊蓉也過來幫忙,監督著家政公司的人打掃衛生,臉上一直笑眯眯的和善。


    左煜幫忙把大件抬上樓後,便擦著汗拉住她說:“媽,你快歇會兒。”


    “我什麽都沒幹啊,一會兒給你倆做個飯。”楊蓉抬頭道。


    “不用,我來吧,我現在廚藝可好了。”左煜笑。


    楊蓉歎息:“難得,現在也是會幹活的人了。”


    “過日子什麽不得會啊?”左煜認真道:“媽,謝謝你包容我跟淺淺的關係,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接受不了,如果換做我,恐怕還沒你這麽大度。”


    “媽也希望你身邊能有個好女孩兒陪著你,但你遇到的不是啊……而且溫淺予這孩子……”楊蓉思考了下才說:“也挺珍貴的。”


    “對我來說,遇見誰就是誰了,感情跟性別沒有多少關係,現在的我很快樂。”左煜的態度非常堅定。


    “快樂就好,媽就怕你活得不開心。”楊蓉握住他的手。


    “你們這樣保護我,我有什麽不開心,目前沒別的想法,隻希望自己努力工作,讓你和淺淺過上好日子,然後等我爸出來,咱們一家人團聚。”左煜向來很孝順,他講這些不帶半點表演的成份。


    楊蓉想到家庭在這一年所遭受的大風大浪,忍不住紅了眼眶。


    幸好溫淺予端了檸檬汁出來,張羅道:“辛苦大家啦。”


    楊蓉趕緊擦了下眼角:“有菜嗎,我給你倆弄點吃的。”


    “有有有,我來就行。”溫淺予趕忙追著她,跟著忙忙碌碌了起來。


    左煜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氣,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


    正當生活因為遠離巴黎而迴歸平靜時,卻又有不速之客忽然出現,惹起波瀾。


    這日溫淺予正在新辦公室準備網店的廣告圖片,有個活潑的運營小妹忽然跑到他桌邊說:“淺淺,你朋友來找你,好帥呀!”


    溫淺予疑惑地按了下手機,發現並沒有誰給自己發過消息,不由遲疑地鬆開鼠標出外迎接。


    沒想到坐在會客室的竟然是林齊。


    這個男人依然有著無懈可擊的英俊外表,但眼神裏卻流露出從前未有過的愧疚,站起來說:“好久不見。”


    溫淺予直來直去的性格使得他馬上翻臉:“你怎麽在這裏,請你離開。”


    “淺淺,對不起,之前的確是我做得太過分,這迴來北京是專程向你道歉的。”林齊訕訕道。


    “道什麽歉?因為利用我嗎,其實也沒什麽啊。”溫淺予冷笑,順手放下辦公時紮著的頭發,漫不經心地在旁梳理:“我們兩個本來就是陌生人,在你的世界觀裏,陌生人不就是彼此利用的嗎?”


    “這麽多年了,我真的想要讓靳風蕭付出代價,之前辦的模特公司經營不下去了,我跟他的距離還是天上地下……而你竟然是溫慕的兒子啊,被他抄襲,被他排擠,這樣對嗎?所以我才……說我不擇手段也好,真的抱歉,對不起。”林齊附身朝小美人鞠躬。


    “我就是我,不要覺得我是誰兒子,靳風蕭抄襲我當然不對,為此我會惡心他一輩子,但我更惡心的是你!虛情假意的接近,拐彎抹角的布局,就是逼我跟靳風蕭反目成仇!你不在乎我會不會因為你而遭遇危險,我又為什麽接受你的歉意呢?”溫淺予伶牙俐齒:“既然知道自己不擇手段了,就要麵對此刻的代價,我們永遠不算朋友,從前是這樣,以後也是!”


    林齊對小美人的態度並不感到意外,被罵的表情微微僵硬,目露茫然之色。


    “而且你的願望實現了,現在靳風蕭成了過街老鼠,你不是應該開心嗎?”溫淺予側開頭:“你走吧,我不想自己被負麵情緒淹沒,接近你會讓我變得無比醜陋。”


    林齊並沒有再死氣白賴地要求他講出那句沒關係,隻是發自肺腑地說:“在不知道你是誰時,我是真的欣賞你,祝福你,希望你能實現方遠當初的夢想。”


    溫淺予沉默著沒反應。


    林齊無奈,隻得拿著包走出門去。


    因為吵架而有點脫力的溫淺予站在那裏心情煩悶,但他忽然意識到,其實全世界隻有左煜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不在乎除了作為人以外那些或好或壞的一切包裝,頓時又變得真實而柔軟了起來。


    ——


    樹上的葉子綠了又黃,深秋中的北京有著積累著年年月月的深沉。


    夜晚的路燈將美麗的樹也照出光暈,看起來十分夢幻。


    晚飯後在小區花園裏散步的溫淺予抬頭笑意滿滿:“我最喜歡這些植物了,以為不會迴來時,特別舍不得它們,四處都是高樓大廈,有這麽點大自然真不容易。”


    “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搬到山明水秀的地方去啊。”左煜在旁邊插著手說。


    “那不行,我們的家在這裏。”溫淺予立刻迴答:“而且北京可以實現我們的夢想,和我們的價值。”


    左煜被他的認真逗笑。


    小區裏的住戶非富即貴,也沒什麽人在身邊出現。


    溫淺予嗔怪的哼了聲,蹲下身去撿那些脆弱而燦爛的黃葉。


    “雖然網店漸漸運營起來了,但你還是不要因為錢的原因而改變自己,誰為五鬥米折腰我都理解,但我不準你那樣。”左煜說。


    “知道啦。”溫淺予答應。


    左煜望著他被燈光照得發光的長發,忽然坦誠:“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


    溫淺予抬起臉來,滿臉問號。


    “其實我爸出事時,告訴我了一個賬戶,裏麵的錢夠我出國後揮霍一輩子,但我沒有動過半分。”左煜說:“以後也不會碰,隻等著他出來時交還給他自己處置。”


    溫淺予愣了愣,並沒有半絲激動,點頭說:“對呀,隻是會不會有危險呢?”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左煜迴答。


    “我不會說的!我也不要你碰它!咱倆寧願手頭緊些,也不要摸這種□□!”溫淺予顯得有點緊張。


    左煜笑了:“好。”


    溫淺予拿著樹葉站起來,愣了會兒才問:“那你當時為什麽沒有帶著錢跑路呀?”


    “廢話!”左煜瞪他。


    溫淺予沒有開玩笑,認真道:“那時你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有危險,對嗎?還給我寫那種要死要活的信呢。”


    “北京有我熱愛的一切,有我關心的所有人,有你,有我爸媽。”左煜失笑:“這還需要問原因嗎?”


    溫淺予想說:要是有危險,你就丟下我自己逃吧。


    但他又害怕被拋棄。


    故而咬了咬嘴唇,什麽都沒說,隻是身手抱住深愛的男人,捏碎了那些金黃的落葉,撒了滿地閃光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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