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溫淺予迷迷糊糊睡醒的時候,竟然聞道久違的中式早飯香。


    他隨便找了件睡袍披著下樓,揉著眼睛聞道:“你不倒倒時差嗎,還這麽好心給我做飯。”


    “什麽叫好心?是體貼成嗎?”左煜無言,拿起案台上的一格玻璃罐說:“這是周舟做的牛肉醬,特意讓我給你帶來,所以今天給你煮牛肉麵吃。”


    相濡以沫這麽些年,溫淺予早已不會對左煜曾經的感情狀況胡思亂想,他湊近聞了聞,稱讚道:“真香。”


    “那是,我手藝都被你鍛煉出來了。”左煜得意。


    “大言不慚,我在誇肉醬香啦,你鍛煉什麽?從前都是我做飯比較多。”溫淺予翻白眼。


    “誒,我問你點正經的。”左煜把麵撈出來倒進高湯裏,邊放菜邊道:“那天靳風蕭為什麽嘲諷你啊,是他主動的嗎?”


    溫淺予點點頭:“嗯,原因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他起碼還要練,會稍微避開我呢。”


    左煜的反應像梁希一樣,追問:“那之前你沒有招惹他?”


    “真的沒有,怎麽又囉嗦起來來?”溫淺予不在意:“我才懶得搭理他呢。”


    或許在任何在乎左煜的人看來,左煜都是衝動而不拘小節的。


    但關心往往會帶來無比的細心。


    正因為左煜那般在乎溫淺予的細枝末節,才不會對小美人抱怨的任何事情草草相對。


    否則倘若其他對象嘮叨些與人吵架之類的內容,左煜早就笑一聲“別生氣”,然後拋之腦後了。


    唯獨對溫淺予,他完全做不到。


    不過多言無益,左煜忽然笑了笑,把麵倒進碗裏說:“開飯。”


    早就饑腸轆轆的溫淺予尾隨著他,走到餐桌前坐下道:“這迴你在巴黎待幾天?”


    “還沒定呢。”左煜拿過橙汁倒了兩杯。


    “那北京公司有人打理嗎?你真的有生意,還是純粹擔心我所以找理由?”溫淺予追問,抱歉道:“我最近是亂七八糟的,叫你多想了。”


    “我姐最近在幫我。”左煜笑:“我來看你需要找理由嗎?當然真的有生意,而且是賀雲介紹的一個葡萄庒,我打算銷售些比較符合年輕人消費能力和品位的中低檔紅酒,所以先來探探路子。”


    “也好呀,這樣是不是買的人會多?那種很貴的一般人一輩子也不會喝的。”溫淺予笑:“不過我不懂啦,賀叔比較懂。”


    “你完全不在意他幫我嗎?”左煜問。


    “原來剛開始聽你說時有點不自在,但轉念一想,我想幫你還沒能耐呢,沒有必要拒絕賀叔呀。”溫淺予微微笑:“反正他那個人不肯吃虧的,肯定不是學雷鋒做好事。”


    左煜迴答:“這點你算說對了。”


    溫淺予紮起頭發,開始認真地吃麵。


    他的臉蛋很小,脖子修長,肩膀在男性中也不算寬,所以總給人輕盈精致的感覺。


    雖然左煜早就看習慣了,卻還是怎麽看也看不厭。


    淺淺感覺到注視的目光,抬頭疑惑:“怎麽啦?”


    左煜搖頭,也開始自顧自地吃起來,隨口報告:“一會兒我得出去趟,跟人約好見麵了,下午再迴來找你。”


    溫淺予不疑有它,頷首答應。


    ——


    事實上,去參觀與聯係葡萄酒莊不過是此次來法國順便的事,那地方也不在巴黎當地。


    左煜更主要的目的:是想確認小美人的安全無憂。


    像淺淺這種性格,的確不可能主動與靳風蕭結仇,而多年後靳風蕭此刻的敵意也顯得不可理喻。


    但考慮到最近頻繁被提起、而且曾向溫淺予主動提出要聯手的林齊,其中的貓膩就有些若隱若現的感覺了。


    左煜出門後,直接打車到了一家較大的律師事務所,見到王律師介紹的一位華裔律師,彼此用半生不熟的法語與中文聊起很久之前方元那個抄襲與自殺的案件。


    “其實事情在當時鬧得不小,畢竟是人命一條。”律師坐在辦公室裏認真道:“雖然方遠對靳風蕭的控告的確證據不足,法院判決很難被上訴更改,但是方遠無法接受結果跳樓後,那位林先生還是執著地拜訪了很多事務所,不想放過靳風蕭,我之所以稍有了解,也是因為如此。”


    左煜問:“那後來呢,上訴了嗎?”


    律師頷首:“嗯,幾經波折,終於是靳風蕭敗訴,賠償給方圓父母一點錢,卻至今沒有履行道歉的承諾。”


    左煜忍不住評價道:“就因為他有錢有名嗎,沒想到資本主義國家也這樣兒。”


    律師淡淡地微笑:“有些道理不分國度與製度,倒是左先生你……為何對這件事情感興趣呢?”


    “因為一位對我很重要的人也有類似的遭遇,所以我諮詢下。”左煜敷衍過後問道:“還有沒有當年案件可看的資料?”


    “那案子我並不是代理律師,讓我試著找找吧。”律師答應:“誰讓我和王是老朋友呢?”


    左煜高興地起身握手:“那太感謝了,歡迎你的和你的家人隨時去北京做客。”


    “舉手之勞。”律師受人所托,自然彬彬有禮。


    離開律師事務所後,左煜在街邊邊等巴士邊琢磨:看起來林齊那個模特,對愛人之死是很在意的,靳風蕭仗著自己的勢力連句對不起都沒說,恐怕任何男人都會感覺無法忍受。


    聽梁希講,別看林齊年輕,但工作起來非常認真,最近還自己辦了公司,雖然和靳風蕭無法相提並論,但在同年級的人中間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了,這份成就的動力,未必就不是尚未咽下的惡氣。


    雖然在溫淺予的認知裏,林齊已經為他的冒昧要求道歉了,但左煜可半點不信。


    這些年在商城上摸爬滾打過,他可早沒大學時那麽單純熱血。


    像林齊那種人,定然是因為發現無法成功讓溫淺予成為自己的同夥,而想方設法在背地裏激化溫淺予和靳風蕭的矛盾,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而這件事之所以發生在這個時候,也並不是因為溫淺予,而是因為溫慕身份的揭示。


    是啊,隻有像溫慕這種人脈廣泛,在各種圈子裏都根基深厚的人才能搞得靳風蕭一敗塗地,當年小美人被抄襲後,靳風蕭的下場就是一例。


    這算盤打的真是太好了。


    左煜在街邊露出冷笑,他寧願是自己小人之心想得太多,也不想此刻此刻的馬虎導致淺淺在未來受到傷害。


    大巴車遲遲不來。


    春日的陽光很美好。


    無意間望見街對麵古樸的花店,左煜臉上的冷笑又有了溫度。


    他興致忽起,忽然大步穿越過馬路,進去為溫淺予挑選了束殷紅嬌嫩的玫瑰花。


    想到淺淺收到時的表情,左煜的笑已經全然變成幸福,頓時也迫不及待地放棄等待大巴車,招到出租後,便急急忙忙地往迴趕去。


    有牽掛的感覺是多麽可貴啊。


    牽掛一個人,雖然困難、雖然疲憊,但這困難與疲憊又會讓毫無意義的人生變得浪漫不已、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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