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房間裏異常安靜,隻能聽到熱水落地隱約的聲響。


    嘩啦嘩啦的動靜在有限的空間裏迴迴蕩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連這聲音也消失了。


    片刻之後,緊閉的浴室門嘩啦一下打開,走出位漂亮到令人窒息的小美人。


    美人隻隨意裹著浴巾,洗去臉上精致的化妝品,也洗去了化妝品所勾勒出的過分柔和,反倒顯出幾分禁欲的英氣,隻是他快及腰的長發貨真價實,濕漉漉地披散著,有股洗發水的幹淨香氣。


    ——男人很少有這麽長的頭發吧?


    美人站在落地鏡前挑眉走神片刻,忽然解開浴巾,打量起鏡中修美白皙而青春蓬勃的身體,純屬日常自戀。


    明明胸這麽平,喉結也是有的,怎麽又有白癡把自己誤認為真妹子了呢?


    他傲嬌地扭開頭:那些隻知道看臉的愚蠢直男實在有趣。


    ——


    上海是中國最繁華的金融中心,高級酒店裏從來都不乏各色住客。


    仍被蒙在鼓裏的左煜滿不在乎地走到前台,拿著房卡說道:“幫我給這個房間的小姐打電話,說她有東西忘在活動會場了,現在找我去隔壁的四川火鍋店拿。”


    “好的,請問您貴姓?”服務生彬彬有禮。


    “左。”左煜講完,便轉身離去。


    他雖然才二十五歲,但是交過的女朋友、招惹過的異性,簡直數都數不清。


    並非是潔身自好又充滿正義感的大好青年,隻不過想到還沒跟叫淺淺的姑娘講過幾句話,就禽獸不如地登門,實在沒什麽意思可言。


    更何況,心裏也不太希望那麽美的人,會因為袁海的鈔票,就淪成廉價的玩物。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算憐香惜玉吧。


    ——


    正在照鏡子的淺淺忽然聽到電話響,便走過去接起:“喂?”


    “客人您好,有為左先生要我代為轉達,您有東西忘在了展覽會場,他想要約你您在旁邊的蜀九香火鍋店見麵,物歸原主。”前台小姐的嗓音很甜美。


    “啊?”小美人愣了下,然後道:“好的。”


    話畢他將話筒放迴原處,伸手拉過白天的書包翻了翻,想不出自己丟了什麽。


    大概是在找借口?


    倘若以淺淺平時的性格,根本不會去見這種“朋友”,今天實在是拗不過珂月和她不靠譜的男友袁海,才出麵戲弄人的。


    沒想到一頓飯吃到結束,那位左某某都沒發現,真好笑。


    來上海的工作已經徹底結束了,淺淺環顧了下因為自己的男兒身才跟廠商混到的單間,覺得有點百無聊賴,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便套上平時的衣服,順便找了件做造型黑絲巾擋住脖子,背起包走了出去。


    ——


    在美國苦苦讀書的日子,最難熬的就是吃那裏單調的食物。


    當然,漢堡牛排之類的肉食對左煜這個大小夥子而言不存在負擔,高級餐廳裏的料理也美味,但一天一天的日子過下來,忍不住想念的卻還是中國菜。


    吃火鍋的念頭早就有了,可惜下了飛機先被小姨折磨,又陪袁海胡鬧,所以才耽誤到現在。


    “毛肚、黃喉、武昌魚,還有這個鮮切牛肉……”左煜拿著菜單點得不亦樂乎。


    服務員正在認真記錄的時候,旁邊忽然響起聲冷淡的詢問:“我忘了什麽東西?”


    左煜抬頭,見是換了白體恤和牛仔褲的淺淺,似乎剛洗完澡的模樣,潮濕的身體有種出水芙蓉的美態,便愉悅地招唿道:“坐。”


    穿著羞恥的衣服為廠商站台可不是輕鬆的工作,淺淺已經有些疲倦了,坐下來追問:“到底是什麽?”


    左煜點完後支走了服務員,這才露出微笑:“沒什麽,隻是想約你吃飯。”


    果然如此,你知道我是個男的還想約嗎?


    小美人欲言又止,終而還是惡劣地保持沉默。


    “反正你也沒空吃晚餐,就一起吧。”左煜將那張房卡扔還出去:“以後少跟袁海哪種人混。”


    “說得你好像比他強似的。”淺淺意外這個富二代的善意,臉上卻忍不住瞪他,不過那雙漂亮的眸子沒有太多威懾力,反而非常地清純可愛。


    和妹子相處的時間讓左煜情緒好轉,隨口聊道:“你大名叫什麽呀,還是學生吧,來接這工作幹嗎?”


    “賺錢唄,廢話。”淺淺不再冷若冰霜,語氣卻仍不親切,像個愛答不理的貓。


    “傲嬌什麽呀,我都告訴你我叫什麽了,跟我交個朋友不好嗎?”左煜出門在外很少被如此無理對待。


    淺淺把那張被袁海出賣的房卡握在掌心裏,莫名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有點可愛,甚至開始期待他知道真相時的驚嚇表情,便道:“我叫溫淺予,在北服,開學讀大二。”


    “學服裝設計的啊,我家也在北京。”左煜了然,原來才十九歲,難怪嫩得含苞待放。


    他看到各式菜色被服務員飛速端來,立刻下到鍋裏,又開口:“魚?哪個魚?”


    “你查戶口呀?”溫淺予不想解釋這個過度詩意的名字。


    “就查你。”左煜哼了聲,說道:“吃吧,吃完早點迴去休息。”


    可是小美人紋絲不動。


    左煜問:“怎麽了?”


    溫淺予認真迴答:“我不吃辣,對皮膚不好。”


    “怎麽這麽麻煩呀,您已經夠美了!”左煜感覺腦袋大,轉而道:“你好好吃飯,我告訴你點兒袁海的丟人事怎麽樣?”


    “比如?”溫淺予年紀小,心思也簡單,瞬間好奇地微微歪頭。


    “比如他超愛看喪屍片,看得有點智障,專門在家修了個房間,換的鐵門,裏麵常年堆著儲備糧、礦泉水和紙尿褲,撒謊是放保險櫃的屋子不叫別人進。”左煜自己邊胡扯邊樂。


    “你們幼稚不幼稚呀?”溫淺予這樣抱怨完,想起袁總那副自認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樣子,不由也露出笑來,酒窩靈動,就連眉眼都多了幾分柔和。


    左煜抬眸不語。


    溫淺予問:“怎麽了?”


    “你真笑起來挺好看的,不要假笑。”左煜指點江山。


    “多管閑事。”溫淺予這樣講完,卻果真開始吃起了滾燙的火鍋。


    有“妹子”相伴,就連食欲都變得比平時好。


    麵前的人並非流行的大眼睛錐子臉,五官和麵龐的線條像是被最老道畫家勾勒出的,具備種自成一格的古典美,所以才顯得驚豔,而且耐看。


    在左煜的價值觀,此刻的溫淺予就和一輛限量的跑車、一瓶昂貴的紅酒、一份常人遙不可及的異國風景般值得自己身心愉悅,但也僅此而已。


    ——


    夏夜的風微涼。


    吃飽喝足後,人的心態也變得懶洋洋。


    左煜找出車鑰匙說:“我走了,酒店就在旁邊,不用我送你迴房間了吧?”


    溫淺予把被吹亂的發絲勾到耳後,什麽都沒說就朝前走。


    左煜追上去問:“喂,你臉色好差,沒事吧?我不去你這麽失落嗎?”


    “滾蛋。”溫淺予脫口就講如此不禮貌的話,卻不用激烈的語氣,反而有自己的情態,他的唇色泛白:“太辣了,胃痛。”


    “你有胃病為什麽還要吃?”左煜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你叫我吃的嗎?”溫淺予反問。


    左煜直性子:“我叫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你怎麽那麽乖啊?明明是自己饞,走,買藥去。”


    “我自己帶了,少裝暖男。”溫淺予瞥了他一眼就繼續邁步。


    明明相識不過十二小時的萍水相逢,似乎也不該管得太多。


    左煜沒良心地打算迴小姨家睡覺,有厲害的親戚看著,也是他不敢在上海浪過頭的重要原因。


    可就這麽離開,又好像有點虧。


    他忽然挺嚴肅地叫道:“溫淺予。”


    小美人疑惑地迴過頭,一下秒就被唐突地親了下唇。


    左煜這才得意洋洋地朝停車位走去,背著擺擺手道:“晚安。”


    哭笑不得的溫淺予站在原地,又被忽然而至的一陣風,吹亂了輕柔的長發。


    ——


    北京的家人催的急,次日大早晨,左煜便登上了歸鄉的飛機。


    在坐到位子上的時候,無聊的點開手機,又想起了昨日的豔遇。


    好不容易騙溫淺予跟自己換的微信號還沒來得及瞧,正好趁此時視奸下照片。


    淺予深深。


    名字倒挺文藝。


    可惜點開個人主頁,卻一條朋友圈的消息都看不到。


    左煜知道自己這是被故意屏蔽掉了,卻不怎麽生氣。


    女孩子可以作的程度,通常和她的顏值成正比。


    頂著漂亮的臉耍小性子,也有可愛的地方。


    像溫淺予那種長大了遲早會傾城的眉眼,好像怎麽傲慢也不過分。


    雖然學校一般,家裏沒錢。


    但卻談不上一無所有。


    因為上帝已經給出了最有力的通行證,足以敲開任何男人的大門,這是最不公平的作弊器,卻又那麽明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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