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可沒有那麽多意外和巧合,更多的,則是深思熟慮,早有用心的算計。


    “上官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攝政王殿下如今生死不知,我們自然要傾盡全力,派人在山林中搜尋救援才是!你這般阻攔,莫非心懷不軌,和那刺客相互勾結嗎?”


    程奕帆冷硬著一張臉,和一個中年男人對峙,那中年男人身形略矮,麵容微胖,卻帶著上位者的氣勢,正是上官家的家主上官華。


    “哪來的臭小子,你少在這裏信口雌黃!你們身為陛下的近衛,自然是以陛下的安危為重!如今有那不明勢力的刺客,連攝政王都遇了險,若是陛下有個閃失,你們統統都得陪葬!”


    上官華絲毫不將程奕帆這樣的毛頭小子放在眼裏,姬玉出事,這樣的天賜良機,他當然不能放過。且不說是程奕帆了,幾乎所有姬玉手下依附的大臣,都被上官家用各種各樣的手段牽製住了。


    隻可惜姬玉手上的那支軍隊無法掌控,還有宮中大部分禁衛,都是姬玉的人,他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如今能做的,不過是拖延時間,再暗中派遣死士,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姬玉,假扮成黑衣人將他除掉!


    程奕帆如何看不出上官華的打算,他心中冷哼一聲,前世的時候,他因為被秦氏算計受了傷無法出門。太皇太後下葬的日子,便被程奕博取代了他前去。雖然沒有參加,可他卻很清楚,雖說前世也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攝政王卻是毫發無損的迴來了。


    他不知道幕後到底是何人在算計,但是絕對少不了上官家。而平安歸來的攝政王,手段淩厲地抓了一大批刺客以及背後的勢力,一番清剿下來,幾乎處置掉了朝中十幾個大臣。而其中,上官家的勢力占了大半。


    眼下局勢未明,就連他的父親程淵,明明已經投靠了攝政王,都順其自然地保持了觀望狀態。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而現在,程奕帆就決定抓住這個機會。


    他依稀記得當初從程淵口中得知,攝政王無意間發現了一處通往皇陵的密道,這才逃過了那些刺客的追殺。不過,除了那些黑衣人,還有幾個刺客卻是隱藏在這次隨行念經超度的喇嘛之中的。


    這幾個刺客身上藏著袖箭,本是射中了攝政王,千鈞一發之際,有人以身替之,讓攝政王避開了這一劫。而那個人,便是不知何時出現在攝政王身邊的程錦繡!


    也就是從這日之後,花了半個月時間雷厲風行地處置掉遇刺一案,攝政王在調查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了程錦繡的真實身份。再然後,便是程錦繡認祖歸宗,而他從世子變成了棄子,跌落泥潭。沒多久,他便死在了秦氏的算計之中。


    目光掃過那群看起來不起眼的喇嘛,程奕帆的心中暗暗有了謀算。


    而與此同時,就在程奕帆思緒翻湧的時候,女眷之中的蕭夫人,心中也不平靜。然而,比起程奕帆的擔憂,蕭夫人卻是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還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輕蔑。


    **************


    “繡兒!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墓穴之中,姬玉擔憂地看著程錦繡,臉上的神色滿是懊悔。他方才已經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俊美的臉上還帶著極為明顯的五指印。


    “我沒事,不過是幾隻蝙蝠畜生而已,它的毒對紫電貂來說可是大補之物,除了被咬到的時候有點痛,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程錦繡搖了搖頭,將隻剩下一道淺淺痕跡的掌心遞了過去,姬玉將她的小手握住,低下頭輕輕一吻。他擅自動了棺材上的東西,放出了機關陣裏麵的毒物,繡兒為了護他直接用手去擋,卻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隻怪他這般疏忽大意,差點害了心愛之人的性命。


    “子佩,你別自責了,你也知道,我能夠控製這些家夥的。不過,下次你要是再敢這樣不小心,我可是絕對饒不了你啊!”


    “傻瓜,這樣的錯誤,隻有一次便足夠了。”


    姬玉後怕不已,卻也暗暗下定了決心絕不會有下次。他方才之所以那麽失態,卻是因為那棺材上的金色令牌,分明就是和那刺客身上搜到的一模一樣!而且,也和繡兒方才無意間說的十二生肖重合了!


    隻是,這上麵的令牌隻有六麵,少了的那一半之中,正好就有兔和鼠!聯想到今日發生的一切,他隱隱有了決斷。隻是現在,卻並不是追究的時候。


    將六枚令牌收走,姬玉這才決定離開陵墓,翼影走在最前麵開路,程錦繡被護在中間,而他自己則是斷後。三人摸索了一陣,等到走出墓穴,他便立刻發出訊號,緩緩出現在了人前。


    皇陵四周都有禁衛軍巡邏,並且有不少都是姬玉的人,他一出現又發出了訊號,立刻便有親信趕了過來。


    “屬下參見王爺!”


    “王爺,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屬下失職,未能保護好王爺,還請王爺降罪!”


    眼前瞬間跪下了一群人,程錦繡被這幅陣仗嚇了一跳,她不想在這些人麵前暴露自己,躲在了姬玉和翼影的身後,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就這樣出來的,直接躲在墓穴裏麵,等這些人走了再迴家嘛!


    “繡兒,別怕,我會安排好的。”感覺到她的緊張,姬玉握緊了牽著她的手,安撫了起來。


    攝政王平安歸來這番動靜,很快便傳開了,而一直注意著陵墓這邊動靜的程奕帆和蕭夫人,自然是最先發現的。程奕帆早就蓄勢待發,用一處傷口來換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這筆買賣,值!


    一直在祭台上反複誦經的喇嘛之中,有幾人猛的睜開了眼睛,目露殺機。他們不著痕跡地將目標對準了不遠處宛如天神一般俊美的男人,與此同時,程奕帆驀地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衝了出去。


    “王爺小心!有刺客!”


    關鍵時候,程奕帆一聲叫破,卻是打斷了那些喇嘛的計劃,讓他們慌了手腳。


    破空之聲猛的響起,程奕帆飛身上前,用劍打落了幾隻袖箭,阻止了這來勢洶洶的攻擊。隻是,他自己替姬玉擋住了袖箭,身手再怎麽靈活也不可能全部擊散,其中幾隻,射中了他的手臂和胸口。刺痛傳來,程奕帆悶哼一聲,踉蹌著跪倒在了地上。


    如此一來,也暴露了那些喇嘛的身份,不用姬玉吩咐,禁衛軍便一擁而上,很快便將那幾個刺客製服。這一幕發生的突然,姬玉若有所思地看了程奕帆一眼,一旁的程錦繡臉上也滿是驚訝之色。


    怎麽會是他!


    自從程奕帆吐露實情說破了自己的身份,程錦繡便一直沒有再見過他。本以為以後也不會再有交集,卻沒想到,程奕帆竟然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


    “來人,傳太醫!”


    **********************


    程淵焦急地打著轉,他被上官華強行禁錮在原地,說是為了保護皇帝和鎮北王的安全。可他的心裏,卻是久久不能平靜。朝中誰人不知他程淵投靠了攝政王,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孤注一擲,卻沒想到攝政王竟然會遇險!


    他忽然有些後悔了,當初自己就不該那麽草率的做了決定,今日之事尚有蹊蹺。不過,能夠有這本事算計到攝政王,足以見那幕後之人的能耐。若攝政王不幸遇難,他這個兵部侍郎,鎮國公的位置還能不能保住,那就說不定了。


    “程大人,恭喜恭喜啊!這虎父無犬子,世子不愧是少年英雄,這次救駕攝政王立下大功,以後定然前途無量!”就在程淵焦頭爛額之際,一個同僚忽然走了過來,麵帶笑意地開口道。


    “張大人,你說什麽?攝政王殿下迴來了?”程淵根本來不及反應張大人後麵的話,一聽到姬玉平安歸來,他頓時大大地鬆了口氣。


    “等等,你說的世子救駕有功,莫不是我兒程奕帆?”


    “不錯,程大人,你可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啊!有了這份功勞,以後在攝政王麵前,便多了一分體麵。若是高升了,程大人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同僚啊!”


    “借你吉言,客氣,客氣。”程淵微微一怔,勉強勾了勾嘴角,他匆匆忙忙地告別了張大人,打算自己親自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李氏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難不成真的立下了大功?


    不遠處的角落裏,一個美婦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她身邊的中年男人容貌俊美,並沒有發現妻子的異常,卻是看向了外麵的人群。


    “聽說是鎮國公世子冒死救下了攝政王,想來程家因此又要高升一步了。”


    耳邊傳來蕭祈略有些羨慕的聲音,蕭家雖是名門世家,到底是清貴,手上並無大權。蕭祈現在是帝師,可小皇帝根本就不好學習,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親政掌權的那天。就算是有,小皇帝對自己這個老師也並無多大的敬意。


    蕭祈也是男人,自然也有野心,眼看著明明當初比不上自己的一介武夫漸漸得勢,他這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隻是,他這樣一番懷才不遇的話,放在往常,溫柔體貼的夫人早就柔聲安慰起來了。今日卻安靜起來,讓蕭祈頓時將目光落在了自家夫人身上。


    “夫人,你怎麽了?莫怕莫怕,那些刺客已經被拿下了,不會有事的!”


    “多謝夫君,我隻是有些受驚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蕭夫人虛弱地開口,臉上的神色卻是一片慘白,她握緊了拳頭,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不,她不能慌,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出錯了,她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屬於程錦繡的結局是什麽呢?


    彼時程錦繡並沒有被調換,因為不受寵愛,和母親李氏避居鄉下。太皇太後薨逝,才迴到京城。在參加下葬大典的時候,皇陵之中的隊伍遭遇了埋伏,程錦繡也意外墜入懸崖,和攝政王相遇。


    為了救他,身中劇毒,以身擋箭。這樣嚴重的傷勢,就算是身強力壯的男人都很難熬住,更別說一個嬌弱的少女。而後來,為了救活這個為他受傷的少女,攝政王可謂是費盡心機。可即使請來了無數的神醫太醫,也無法阻止程錦繡的香消玉殞。


    在病痛之中,苦苦掙紮了一個月,鎮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最終還是長辭於世。對於蕭夫人來說,程錦繡不過隻是一個炮灰般的角色,她注定了會死。不過,也因為她的死,才讓姬玉有了爭奪帝位的雄心壯誌。


    蕭夫人不覺得姬玉是深愛程錦繡入骨的,不過是因為她付出了一條命,才成為了姬玉心中念念不忘的朱砂痣。


    姬玉是個多情卻又無情的男人,說他多情,卻是因為等他榮登大寶,便下旨追封程錦繡為貞元皇後。說他無情,卻是因為他納了程錦繡的庶妹為妃,後宮之中的女人更是數不勝數,且受寵的都和程錦繡有幾分相似之處。


    與其說姬玉深愛貞元皇後,倒不如說他在乎的是那種為了他付出一切,連性命都不顧的情意罷了。畢竟,這個世界上,也就隻有這麽一個女人願意這樣對他。


    本以為,早早的處置了程錦繡,也算是做了好事,提早了結她的痛苦。卻沒想到,兜兜轉轉,程錦繡卻依舊活了下來,和姬玉相遇。眼看她偷龍轉鳳的設計失去了用處,她雖然不甘,可想到也許是老天爺注定的,這兩個人的緣分既然斬不斷,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不用她動手,到了時候,反正程錦繡都是會死的。那麽,抓住這個機會,讓悅姌在姬玉麵前留下印象。等程錦繡死了,姬玉自然會想到,還有一個同樣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她費盡心思為自己的女兒籌謀,按照原本程錦繡的樣子培養,將悅姌送到姬玉麵前,一步步的共患難,隻是為了將程錦繡取而代之。元後的位置,帝王的深情,她都要送到自己的女兒跟前。隻有取得了姬玉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才能通過女兒的手,得到那個東西……


    可是為什麽,事情到最後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程錦繡出現了,她被姬玉小心翼翼地護在身後,根本就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那個為了姬玉以身擋箭的人,為何會忽然變成了程奕帆?今日發生的種種一切,都和她計劃之中的背道而馳,這一刻,她隻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噩夢!


    怎麽會這樣呢?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為什麽命運的軌跡,卻發生了劇烈的轉變?


    難道,難道是因為她的插手嗎?因為她當初的偷龍轉鳳,反倒讓原本是必死之局的程錦繡的命運發生了改變,給了她活命的機會?她這十幾年的費心謀劃,到頭來,竟是給他人做了嫁衣,白白便宜了程錦繡那個踐人?


    想到這裏,蕭夫人隻覺得天旋地轉,一口血差點沒嘔出來!


    ********************


    “你竟敢忤逆我的命令!說,為何不抓了那個女人?”陰冷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仿佛醞釀著雷霆之怒。


    “是屬下無能,隻是覺得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影響不了大局,不想多此一舉——”


    “啪——”


    暗室之中,一個青衣男子恭敬地跪在地上,俊秀的麵孔腫脹起來,嘴角更是溢出了一抹血跡,可見這一巴掌的力道。而站在青衣男子麵前的,卻是一個極為高大修長的身影,隻是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對方的麵容。


    “無足輕重?若真是無足輕重,那人又豈會這般容易中了我們的算計?可惜了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竟是生生讓那人逃過了!十二,莫非你以為,我真不不舍得殺你?還是,你看上了那個女人?”


    冰冷的聲音帶著殺意,隨著那黑暗中的人影一聲冷哼,一條鞭子宛如遊蛇,狠狠地落在了青衣男子的身上。


    青衣男子的身形微微一顫,他倒抽了一口涼氣,立刻否決道:“主子明鑒,屬下絕無此意!”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再失敗,你知道後果。”


    “是!屬下明白!”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


    程錦繡坐在馬車裏麵,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陽穴。今天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她的出現不合時宜,後來還是在翼影的保護下兩人率先離開了,畢竟姬玉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她在那裏也幫不上忙。


    因為一身衣服都弄的髒兮兮的,她幹脆去了袁紫嫣家中一趟,趁機換了一件衣服。眼下這個時候有些晚了,她還沒迴去,家裏人肯定在擔心了。


    “臭小子,竟敢打我,找死!”


    “兄弟們,給我上!”


    街頭的角落裏麵,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音,程錦繡掀開簾子,看到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正對著地麵上一個人影拳打腳踢。那人似乎想要抵抗,卻顯得有些無力,反而引來了幾人更加暴力的對待。


    程錦繡忍不住皺起眉頭,她本來就有些心情不好,看到這群人恃強淩弱,便生了一股怒氣。


    “翼影,你去幫幫那人吧!”


    “行,程姑娘你稍等!”


    馬車是翼影找來的,他幹脆充當了車夫,程錦繡發了話他不敢不從,立刻下去幫忙。沒多久,便傳來了幾個男人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滾!再看到你們欺負弱小,大爺我見一次打一次!”


    翼影趕跑了那幾個混混,便直接上了馬車,他可不是什麽見義勇為的好心人。若非程錦繡開口,他根本都不會搭理旁人的破事兒,更別提送佛送到西了。


    程錦繡其實也不想再管的,隻是,當她準本放下簾子的時候,卻發現那躺在地上的人影有些異樣的熟悉。


    “等等!”


    跳下了馬車,程錦繡皺著眉頭,猶豫著走到那人跟前,輕輕地開口道:“袁大哥,是你嗎?”


    地上的人影微微一僵,即使隻是這樣細微的動作,卻被程錦繡看在了眼裏。


    “袁大哥,果然是你!到底是怎麽迴事,那些混混是誰,他們為什麽要打你?你沒事吧?我扶你起來!”程錦繡焦急地開口,立刻上前伸出手,卻被地上的人推開了。


    “我沒事,不過是幾個想要訛詐銀錢的野蠻人,我不從,他們便動了手。讓你看到我這麽狼狽的樣子,實在是羞愧。”袁思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低著頭,大半張臉都隱藏在黑暗裏,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這有什麽好羞愧的,我最狼狽的樣子你不也看到過嗎?這群該死的家夥,竟然敢傷了你,早知道我就該把他們送到牢裏去!袁大哥,你扶你去醫館吧!”


    程錦繡有些生氣,她直接抓住袁思勳的胳膊,結果卻聽到他嘶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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