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


    安靜的別院裏麵,忽然傳來了壓抑的驚唿聲,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美婦急切地上前詢問道:“如何,男孩還是女孩?”


    “恭喜夫人,是,是個千金……”迴答美婦人的,竟不是本該出現在產房的穩婆,而是穿著道袍的尼姑!這尼姑看起來三十出頭,麵目清秀,倒是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此時此刻卻是皺著眉頭,目含隱憂。


    美婦人臉上期待的神色頓時冷淡下來,深深地歎了口氣。老天爺實在是太不眷顧她的女兒了,若生的是個男嗣那該有多好?


    “師太,恐怕要麻煩你了————”


    “不!娘,求求你不要帶走她!”剛剛生產完的床榻猛的被掀開,露出了一張嬌媚動人卻略顯憔悴的容顏。


    “把孩子給我,那是我的女兒!我怎麽舍得用別人的孩子來代替!”少婦掙紮著起身,意圖將孩子抱緊自己的懷裏,卻被中年美婦即刻阻止了。


    “傻丫頭,你以為娘不心疼?這孩子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外孫女!可是如今你的情況,難道要容許那個踐人生下庶長子,讓你在府上毫無立足之地嗎?師太精通婦科,她說了你的身體根本就不適合再懷孕,如今這孩子已是你唯一的希望!怪隻怪她投錯了胎,為何沒生成一個男丁!”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已是帶了厲色。看到女兒臉上驚痛欲絕的表情,她這才緩了緩語氣開口道:“芙兒,聽娘的話,娘不會害你的。這個孩子,娘也會給她找個好人家照顧。”


    眼看著自家女兒神色有些鬆動,美婦人立刻示意下人將孩子抱走。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響動,出現在屋子裏麵的,是一個和產婦差不多年紀的美貌女子。


    “青蓮,你來了!怎麽樣?”


    “幸不辱命,幹娘,你就放心吧!”


    女子點了點頭,將手上那看起來像是食盒一樣的東西提了上來,打開之後才發現,裏麵的繈褓包裹著的,卻是一個同樣剛剛出生的男嬰!


    下人利索地將兩個孩子調換,從生下來隻是微弱哼唧了幾聲的女嬰似乎覺察到了什麽,猛的發出了響亮的哭聲。床榻上少婦眼中的迷茫之色瞬間被清醒籠罩,著急地開口道。


    “不,娘,難道我就不能對外說自己生了龍鳳胎嗎?反正我肚子本來就很大,說出去定不會有人懷疑的!這樣的話,我既能有了嫡子,也不會和自己的親女兒骨肉分離!娘,我們就這樣好不好?”


    “這……”美婦人遲疑起來,她看了看兩個孩子,瞬間落到了女嬰身上,那才是她嫡親的外孫女啊——


    “姐姐,此法雖可行,卻也不妥。孩子小時候還看不出什麽,可是等上幾年,兩個孩子說是雙胞胎卻完全長得不像,有了對比,這日複一日的,難免會露出馬腳啊!秦姨娘那麽精明,萬一她利用此事朝你身上潑汙水,說你和外人私……”


    叫青蓮的女子猛的住口,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臉上滿是羞愧懊惱的神色:“看我胡說八道的,幹娘,姐姐,你們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不,青蓮你說的很對!孩子不能都留下,芙兒,你不用再說了,這個決定就是娘給你下的。若是當初娘沒有把你許給姑爺這種寵妾滅妻的無恥之徒,你也不會落到今日這個境地!要是以後有什麽報應,也都由娘一人承擔!”


    “青蓮,把孩子帶出去!來人,去府上給姑爺報喜,就說夫人早產,已經生下了嫡子!”美婦人毅然吩咐了下去,床榻上的少婦死死地抓著她的手,哭的淚流滿麵。


    “娘,女兒知道了,隻是求娘,讓女兒多看看她幾眼好嗎?”


    美婦人到底是不忍心,讓下人將孩子抱到了少婦懷裏,似乎是母女天性,一到了少婦懷中,女嬰便停止了哭泣,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她含著淚,一點一點親吻著自己的骨肉,隻覺得痛不欲生。親到孩子的小腳丫,她這才發現,那小小的腳後跟上,竟然長著一塊蓮花形狀的胎記,看著可愛極了。


    “娘的小寶貝,竟是足底生蓮呢!”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越看就越是舍不得,少婦漸漸打定了主意,眼中閃過決然之色。可她的一舉一動皆被美婦人看在眼裏,又怎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美婦人暗中歎了口氣,她朝著女兒狀似無意地甩了甩袖子,一股幽香散開,少婦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猛的軟趴趴地癱軟下去。吩咐下人將孩子裝進食盒,美婦人這才沉聲開口道。


    “青蓮,師太,麻煩你們了。”


    馬車軲轆,漸漸駛出了別院,消失在夜色中。半個時辰之後,才在一處樹林中停了下來。


    “小家夥,誰叫你注定是必死的結局呢?我這也是為你好,與其到時候那般折磨,倒不如現在早早去了,免得在人間受苦。那些你反正也享受不到的東西,不如給了真正需要的人……”


    低低地呢喃著開口,名叫青蓮的美麗女子嘴角勾起冷漠的笑意,讓一旁靜默不語的尼姑心中發顫。


    “師太,處理這孩子的後事,就交給你了。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夫人放心,貧尼今日之後,便再也不會出現在京城了。以後這世上,也不會再有清許這個人。”


    “很好,也不免本夫人費盡心思,為你隱瞞身為出家人卻和野男人私通的事情。你去吧,隻要辦好了這件事情,本夫人也會什麽都不記得的。”


    清許師太抱著孩子下了馬車,獨自一人朝著城外走去。田郎已經在等著她,隻要解決掉這個孩子,她就能和心愛之人遠走高飛了。可是,看著眼前這小小的一團,她實在是下不了手。


    就在她掙紮不已的時候,不遠處的破廟裏麵,忽然傳來了女人哭叫唿痛的聲音。偷偷觀察了一番才知道,原來是城外一戶普通的農戶,因為急著迴家連夜趕路,卻遇到自家媳婦難產。


    清許動了惻隱之心,終究還是顯出了身形,她本身是尼姑,再加上麵容和善,對於急暈了頭的農戶一家來說簡直是老天爺派來的活菩薩。


    隻是,這產婦許是吃的太好了,孩子個頭太大又是逆生,竟是早就在母體被憋死了!


    清許驀地心中一動,她看著漆黑的夜色,破廟裏麵,觀音菩薩的石像仿佛靜靜地注視著世人,神色是那樣的悲天憫人。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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