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的姒柔,還不知道老太君已經安然下山,有驚無險。


    此刻,她跟蹤一個瘦削的黑衣人,去了一處宅院,這處宅院在這條街上並不起眼,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隱蔽。


    宅院很小,內裏卻五髒俱全。


    一名老婦人在廊簷地下扒拉著南瓜條,她沒注意到有人進了院子。


    姒柔朝著那老婦人走去。


    “老人家,你是?”姒柔看著眼前的老人有些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那老婦人看著姒柔,眨了眨混濁的眼睛,一時間竟然流了淚。


    老婦人忙起身上前行了個禮:“三小姐,老奴可算等到你來了!”


    老婦人的眼裏滿是星光,淚眼朦朧的樣子,深深刺痛了姒柔的心,這是她昔日好友葉瑩的奶嬤嬤,姒柔上前兩步,攙扶起老婦人。


    她握住了奶嬤嬤的手:“嬤嬤,你,你怎麽都老成這樣了?”


    奶嬤嬤的年齡不大,不過六旬,可是她滿頭花白,皮膚偏黑,看得見的地方全是老年斑,那皮膚也褶皺的不像樣子,說她八九十都不為過。


    “你可有葉瑩的消息?”都說葉瑩一家通敵叛國,死在戰場,她不信。


    聽了這一聲問話,奶嬤嬤再也忍不住了,淚流滿麵拉著姒柔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不難看出,她的神情激動,就連說話都帶著顫音:“三小姐,嗚嗚嗚,三小姐,我家小姐,她命苦啊!”


    姒柔連忙安慰著奶嬤嬤,這些年來,一直困擾她的問題,也在奶嬤嬤的敘說中,得到了一些答案。


    “當年倭辛國來犯,皇上頒布聖旨,我家小姐隨將軍出征。”


    “在與倭辛國的對峙中,他們被圍困在連城數月,這其中,我朝後續補給的糧草遲遲不到。”


    “僵持的局勢下,我們將軍收到了朝臣帶來的旨意,說是大元帥得了確切消息,倭辛國腹背受敵,他們遭受北境的打擊,我們需把握這次時機,對連城外駐紮的倭辛國軍隊進行反擊,璟國的鎮國大將軍繞路過去緊隨其後,到時候跟我們將軍首尾唿應,將倭辛國的敵人包抄,最終拿下敵人,將他們一舉殲滅。”


    “雖不知當時的命令為何如此,但是當年那種情況,僅僅是糧草一事,就已經斷了我們將軍的所有退路,拿什麽去打?沒法打啊!”


    姒柔仔細迴想了一番,當年糧草一事,還是由陳天佑監督押送的,但是中途陳天佑被派往金州解決匪患,於是便換了如今的兵部尚書王召親自押送。


    那個時候眾人都知曉大軍糧草是從京都出發,那麽,最後這些糧草去哪裏呢?


    王召身邊跟著的人也有她家的親兵,親兵說糧草確實是送到了的。


    為什麽嬤嬤的意思時隔幾月,糧草卻遲遲達葉瑩他們所在的前線?


    僅僅是這一點疑惑,姒柔就得不到解惑,這些年,陳天佑和她也在暗中追查當年的事,但是王召這個人確實一點馬腳都沒露出來,親衛也是自己老父親的部下,每次都斬釘截鐵地告訴她,那糧草送到了張家駐紮的連城。


    奶嬤嬤又接著說道:“我們將軍和小姐,在戰場上奔波數月,好不容易收到了邊境幾個村子給的一點吃食,饑餓暫時得到了緩解,他們不敢退卻死死守著連城。”


    “可是,沒過幾天將軍便收到一條密令,說皇上命令他們火速退軍,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張家軍退了,連城一旦被破,身後的百姓將會遭受什麽不言而喻,若是生靈塗炭,那也是他們守城軍最不願看到的。”


    “進退兩難之時,遲遲不到的糧草,卻到了,但是那些糧草都是腐敗的陳糧和濕了的稻草。”


    “小姐和將軍去討說法,但是押送糧草的人卻早早走了。”


    “將士們本就已經餓極,實在沒吃的了,不得已吃了那些挑挑揀揀中的糧食,很多人卻因此上吐下瀉,還有的半夜人就沒了。”


    “第二天,駐紮在城外的倭辛國軍隊卻突然發起進攻,我軍將士在戰場上力氣不足,打不過倭辛國,死傷了無數人,有些將士一邊狼狽地拉著肚子,一邊反擊,那慘狀至今想起來我都心痛萬分。”


    “將軍他們被逼到絕路。”


    “我的兒啊,才不過十七歲的年紀,為救將軍和小姐,那可憐的孩子和他的新婚妻子,兩人用血肉之軀,擋在了狹窄的山澗,我的兒硬生生被倭辛國的畜生扳斷了腿,我那兒媳婦兒,被攔腰斬斷,可就算這樣,依舊沒有將人救下來,將軍和小姐被追到山崖,將軍被殺,小姐墜崖之後再無音訊。”


    “戍邊的大軍無人率領,十多萬條人命呀,我躲在山上,看著山下的戰場每日血流成河,鮮活的人,一個一個就這麽沒了,每個日夜,我仿佛都能看到屍山血海的痛苦場景,一切都沒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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