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陰沉著臉,對倪誌春說:“既然你對所涉事項一問三不知,那就請你出去!”


    倪誌春雖然是金誌剛信任的副手,但縣委書記直接將他請出去,他還是感到一絲害怕和緊張。


    倪誌春臨出門前,李恨水又將他叫住了,聲色俱厲地說:“你轉告金誌剛,盡快落實市中院二審生效判決,維護外來投資者合法權益。否則,他就要承擔破壞營商環境的責任!


    任何人,都要依法辦事!如果自恃有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到頭來,一定會碰得頭破血流!”


    李恨水的目光環顧會場,加重了說話的語氣:“如果不信,那就拭目以待吧!”


    按理說,李恨水作為縣委書記,不應該,也沒必要和一個科級幹部較勁,這樣會有失身份,但今天情況特殊,如果不殺雞儆猴,今後何以立威?


    如果立威,就拿一個有影響力的人開刀。


    何以立信?


    那就要說到做到!


    金誌剛是財政局長,雖然隻是正科級,但權力很大,又是竇勝利和裘德水的親信。


    如果將金誌剛抓起來,可以殺雞儆猴,既能立信,又能立威。


    如果李恨水對小科員發飆,並將其罵哭了,還威脅要嚴肅處理,在旁人看來,他在耍官威,欺負弱小,不僅起不到殺雞儆猴作用,還會讓人恥笑。


    這是一種政治謀略。


    李恨水趕走倪誌春,並放出狠話,會場氣氛凝重。


    縣法院院長、縣檢察院檢察長也都神情肅穆。


    縣委對他們沒有人事任免權,但畢竟這是在雲河縣的地盤。


    迴到辦公室,李恨水撥通了張鑫雨辦公室的電話。


    以前,他倆同是正處級,但現在,張鑫雨升任副廳級,且是李恨水正兒八經的領導。


    在官場上,昨日還是平起平坐的同事,今天對方成領導的事,司空見慣。


    是同事時,兩人可以開開玩笑,但一旦對方成了領導,哪怕平時關係很親密,也不能亂開玩笑,還得保持應有的尊重。


    領導嘛,還是要有官威的。


    好在,李恨水與張鑫雨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張書記,恭賀你正式履新江南市。”李恨水說著客套話。


    “李書記,我履新後,準備去一個縣區調研工作。第一站,就去你們雲河縣。”


    李恨水欣喜地說:“張書記履新後,第一站就選擇雲河縣,充分體現了張書記對雲河縣、對我本人的重視和關心。


    張書記,確定哪天來?”


    張鑫雨說:“明天下午吧,上午還有個會議。後天上午去壽口縣,繼續調研。”


    李恨水問:“張書記,調研的主題是哪些?我好準備。”


    張鑫雨說:“調研指導整治形式主義為基層減負、群眾身邊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集中整治、政法隊伍教育整頓等工作。”


    李恨水說:“本來,向張書記電話匯報一些事,正好明天你來雲河縣,那就當麵匯報吧。”


    下午,按照行程安排,李恨水在秦嵐陪同下,去鄉鎮調研信訪維穩、基層治理工作。


    秦嵐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幹淨利落,颯爽英姿。


    李恨水和秦嵐是老熟人了,且有過共患難的日子,那是在地震發生時。


    李恨水輕車簡從,隻帶了一輛車。


    葛正路坐在副駕駛座上,李恨水和秦嵐坐在後排座。


    葛正路來縣委辦後,將李恨水的專車司機換了。


    新司機是部隊士官轉業安置,今年才上班,沒有複雜的背景,因此也就更加可靠。


    行政機關車改後,縣委書記、縣長仍然可以不參加車改,享受專車待遇,但不能領取車補。


    其他副職,則隻能領取車補。車改以前,他們每個人都有小車。


    常玩的一個技巧就是,隔段時間輪換小車和司機,這樣,就不算是“專車”,但事實上,每個副職都有專車。


    但車改後,他們如果因公用車,隻能由縣裏小車班派車,或者通過公務用車管理信息平台叫車。


    “李書記,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縣政法隊伍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我在兼任縣公安局長時,曾嚐試做些改變,但實際效果並不好。


    李書記,你是我的前任,自然知道縣公安局水很深。”


    “是啊,我深有體會。就像於金蘭的丈夫,本來是民事案件,卻辦成了刑事案件。


    人財兩空,於金蘭才會跪在包公塑像前痛哭流涕。


    還有郭曉輝,上次見我,說感謝雲河縣不抓他坐牢之恩。


    這簡直是對我們的莫大諷刺!不建立公平的投資者保護機製,外來投資者哪敢來雲河縣?”


    兩人在很多問題上,有相同或相近的看法。


    秦嵐以前一直很高冷。長得漂亮,又有氣質,她具備高冷的資本。


    但李恨水履新雲河縣後,發現秦嵐似乎不再高冷。


    對別人是否高冷不知道,但在李恨水看來,秦嵐已經大變樣。


    一路上兩個人閑聊著。


    秦嵐說了最近發生在雲河的兩起治安案件。


    一起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花了幾十元錢,嫖宿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


    由於年事已高,警方並沒有處罰老頭,而是讓其家人對其嚴加管教。


    還有一起案件,更具戲劇性。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戴假表、租豪車,頻繁出入夜總會。


    其間,他認識了一個十八歲的陪酒女,說花五萬元一個月包養她。


    女孩同意了。在酒店,男子將一疊鈔票在女孩麵前晃了晃。


    其實,這厚厚一疊鈔票,都是冥幣。


    一夜風流之後,男子借口走了。女孩才發現,錢是冥幣,於是報警。


    這起案件性質,其實並不複雜。


    女孩是自願的,不構成強奸罪。


    騙的是“色”,不是“財產”,不構成詐騙罪。


    男子使用的是冥幣,不是假鈔,不構成使用假幣罪。


    也就是說,男子並不涉嫌犯罪,甚至連嫖娼都算不上。


    由於包養違背公序良俗原則,男子和女孩達成的包養協議無效。也就是說,男子不需要支付女孩五萬元。


    車到蒼山鎮後,路況明顯變差。


    蒼山鎮是雲河縣最貧困的鄉鎮之一,這裏是山區,交通不便。


    李恨水沒有按照慣例,先去鎮政府,而是直接去一個村。


    調研時,如果想了解第一手情況,那就不能被基層牽著鼻子走,得自己找“點”。


    村裏公路,坎坷不平。


    小車成了拖拉機,顛簸得厲害。


    就像烙大餅。不是李恨水向秦嵐那邊傾倒,就是秦嵐向李恨水這邊傾倒。


    有幾次,秦嵐差點倒在李恨水懷裏。


    當年在省城青幹班學習時,秦嵐就是氣質出眾的頭號班花、冷美人,很多男學員都以能和她說上話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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