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常春要去一個村看看,“了解民情”。


    去哪個村、見哪些人、村民說哪些話,鎮裏都已安排好,並排練了一次。


    上麵大領導下來,大都是這麽幹的。


    因此,領導走馬觀花式的調研,是掌握不了實情的。


    百聞不如一見。有時候並不正確。眼見不一定為實,要看到實情才行。


    像這種“見”,哪怕是見一百次,看到的都不是實情。


    如果想要掌握真實情況,就不能被基層人員牽著鼻子走,最好是“四不兩直”——不發通知、不打招唿、不聽匯報、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層、直插現場。


    常春不會不知道這種調研沒有實質性意義,但形式主義需要他走過場,他也不打算掌握更多的實情,心裏想的卻是玲玲姑娘誘人的身材、欲拒還迎的嬌羞。


    常春來到一個村,村黨支部書記重點圍繞發揮無職黨員作用,匯報如何進一步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


    這個村本著“按需設崗、因事設崗、以崗定責、責任到人”原則,推動鄉村無職黨員履職盡責。


    按照村黨支部書記的說法,村裏打造出一支“平時拉得出來、關鍵時刻頂得上去、基層治理幹得成事”的鄉村無職黨員隊伍。


    是否誇大其詞,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領導肯定就行。


    對於常春來說,村黨支部書記的話,有多大水分,不重要。重要的是,等省委陳書記來雲河時,可以作為工作亮點匯報展示。


    村黨支部書記還舉例說,農村賭博之風盛行,很多村民因為賭博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無職黨員在村兩委統一安排下,開展涉賭信息收集,並及時提供給當地派出所,協助警方破獲多起聚眾賭博案件。


    常春對此表示讚許,針對農村部分地區賭博猖獗問題,他發表講話:“賭博是萬惡之源,必須嚴厲打擊。


    各地各有關部門要集中打擊整治農村賭博違法犯罪,將操縱、經營‘黃賭毒’等違法犯罪活動的黑惡勢力作為重點打擊對象,將農村賭博問題放在掃黑除惡專項鬥爭重點來抓……”


    常春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仿佛忘了,昨晚輕輕鬆鬆,從陳金濤那裏贏了五十萬。


    當然,說一套做一套、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兩麵人”絕對不止常春一個。


    不少官員,昨天在主席台上義正辭嚴反腐敗,今天就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


    縣委常委會召開。


    會議有多個議程。


    人事任免事項。


    李恨水和竇勝利互相妥協,各有所得,絕大部分人事任免事項順利通過。


    葛正路正式調任縣委辦,擔任副主任。


    包強生從江州調到家鄉雲河縣,之前擔任江州市人社局養老與失業保險科科長,調到雲河縣後,李恨水擔心任職熱門單位正職,怕人說閑話,就調到縣農業農村局擔任副局長,級別是正科,也就是正科級的副局長。


    當然,這隻是過渡期臨時性安排。等李恨水在雲河站穩腳跟後,再重用包強生。


    賀茂根提拔為正科級,擔任縣公安局副局長。


    雷鳴和岑苓調迴家鄉雲河縣,雷鳴擔任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保留副科級待遇。


    岑苓調任縣實驗初中老師。


    竇勝利這邊也收獲不小。


    洪明小舅子如願從鎮長調任縣教育局長。


    教育局原局長校外培訓機構管理不力,被免職,調任縣統計局任主任科員。


    何青山投靠竇勝利,並將已懷孕的老婆送給竇勝利享用後,也獲得迴報,升任正科級,鎮長候選人,接洪明小舅子的班。


    此外,陳金濤推薦的幾個人選,或升官,或重用。


    陳金濤借助與竇勝利、裘德水等人的特殊關係,扮演了“地下組織部長”的角色。


    爭議較大的人事任免事項,發生在縣財政局長金誌剛的人事任免上。


    縣財政局是很重要的部門,卻成了竇勝利的自留地。


    李恨水當然希望金誌剛卷鋪蓋走人。


    新任局長哪怕不是他的親信,但也不能是竇勝利的親信。


    縣委常委、組織部長黃學鋒介紹說:“縣財政局長是關鍵的經濟部門,地位重要,金誌剛擔任局長已滿五年,有必要進行交流。”


    黃學鋒話音剛落,裘德水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黃部長,調整的依據是什麽?


    上麵文件要求,隻有在同一領導職位擔任十年以上,才會輪換,沒說是五年。


    縣財政局地位重要,其他部門地位不重要?


    比如統計局,統計是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性工作,是黨和政府宏觀調控和管理的重要工具,是反映經濟社會和社會發展有關情況以及研究發現經濟、社會發展規律的重要手段。統計局不重要?


    再比如檔案局,檔案工作不是一項可有可無的工作,而是一項專業性、服務性、社會性都很強的重要工作,對國家各項事業建設具有重要的支撐作用,是維護黨和國家曆史真實麵貌的重要事業。


    如果不重要,那為什麽不撤銷檔案局?”


    縣委常委、縣紀委書記江西斌剛剛來雲河任職,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縣委常委會。


    江西斌的靠山是市委副書記朋一偉,而朋一偉又與常春走得近。


    江西斌來雲河之前,就將雲河縣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網了解得差不多。


    比如,他知道竇勝利是常春的外甥,而竇勝利又與李恨水不對付。


    來雲河後,竇勝利主動找江西斌談話,籠絡人心。


    其實,就算竇勝利不拉攏,江西斌也會站在他這一邊,因為別無選擇。


    常春同意江西斌來雲河,而且擔任地位重要的縣紀委書記,就是為了加強竇勝利陣營的力量。


    江西斌慢條斯理地說:“既然金誌剛不屬於必須交流的對象,又沒犯錯誤,那就繼續讓他留在財政局吧。”


    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馬騰飛之前還是騎牆派,現在完全站在竇勝利這一邊,說道:“財政工作專業性很強,金誌剛上班第一天就從事財政工作,熟悉財政工作。


    就像江書記說的,既然不屬於必須交流對象,那就沒必要調整。”


    竇勝利睜眼說瞎話:“金誌剛擔任縣財政局長期間,取得的成績可圈可點。


    縣財政收入平均每年增長百分八左右,兜住了保基本民生、保工資、保運轉的底線……”


    竇勝利說話時,李恨水心裏在想著一件事:明天,師母時湘雲要來雲河送教下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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