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水忍不住懟道:“洪書記,如果縣政府不承接市政府招商引資績效考核指標,那可以不調整領導分工。”


    洪中華又搬出市長關海龍:“在招商引資一線中考察幹部,是重大工作創新,不僅市委組織部高度認可,關市長也高度認可。如果調整領導分工,市領導會怎麽想?”


    李恨水不客氣地說:“市外項目到位資金、新引進項目簽約資金、新引進項目開工率、新引進項目資金到位率等關鍵考核指標,我縣在全市均倒數第一,說明什麽?說明這種機製並不是最優機製——”


    洪中華又打斷李恨水的話:“你行你上,可以調整招商引資領導分工,但前提是,到年底,我縣招商引資考核結果位居全市前列。你必須立下軍令狀!”


    洪中華做得太過分了!


    但是,招商引資工作必須由縣政府負責,海河縣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就是招商引資。有企業投資,才有稅收。當縣長如同當家長,手頭有錢,心頭不慌。


    “我同意。”李恨水答應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海河縣再由縣委組織部長負責,招商引資總是墊底,就會錯失發展機遇。


    想不到李恨水真的會答應,洪中華無奈,隻得同意調整分工。


    今天初次交鋒,李恨水和洪中華結下梁子。


    其實,在很多地方,黨政一把手都是麵和心不和,有時甚至勢同水火。


    主要原因還是爭權奪利。


    李恨水爭權,不是為了個人私利,而是為了工作。


    迴到辦公室不久,秘書簡成林通報,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褚剛強要來拜訪。


    李恨水履新後不久,就去過縣人大,與褚剛強見過麵。


    這次,算是第二次見麵。


    之前,宗文才介紹說,褚剛強能力強,人品、官品都好,但性格耿直,一身正氣,得罪人多,任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不過三個月,就被貶到縣人大。


    李恨水對褚剛強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


    聽說褚剛強要來,他破例在門口迎接。


    其他縣領導來拜訪,可沒享受到這種待遇。


    褚剛強很感動,雙手緊握李恨水的手,激動地說:“李縣長,哪能勞駕你親自出來迎接?”


    褚剛強五十出頭,其實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卻被貶到縣人大。


    縣人大,一般認為是退居二線,其實,縣人大領導還是實職領導,與傳統意義上的非領導職務,還是有原則性區別。


    從法律上說,縣人大權力其實很大,縣長是縣人大選舉出來的。政府部門正職是縣人大任命的。但實際上,大家也都知道,不用多解釋。


    李恨水將褚剛強迎接進了辦公室,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水。


    “李縣長,海河縣工作不好幹啊!”褚剛強一聲長歎。


    “褚主任,你的情況我了解一些。本來可以幹一番事業,卻去了縣人大,可惜了。”


    “李縣長,在海河縣當官,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隨波逐流,人雲亦雲,對於原則性問題,睜隻眼,閉隻眼。結果是官照做,錢照收,吃香的,喝辣的。


    還有一條路,就是堅持原則,敢於碰硬,狠抓不正之風,對於違法犯罪行為嚴厲打擊。這樣一來,不僅得罪黑惡勢力,還得罪既得利益者。結果是,要麽被貶,要麽被調離,甚至不明原因死亡。


    我選擇了後一條道路,結果就是被貶。我擔任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八十八天,就被貶謫到縣人大。


    人們戲稱,我是海河縣最短命的政法委書記。這其實不是戲稱,而是事實。”


    “褚主任,還有人不明原因死亡?”


    “我任職縣委政法委書記期間,我的副手、縣委政法委副書記董林,晚上在海河河堤上散步時,滑落河裏淹死了。


    屍體在第三天才找到。事發時,河堤附近沒有人,燈光不好,也沒有監控攝像頭。是不是真的失足滑落河裏,已無法查清。


    但他的家人認為,這是一起謀殺。我也懷疑有隱情,但是,苦於沒有證據。”


    秘書簡成林是縣政府辦主任曾憲平的準侄女婿。曾憲平又是洪中華的親信。


    雖然董林之死可能與洪中華沒有一點關係,但說隱秘的話,若被簡成林知道了,就等於洪中華知道。


    李恨水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和秘書都要換成自己的人。哪能讓洪中華的人在自己身邊呢?


    “褚主任,晚上有沒有空?我們秉燭夜談,如何?”


    “有空,有空。”褚剛強連聲說,“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好,晚上去我的小區附近,我們小酌幾杯,然後去我住處。”


    “行,難得李縣長如此信任我。”


    下班後,李恨水和褚剛強在小區門口土菜館,點了幾個菜,喝了幾杯酒。


    然後,兩人在李恨水住處聊天。


    “褚主任,之所以將你請進家門,就是因為在家裏說話更安全。”


    褚剛強附和道:“有理有理。我任職縣委政法委書記期間,辦公室被人安裝隱形攝像頭。


    一開始我都不知道,後來覺得不對勁,談話內容總是被泄露,讓專業人士檢查,才發現端倪。


    李縣長,我的經曆,你要引以為鑒啊!”


    李恨水笑道:“是啊,隻想到隔牆有耳,沒想到,還有人安裝隱形攝像頭。”


    “李縣長,我接著下午的話題。


    董林之死,疑點很多,但僅僅是疑點而已。


    比如,董林很少去河堤散步;董林當時正在查處一起重要案件。


    海河縣其實並不安寧,黑惡勢力影響力很大,為首的主要有兩個人。一個是羅天龍,一個是王金龍,人稱海河二龍。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二龍在早年,爭得你死我活。但近些年,相繼都漂白了。


    說是漂白,主要是不再在大街上打打殺殺,不再明白張膽敲詐勒索,而是改做生意。私底下,二龍還是幹了很多壞事。


    當時,縣委政法委正在督促、協調警方調查王金龍欺行霸市及容留婦女賣淫案,董林負責這塊。


    隨著董林意外死亡,我被貶謫到縣人大,此案調查不了了之。”


    “羅天龍的主要後台是梁偉鵬,王金龍的後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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