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潔感慨地說:“李市長,如果你是區裏或鎮裏主要領導,也就不會出現今天的群體性事件。


    鎮裏幹部有的不懂法,有的是懂法,但如你所說,做違法的事做多了,也就習慣成自然。


    而且,據我了解,有些能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的問題,他們卻習慣用非法律手段違法亂來。”


    李恨水說:“這次事件平息過後,我會召集有關部門和人員,圍繞依法行政主題,召開座談會。到時候,請穆潔律師參加。”


    穆潔說:“李市長,隻要你通知,我再忙也會到。不過,如果明後天開會,我恐怕會拄著拐杖去。”


    李恨水微笑道:“你看我,光顧著說話,現在就讓車子送你去醫院檢查。”


    穆潔說:“謝謝李市長,等會去吧,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現在村民問題沒解決,我怕矛盾還會激化。”


    李恨水說:“穆潔律師,看得出來,村民們很信任你。那個渾身衣服澆了汽油的村民,讓他趕緊脫下衣服。萬一有什麽意外,事情就鬧大了。這也是他和他的家人不願意看到的。”


    穆潔對老者說:“胡老,你在村裏德高望重,讓村民放掉扣押的城管和鎮幹部吧,還有,勸說那個村民脫下衣服。


    我們要相信李市長會妥善解決問題的。”


    胡老說:“我也相信李市長是真心為民做主的好領導。我可以讓他們放掉扣押的人質,不過,如果問題沒有得到妥善解決,恐怕紛爭還會再起。”


    李恨水說:“我們一定會妥善解決問題。胡老,你找幾個代表,我們去鎮政府麵對麵談,什麽問題都可以談。”


    老者說:“好。”


    李恨水叫來魯小兵,讓他開車將穆潔送到醫院。


    不久,被村民扣留的兩個城管和一個副鎮長被釋放,澆了汽油的村民也脫衣服迴去洗澡。


    李恨水等人和以胡老為首的村民代表則去了鎮政府會議室。


    有的地方在發生群眾集體上訪等事件後,借口推選代表。然而,在代表推選出來後,卻將他們作為帶頭鬧事的人員抓了。因為一般來說,推選出的代表都很有威信。


    李恨水是無論如何不會幹出這種事的。


    村民不是蠻不講理,這起事件發生,歸根結底還是鎮裏的錯。


    鎮裏違法征地、違法拆遷、違規抓人,一錯再錯,最終釀成群體性事件。


    幸好,沒有造成嚴重後果。


    萬一那個澆了汽油的村民點燃打火機,或者遇到火星,問題就大了。


    鎮政府會議室。


    李恨水、關長順、程向陽及區長薑俊健、副區長陳銳、鎮長宋麗等人參加會談。


    李恨水是從鄉鎮幹部成長上來的,知道現在如果阻止征地拆遷,難度很大。


    因為征地拆遷工作已經完成大半,生米已經煮成夾生飯。


    今天鬧事的,大部分都是鎮幹部眼裏的“刁民”。


    很多村民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都已簽了字。


    對付“刁民”,鎮裏很有一套辦法,比如威脅家庭成員的公職人員、威脅停止低保及各類補助,甚至動用警力抓人。


    然而,還有些“刁民”,這也不怕,那也不怕。


    雖然征地不合法,但很多鄉鎮都是這麽幹的,有的鄉鎮甚至連基本農田的主意都敢打。隻要擺平村民,都沒什麽問題。


    但石橋鎮對被征地農民太苛刻,導致村民意見很大。


    李恨水主持會議,首先問胡老等村民代表有哪些想法。


    胡老以前幹過民辦教師,在村民中威信很高。


    胡老提出四點要求。一是警方無條件釋放被抓的兩個村民。


    二是按照區裏同等標準兌現土地拆遷補償,並對拆遷村民給予沿街門麵地塊補償。


    三是對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


    四是追究毆打村民的城管的責任。


    李恨水認真地聽、認真地記。


    胡老說完,李恨水問其他村民代表:“你們還有沒有補充?”


    一個村民說:“李市長,胡老的要求是和我們提前溝通過的,代表著我們共同的心聲。


    我們也理解鎮裏的難處,不會獅子大開口,不提過分要求。但也請領導們設身處地考慮我們的難處。”


    李恨水問陳銳:“兩個村民為什麽被抓?”


    陳銳五十多歲,是成昆的親信,這個年齡,很難提拔上去,混成官場老油條。


    陳銳抿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地說:“還能為什麽被抓?妨礙拆遷唄。也就是妨害執行公務。”


    麵對陳銳的態度,李恨水非常惱火地說:“上次來東流區調研,我就強調,嚴格執行上級規定,警力不參與征地拆遷工作。


    如果不得不去,不能拉偏架,不能時時事事維護地方政府的利益,也要照顧老百姓的合法權益,考慮老百姓的合理需求,決不能站在老百姓的對立麵,成為地方政府的打手。


    但你們置若罔聞,我說的話可以當耳邊風,部裏的規定也是一紙空文!”


    陳銳自恃有成昆做靠山,對李恨水的態度有些不恭,嘟囔道:“警力參與征地拆遷,又不是東流區這麽做的。比如市裏搞征地拆遷,錢書記讓你帶人去,你去還是不去?”


    陳銳竟然打起比方質疑李恨水的話。


    一般來說,麵對上級批評,哪怕批評不對,也不能如此當眾反駁。


    李恨水反問道:“部裏明確規定,公安機關不可以介入拆遷。你說我是聽部裏的,還是聽錢書記的?”


    陳銳啞口無言。


    李恨水說這番話時,也是明顯沒將錢天君放在眼裏。


    如果傳到錢天君耳朵裏,絕對會給李恨水穿小鞋。


    但李恨水既然敢說這話,就說明他根本不懼怕錢天君。


    李恨水冷冷地問陳銳:“兩個被抓的村民有沒有動手打人?”


    陳銳吞吞吐吐道:“好像沒有。”


    李恨水氣憤地說:“他們沒有打人,你們憑什麽抓人?”


    陳銳說:“我說了妨害執行公務,不殺雞儆猴,能擺平事端嗎?”


    李恨水生氣地問:“你抓了兩個人,問題解決了嗎?今天那個村民若是點燃汽油,你就要被免職!”


    陳銳冷不防懟了一句:“李市長,你有權免我的職務嗎?區人大免我的職務,還得聽市委常委會的。”


    陳銳說這番話,無疑是說,李恨水連市委常委會都沒資格參加,哪能免他的職務?


    但陳銳哪會知道李恨水現在的能量之大!


    李恨水見陳銳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這番話,非常生氣,不客氣地說:“不相信我會免你的職務,是吧?下次市委常委會上,看你的副區長職務還能不能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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