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來的兩個人中,金色長發的男人甚至連眼神都沒有施舍給高台上的那個瘋子,而是挑了挑眉毛,視線直接落在了大殿中央凱爾的身上。


    這人正是藍陵,他看到凱爾,立刻雙眼一亮,如倏然劃過天際的流星。他下意識地正要上前幾步,卻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得,轉身看向自己身後與他一同進來的男人。


    “凱爾,你看他是不是你讓我找的那個人。”藍陵隨手一拽,把剛剛縮在自己身後的人拽到了所有人的麵前。


    那人一個踉蹌被藍陵拖拽了出來,身軀瘦削的像是一口氣都能被吹倒似得,就連藍陵輕巧的一下就讓他險些栽倒在地麵上。


    凱爾上下打量了這個男人一眼,這人看著三十歲左右的模樣,一身衣服就像鬆鬆散散地掛在身上一樣,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兩隻袖子其實空蕩蕩毫無依附點。


    他枯瘦蒼白的麵頰襯著他毫無血色的唇-瓣,像極了從死人堆中爬起來的枯骨,此時此刻,他渾身上若篩子一般地顫栗,帶動著腳下的紅毯,似乎在場的每一個都能感覺到他的顫抖。


    “血印族。”凱爾唇齒輕啟間忽然念出了這樣一個名稱,在場的貴族們有些人忽然間明了,震驚、興奮甚至於恐懼,而有些人依舊茫然於這個詞匯,奇怪於自己附近的人忽然間變得不穩的氣息。


    那個瘦小男人卻在聽到這個詞匯的時候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般顫栗著倒退了一步,蒼白的臉色已然變得慘白,他使勁地搖著頭,一步步地向後麵倒退,“不……不是……”


    藍陵又怎麽能讓他逃走,直接一把抓過他的肩膀,三兩步就把他拖到了凱爾的麵前。


    男人的神情已經徹底地出賣了他的身份,凱爾微笑著點點頭,“看樣子是沒有錯了。”


    “衛兵,把這兩個擅闖大殿的人捉住,拖下去!”羅恩已經從呆滯中迴過神來,他把視線從那個男人的身上收迴,然後近乎瘋狂地向著周圍的人怒吼著。


    但他的聲音在這寂靜之中卻被所有的人都忽略到了徹徹底底,沒有人意識到這個瘋狂地男人此時此刻正帶著奧森帝國具有象征意義的王者之冠。


    凱爾當然也沒有在意身後的羅恩,他站在男人的麵前,臉上掛著笑意,“如果你能再當眾使用一下你的技能,或者告訴我那封手諭的缺陷,我將賜予你另外一雙手讓你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並承諾,沒有人會威脅你的生命,哪怕你是黑魔法師一類。”


    男人的身軀震顫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高台上的羅恩,卻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就畏畏縮縮地退到了一旁,使勁地搖著自己的腦袋,“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會,你認錯人了……”


    慌亂之中,就連藍陵都沒來得及扶住他。


    男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額角上的汗液刷地一下就全然下墜在地麵,紅色的地毯因為他的倒地發出噗噗的沉悶聲響,卻同樣掩蓋住了汗珠墜落的細小聲音。


    羅恩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精致華貴的服飾,頭戴著具有王者意義的冠冕,沉聲道:“三王弟,你們都聽到了這個人說的話了……”


    說著,羅恩的眼睛倏然一亮,嘴角勾起冷笑,“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從什麽地方找到這個人的,不過,擅闖王宮著,可隻有一個罪名。”


    凱爾斜睨了羅恩一眼,低下頭,目光平靜地看著男人道:“他已經對你有了殺心,隻有與我合作才能夠真正的保住你的一條命。”


    聲調平緩的話音讓畏縮中的男人變得安靜下來,他稍稍抬起頭,對上一雙黑亮的眼睛,連同他的聲音把自己的精力全部都吸引了過去,“十幾年前用一雙手臂換來性命的你,真的甘心就這樣毫無意義地失去生命嗎?”


    聽到凱爾的話,男人的眼睛中閃過一抹恐懼與不甘,但看向凱爾時,目光卻又帶上毫不掩飾的輕嘲。


    他已經曆經了那麽多年的暗無天日、躲躲藏藏的日子,這樣的貴族他見得還少嗎,利用他謀劃著一時的私欲,卻又在利用完之後妄想置他於死地。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能力特殊,隻有活著才能維係一切的虛假,他的屍骨早就已經被一層層的黃土雜草覆蓋了。


    凱爾任由他打量的目光,他不動聲色地蹲在男人的身邊,問道:“或者說,是你不相信我予你的承諾?”這樣說著,凱爾輕聲一笑,不等男人的反映,直接伸出了雙手按住了他的雙肩。


    溫暖的,被全然包裹的力量讓男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他十幾年空落落的手臂處忽然之間有什麽跳動了一下,雖然微弱,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酥-酥-癢癢夾帶著陣陣輕微的疼痛,讓他已經麻木的身體忽然之間複蘇,那是身體帶動著靈魂的叫囂,就連自己獨特的精神力都受到了巨大的震顫。


    他沒有聽到周圍人的吸氣聲,也沒有注意到發生在自己身體上的變化,他就這樣沉浸著奇妙的世界裏無法自拔,直到雙肩上的力道忽然消失,他才悵然若失地睜開眼,下意識地向著自己肩膀上那處空落掃了一眼。


    忽然,他愣住了,那曾經空無一物的地方此時此刻多出了一雙潔白的手臂,他們支撐起了空蕩蕩的袖口,雖然並不十分健碩,卻是如此的真實。


    他的雙臂顫抖著伸到了視線的齊平處,他握了握自己的拳頭,那是血肉的觸感,十幾年前曾經擁有過卻已經丟失了十幾年時間的雙臂。


    男人忽然間笑了出來,聲音淒厲的如同鬼魅,但每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辛酸、苦楚與興奮,甚至於還有其他的複雜。


    “哈……哈……哈哈……嗚嗚……”笑聲過後,是一陣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他的頭埋在自己的手臂之中,淚水從他指尖的縫隙中流下。


    看著男人這個模樣,凱爾並沒有什麽驚訝,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挑眉看向地麵跪坐著的男人,“我已經完成了一半的承諾,你是不是也應該表示些什麽?”


    男人的身軀再一次顫抖了一會兒,聲音卻已經從他的手臂之間傳了出來,“好。”


    說著,他抬起頭看向凱爾,幹啞的嗓音含-著隱忍的顫抖與哽咽,“……已經足夠了,就算……”說著,男人又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不再多說其他。


    對於男人的話,凱爾心中明了卻不置可否,他看著高台上的墨,便喊了一聲,“墨。”


    墨當然明白凱爾的意思,他把手中的那一封手諭灌注著魔力向著凱爾扔了過去,視線卻一直緊緊地鎖在羅恩的身上,謹防他忽然動手。


    羅恩畢竟也算是聖級強者,哪怕是最低等的初級,也能碾壓聖級以下所有的存在。


    羅恩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封寫著自己名姓的手諭被一層渾厚的土係元素緊緊包裹,在自己眼前劃出一道弧線,直直地落盡凱爾的手心之中。


    羅恩的雙手緊緊地攥起,頭微微低垂而下,餘光卻向著墨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場的所有人還沒有被這個所謂血印族男人斷了幾十年的手臂重新生長這件事迴過神來,就已經看著這個人從凱爾的手中接過那封手諭,並且在自己的麵前鋪開。


    隨著一陣古怪的聲音從他的嘴中傳了出來,他的眼睛忽然間便蔓延上特殊的花紋,詭異的暗紅色的紋路在他的瞳仁裏鋪滿,向一條條鋪滿曼珠沙華通向地獄的幽冥道。


    貴族中的一些女性已經發出了懼怕的尖叫聲,他們驚惶地看著這個所謂的黑魔法師用著傳說中黑魔法師特有的黑魔法,


    那些詭異的花紋就像是一個個可怖的詛咒,隨時隨地都能沾惹到自己的身上,從此猶如附體之蛆再也擺脫不得。


    但至少,他們還能在這個場合中保持著一點理智,抑製著身體細胞中不安分的因子,讓它不至於爆發將眼前這個活生生的黑魔法師誅殺。


    當然,這個血印族的男人並不僅僅隻是來炫耀他布滿紋路的眼睛那麽簡單,隨著暗紅色紋路的加深以及他額角上生出的細碎汗液,他手心裏的那一封手諭忽然間也綻放出同樣暗紅色的光芒。


    羅恩安東尼奧幾個字像是被人用尖刀翹-起了一角,那些字體微微傾斜,以一種很詭異的角度從手諭的卷軸中一點點地剝離,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毫無附著點地漂浮在半空中,並被那個男人用手掌接住,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似的融進了他的血肉之中。


    之前的那封手諭,除了原本寫下大王子名字的地方空無一物外,其他的字依舊存留在手諭的上麵,沒有半點偏差。


    做這一切工作似乎費了男人很大的力氣,他剛剛有些紅-潤的臉頰再一次變得如同剛踏進大殿那時一樣的蒼白,身體也展現出了無比的疲憊。


    “這就是……”血印族的男人把手諭交給凱爾,然後抬眼看了看高台上麵色鐵青的羅恩,他縮了縮脖子,又繼續說道:“就是大王子吩咐我做的事,他從其他找來了大帝同樣的字,並讓我用我族的能力複製它們,加在這封手諭空白的地方。”


    “所以,你之前看到這封手諭的時候它就是空白一片的嘍。”凱爾接著男人的話問道。


    血印族的男人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凱爾滿意地點點頭,隨後甩了甩手中的那一封手諭,當著在場的所有人麵說道:“諸位,這就是我想讓你們看到的事實,我既然已經讓你們見證,現在你們的心中應該有了正確的評判了吧。”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不約而同地看向高台上的羅恩,希望他給予他們一個解釋,就連羅達公爵也是沉默不語,單手下意識地敲打著桌子似乎又在謀劃著什麽。


    在所有人步步緊逼的目光之中,羅恩卻忽然收斂了眼睛中的怒火與焦灼,緊接著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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