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上軒轅昂幾欲噬人的目光,鳳珺戎全無畏懼,冷冷一笑,冰寒的諷刺叫軒轅昂怒意高漲:“明裏願賭服輸,暗裏叫母妃出麵懲戒,二皇子玩得好一手表裏不一!”


    膽敢當麵指摘軒轅昂的,除卻當今聖上也沒別人了,而今又冒出一個從來不被他看在眼底的女人出來,軒轅昂眉眼倒豎:“願賭服輸?好個願賭服輸!你敢說你手段幹淨利落,贏得光明正大?”


    迴想當時丟臉的一幕,軒轅昂雙眸燃火,恨不能將鳳珺戎燃燒殆盡。


    他就說為何他當日會如斯失常!


    竟是不知不覺中被人下了不亞於春情藥性的迷迭香,又被鐵索長鞭鞭笞,加劇心頭浴火焚燒了所有的理智,叫他如下三流的男寵般奴卑顏膝地向恩客討寵。


    軒轅昂眯眼,危險冷銳的光從那細縫中迸射出來,夾在著無限的殺機,從未有人膽敢如斯戲弄於他!


    “鳳珺戎,你最好祈禱本皇子能仁慈點,給你留個全屍!”


    鳳珺戎和嗬嗬一笑:“怎麽,堂堂西秦二皇子,竟然連兵不厭詐的道理都不懂嗎?輸了就是輸了,失敗者沒有資格找借口。惱羞成怒得想要殺人滅口,倘若傳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掉大牙。怎麽,敢做不敢認了?你別盯著我,區區眼刀而已,你以為我鳳珺戎會怕?”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命說出去!”


    軒轅昂陰沉地丟下這一句,便揮手召來數十名隱衛,全身黑衣,就連臉上也蒙了黑布巾,隻露出一雙黑沉得無波無瀾的眼睛,周身上下死氣浮動,全然不似活人一般。


    鄭妃暈倒在軒轅昂懷中。


    倘若她清醒著,定會驚唿出聲。


    這是曆代皇子身邊最高規格的青龍隱衛,輕易不示人,如今卻為了對付她眼中不堪一擊的鳳珺戎,竟然齊齊現身。隱衛浴血而生,即便整潔幹淨的穿著也擋不住他們自四肢百骸裏透露出來的血腥。


    濃稠的,腥甜的,有若實質。


    軒轅昂如斯舉動,儼然動了絕殺的心思。鳳珺戎收起小乖,冷言冷語中帶著龐大的自信和狂妄:“不過幾隻跳蚤就想取走本小姐的性命,二皇子也太小看本小姐了。”


    軒轅昂唇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棱角分明的容顏充滿了殘虐陰沉的味道,鳳珺戎心道不妙,下一瞬,她便眼睜睜地看這軒轅昂提劍狠狠往鄭妃大腿上一刺。


    尖銳的疼痛叫鄭妃頭皮發麻,一下子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你?!”


    鳳珺戎看呆了眼!


    不可思議地看看鄭妃,又看看軒轅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那是他的母妃!竟然為了找由頭光明正大地活捉她,傷害自己的母妃!簡直有病!


    軒轅昂喉間溢出一聲快意的冷哼,將手中的劍棄之一邊,旋即高吼一聲:“鳳家珺戎無視典律當眾行刺宮妃,來人,給本皇子拿下!”


    沒有應諾,沒有點頭,有的隻是數十道黑影縱深而起,從四麵八方撲向鳳珺戎,頗有種群狼圍攻綿羊的架勢。


    手中的刀劍閃爍著冷銳的寒光。


    耳邊是軒轅昂刺耳的囑咐:“妖女詭計多端,都給本皇子使出全力,妖女生死在所不論!”


    轉而又是:“鳳珺戎,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將軍府隻要在西秦土地上一天,你就別想插翅而飛!”


    攻心計!


    鳳珺戎眉眼一狠,腦海裏又瞬息想要將軒轅昂殺人滅口的衝動,好在理智強行拉迴心中湧起的那股血腥暴戾的衝動,她手中的動作緩和了下拉,甚至於給了數十名隱衛可乘之機,眼瞅著漸漸落於下風,鳳珺戎朱唇緊抿,掃了眼神色又是驚恐又是痛苦的鄭妃,眸中異光一閃。


    下一瞬,所有人隻覺眼前一花,軒轅昂懷中的鄭妃就易了主。大腿上汩汩流動的鮮血染紅了一地,鄭妃尖銳痛苦的嘶喊衝擊所有人的耳膜。


    “可惡!”


    軒轅昂低咒一聲。


    鳳珺戎五指成爪,絲毫不顧忌鄭妃大腿的傷,以絕對強硬的力道扣住鄭妃白皙的脖頸,下頷高抬:“既然二皇子都舍了自己的母妃來套住本小姐,想必鄭妃娘娘的性命於你來說,也不是那麽重要吧。”


    五指隨著落音收緊,鄭妃臉色泛白。


    “鳳珺戎!”軒轅昂臉色一變,哪怕他再是個混不吝的,也從未想過會漠視自己母妃的性命。


    “放了她,我放你走。”


    軒轅昂咬牙切齒地妥協。


    鳳珺戎也不乘勝追擊,冷哼一聲,就這般壓著鄭妃慢慢朝門口退出去,圍繞在側的青龍隱衛聽令後退,快退到門口時,忽然傳來尖銳的一聲唱諾。


    “皇上駕到——”


    該死!


    鳳珺戎低咒。


    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在這時候來。人質在手,人證在場,她要怎麽解釋她所有的行徑。


    不需要軒轅昂妥協放過,西秦帝第一個不容她!


    軒轅昂臉色微變,也不叫青龍隱衛收手,兩隻眼睛直直盯著鳳珺戎,對峙的氣氛劍拔弩張。


    誰都不敢妄動。


    軒轅昂本就沒真的想要放過鳳珺戎,青龍隱衛一旦隱去身形,鳳珺戎定然能夠乘機而逃。


    但若青龍隱衛拚死相搏,不說鄭妃在鳳珺戎手上,但說搏鬥相擊的動靜必然會引起西秦帝的注意。光明正大活捉鳳珺戎是一迴事,但是將青龍隱衛暴露在帝王麵前又是另外一迴事。


    擅自在宮中刀劍相見,可是死罪!


    縱使軒轅昂天地不怕,敢於頂撞西秦帝,但那都是在西秦帝的底線之內,倘若讓父皇現,他又能力悄無聲息地待數十名隱衛入宮,有能力將鄭妃宮殿的暗樁全部拔出換成自己人,有能力威脅到他的性命安全,父皇心胸再怎麽有容乃大也不可能容忍。


    更何況,父皇原就不是一個寬和大度的人!


    耳邊的腳步聲愈加清晰,軒轅昂咬牙,狠狠地一抬手,無聲喝退所有隱衛,幾乎在隱衛消失的瞬間,鳳珺戎也跟著消失不見。


    留下一地的殘屍和嗷嗷亂叫的鄭妃。


    軒轅昂咬牙切齒,剛烈的容顏扭曲憤懣得不像樣,叫人看了便覺觸目驚心,毛骨悚然。


    他就知道會這樣!


    軒轅昂眉目陰沉,旋即頭疼地看著這一地的場景,腦筋急轉,想象著如何能給出個合理的由頭,在隱瞞青龍隱衛現身前提下,能將這場宮中亂戰掩蓋出去。


    屋外,西秦帝被一群人簇擁著逐步靠近。他的身後側,站了一個謫仙似的人兒。


    “奴婢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淡淡的兩字卻夾在著久居上位的威嚴,顯得高高在上又不近人情。


    一地的宮女太監卻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賜一般,扣頭謝恩。


    “怎麽不見鄭妃出來接駕?”


    “這……”


    宮女正為難間,軒轅昂慌慌忙忙從宮殿裏走了出來,向西秦帝低頭行了一禮之後,又是憤恨難當又是痛心疾首地說:“迴父皇,母妃遇刺了!”


    隱藏在宮殿琉璃屋頂之上的鳳珺戎嘴角扯出一個涼薄的弧度,再也不理會軒轅昂如何西掰東扯,身形一動,就要飛身離開,不想轉眸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


    鳳珺戎眼驚訝微張,須臾後又沉寂下來,眼看著來人翩若驚鴻,飄若遊龍地朝她行進。


    “倒是淡定的性子,也不怕本宮出聲打草驚蛇。”來人的聲音輕輕的,若山間奔騰雀躍的溪流般悅耳動聽至極,將底下西秦帝沉悶蕭肅的質問聲掩蓋了下去。


    鳳珺戎唇角一勾:“南楚太子?”


    來人點頭。


    鳳珺戎笑:“倘若西秦帝知曉他熱心款待的南楚太子,竟將他視為蛇蠍,不知貴為天子的西秦帝會如何盛怒呢。”


    公子越笑若春風。


    鳳珺戎又說:“既然一開始就不曾出聲,可見太子本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本小姐又何必自找死路引人前來。”


    “所有西秦的女子皆如鳳小姐這般反應靈敏嗎?”公子越好奇。


    “所有南楚的男子皆如越公子這般好管閑事嗎?”


    “為何不認真迴答本宮的問題?”


    “說的你好像認真迴到本小姐的問題了一般。”


    繞了一圈,壓根沒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公子越哭笑不得:“你這女子,真是……”


    “不好相處?”鳳珺戎挑眉。


    公子越給了她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鳳珺戎笑笑不說話。


    眼前這人漂亮如斯,唯有軒轅燮那隻妖精可以媲美。但是越美的男人,越溫柔的男人往往更是劇毒潛藏。


    譬如軒轅燮。


    倘若不是軒轅燮戀上她,與他為敵雖然不至於讓她铩羽而歸,但他那一肚子的墨水也夠她頭疼的了。


    而公子越……


    鳳珺戎可沒忘記,眼前這個美麗溫柔的男人,正是懸賞鐵頭三怪竭力追殺她家男人,險些令她家男人命喪黃泉的罪魁禍首。


    鳳珺戎眼眸微閃。


    小小的心思在心中湧起,卻又被理智強壓了下來。倘若現在就出手傷了南楚太子,本就熱鬧的西秦朝堂肯定更沸騰了。


    軒轅燮的煩惱已經夠多,她不打算攪亂朝局,令他徒增煩憂。


    掩在袖下凝力而成的冰魄銀針漸漸化為煙霧,消失於天地之間,飄渺出塵的姿態,仿佛從未來臨過。


    公子越不知鳳珺戎在某一瞬間對他起了攻擊的念頭,仍舊一派淡雅祥和:“畫舫之上見麵倉促,來不及結識鳳小姐這位神醫才女。如今相請不如偶遇,鳳小姐可肯賞臉一起用個晚膳?”


    “偶遇到屋頂?”


    鳳珺戎饒有興趣地反問。


    公子越淡雅出塵的笑容不變:“有緣千裏來相會,不肯賞臉就不對。不知鳳小姐的答案是……”


    “本小姐拒絕。”


    “本宮知曉了。”


    公子越惋惜地點頭,鳳珺戎懷疑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人竟然這般好說話,總覺得他該是一匹優雅的腹黑狼才對。


    下一瞬,公子越腳下的動作印證了鳳珺戎的想法。但見他錦繡鞋尖微微用力,澄亮的琉璃瓦瞬息發出輕微的撕裂聲,旋即一絲裂痕從完整的琉璃瓦上迸裂開來,細微的響動仍舊驚動了底下亂成一鍋粥的人。


    西秦帝剛下達召喚禦醫的命令,就耳尖地聽到屋頂上傳來的異樣響動,登時眉眼含霜,冷喝一聲:“什麽人!”


    軒轅昂心一跳,拳頭無意識地縮緊。


    鳳珺戎周身戒備,將防禦姿態提到極致,卻見公子越屈指一彈,空中飛翔的小鳥兒應聲而落,恰好落在屋簷處,發出輕微的響動聲,隨後掉落在地。


    底下緊接著響起侍衛迴稟的聲響,道是鳥兒無故墜落引發的聲響。


    西秦帝沒再多心。


    軒轅昂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鳳珺戎冷冷地瞅著公子越,後者淡淡一笑:“不知鳳小姐現在是否有時間賞臉吃飯了麽?”


    “如,你,所,願。”


    一字一頓,鳳珺戎說得咬牙切齒。


    公子越滿意一笑。


    森嚴如鐵桶的宮廷對兩人來說仿佛是巨大的玩偶城,悄無聲息躲過重重守衛根本不在話下。


    踏出宮門口的刹那,鳳珺戎詫異地看向公子越:“沒想到南楚太子也是個中好手,竟能在西秦宮宇中來去自如。”


    “彼此彼此。”公子越偏首一笑,百花齊放不足以形容眼前傾倒眾生的笑容,鳳珺戎眼神一晃,有些頭暈目眩。


    公子越笑容更深:“本宮初來西秦,對西秦酒樓知之甚少,不若請鳳小姐這個東道主定個地點?”


    溫雅有禮的聲音喚迴鳳珺戎的神思。


    她心一凜,看著公子越的表情登時有些戒備。


    公子越心中暗笑,麵上卻故作迷惑:“為何這般看本宮?”


    “美人傾城。”


    鳳珺戎盯著他看了良久,確定他剛才並沒有施展魅術,純粹是她一時心神不堅被迷惑了而已,這才淡淡地收迴視線,不冷不熱地迴了一句。


    公子越的容顏曾為南楚朝臣詬病,隻因天生太過綺麗無雙。倘若沒有那曾溫雅的表皮掩蓋,南楚朝臣幾乎都要認為,他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給他們立了個美人妖精為太子。


    公子越厭極旁人讚他美麗,哪怕是眼前於他有大用的鳳珺戎,也不能免俗。溫雅的麵容極快地閃過不悅,轉眼又消失無蹤。


    他迴以淡笑:“鳳小姐同樣風華絕代。”


    兩人虛偽與蛇了半晌,終是趁著月色踏上了京都悅來樓,兩人臨窗而坐,目之所及,百家燈火若遊龍如織,織就一張祥和歡悅的太平盛世錦圖。


    浩瀚的江山。


    無上的繁華。


    叫人眼熱,叫人垂涎。


    公子越眼底閃過一抹勢在必得,轉瞬又是一副淡雅如竹的模樣。美酒佳肴齊上時,公子越找了話茬率先開口:“虎父無犬女,鳳將軍能有如此優秀的女兒,想必十分欣慰吧。”


    “這句話南楚太子一路說了不下十遍了。”鳳珺戎麵部表情地一吃著佳肴。


    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垂首一看,悅來樓不遠處的巷道,書房字畫鋪子十分顯眼。


    軒轅忱的字畫。


    鳳珺戎眉眼一動,心中忽又幸災樂禍起來,她故意丟在甬道上的字畫被溫芮希派人送迴了將軍府,但是她流落在鄭妃宮殿的字畫……


    也不知道軒轅昂會在怎麽跟西秦帝解釋……


    想想就好玩。


    “在想什麽呢,這麽開心。”公子越忽然出聲詢問,視線卻是隨著鳳珺戎看的方向尋了過去,最終落定在了書畫坊,心思微轉,也就明了她忽如其來的樂趣。


    公子越失笑:“二皇子為人猖狂,今日又不聲不響吃了個悶虧,想必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話裏透露的意思極為寬泛。


    鳳珺戎眉眼微動:“皇上是你喊來的?”


    “不對,”想想她又搖頭,不知想到什麽,她的麵色冷銳了起來:“你派人跟蹤我?!”


    竟然對她的行徑了若指掌!


    公子越搖頭:“非也非也,不過是恰好聽到小宮女言及鳳小姐被鄭妃娘娘請了過去,又恰好看到二皇子怒意衝衝地往鄭妃娘娘的宮殿行去,又恰好在皇帝耳邊提及鄭妃娘娘精心栽培的白玉蘭絕世無雙,誰曾想西秦的帝王竟然這般好大喜功,迫不及待地領著本宮前去賞玩了。接下去的事情,鳳小姐也就知道了。”


    公子越美麗的眉宇惋惜地皺了起來:“可惜沒有瞧見那盆盛世無雙的白玉蘭,也算是一大憾事了。”


    鳳珺戎思緒並沒被公子越的話茬牽走,反而暗暗驚訝公子越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哪裏真的有那麽多的恰好?重重巧合疊加,那便不再是巧合!寥寥幾句,就囊括了宮廷重要妃嬪和皇子的動態和常態。南楚對西秦宮廷的勢力滲透竟然這麽深厚了嗎?


    這算什麽?


    南楚對西秦的報複?


    報複西秦的軒轅燮竊了南楚的國密?


    打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可……


    “南楚太子對本小姐說這些話,是否不大合適呢?”鳳珺戎眯眼,審視的眼神落在公子越身上,後者慢條斯理地舉起筷子夾了一口美食,慢悠悠的品嚐的。


    平凡的淮山仿佛蘊藏了某種不平凡的味道,竟叫公子越的表情舒緩從容至極,顯然是享受得緊。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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