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將軍和鳳珺揚正疑惑著鳳珺戎方才眼底閃過的愧疚之色,礙於朝堂之上,無法當場詢問解答,隻能聽她再次出言,請求召鳳輕雲鳳輕歌兄妹二人入宮麵聖,當麵對質。


    鳳張氏聞之色變,哀淒悲憤的麵容立馬被黑雲籠罩,失了理智一般叫喊阻止:“鳳珺戎,你想做什麽?歌兒心若死灰閉門不出,雲兒重傷人事不省,怎麽可能當麵對質?你這是存的什麽陰狠心思?!”


    鳳珺戎輕笑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令群臣如聞天籟,盡管心中仍舊存疑畏懼,但仍不得不承認鳳家貴女鳳珺戎著實擁有好形貌好音色,仿佛是上神得天獨厚的寵兒,賦予了她無盡的美好。


    鳳張氏卻是聽出了輕笑聲中暗含的慢慢惡意,心中叫糟,正想開口求西秦帝否決了鳳珺戎的要求,卻聽她說:“不是說我欺姐弑兄嗎?所有的人證物證,難道還能比得上當事人的話來的可信?陛下,臣女懇求召見鳳家輕雲鳳家輕歌兄妹二人,與之當麵對質。”


    群臣紛紛點頭。


    鳳家貴女這般坦然相對,倒不像做賊心虛的樣子。


    “戎兒?”鳳珺揚低聲唿喚,逾距往鳳珺戎身上湊近了幾分,在她耳邊低聲告誡:“你想做什麽?當麵對質言辭再犀利又能如何?大家都偏向同情弱者,兩人一傷一殘接連出現,無需開口便占理三分,更遑論他們定會一口咬死是你做的,你又能怎麽辦?到時候局麵於你更加被動了。”


    鳳珺戎未曾想到盛怒中的鳳珺揚還會顧慮到這一點,迴了一個安撫的輕笑,她同樣低聲說道:“哥哥放心,我既然敢這樣說,就想好了應對地法子。隻希望哥哥不要怪我置將軍府的臉麵於不顧就是。”


    “自然不會。沒有什麽比戎兒的聲譽和安危更重要。”


    鳳珺揚答得極快。


    鳳珺戎心下驟暖。她也隻是說說,不論今日或者未來,她自然是不會傷害將軍府,不會讓鳳珺揚在兩者之間艱難抉擇,但是鳳珺揚此刻毫不猶豫的維護仍舊令她開懷。


    兩人交頭接耳間,西秦帝也再三斟酌鳳珺戎的請求,不過須臾,便在鳳張氏陡然慘白的臉色下,揮手準奏。


    太監總管當即出了金鑾殿,前去差人傳報口諭,召鳳輕雲鳳輕歌入宮,口諭言明,哪怕抬,也必須抬進來。


    鳳張氏若霜打的茄子,湮了。


    軒轅忱心有不忍,更不忍的是曾經的意中人即將麵對這樣難堪的局麵,連他私下拜訪她都躲著不敢見,又如何承受得住滿朝文武譏嘲諷刺的眸光洗禮?


    他上前一步,道:“父皇,兒臣以為,鳳家大小姐的遭遇在朝野聞所未聞你,見所未見。早在先時,鳳將軍已上報刑部,刑部也已安排人員著手辦案。依刑部的能力,若是有證有據,早已將捉拿住兇手。”


    語畢,又上前一步,冰寒冷漠的麵容上印刻了絲急切:“而今刑部消息全無,必然是沒有足夠的證據。那鳳家主母身為內院之主,又如何會手握證據?既然如今依舊無證無據,兒臣以為,該案已觸犯朝堂典律,又將貴家世族的顏麵掃地,簡直是對我朝百官聲名和威嚴的極度挑釁,理應交由刑部嚴辦才是。”


    說來說去,其意不過一點。


    交由刑部,鳳輕歌龜縮在將軍府裏,不出門麵對世人嘲諷的眸光。


    鳳珺戎冷哼,軒轅忱倒是好心思,看了這麽久的戲都無動於衷,一聽鳳輕歌可能因此備受折辱就忍不住跳腳了,當真是個情深義重。


    一直暗中觀察鳳珺戎神色的軒轅燮,聽聞一聲滿含嘲諷的冷哼,雖不覺鬼醫鳳邪會看上軒轅忱,但是那鳳家珺戎倒追四皇子的傳聞倒是甚有耳聞,思及對自己的百般拒絕,又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態度。


    這麽一想,軒轅燮也跟著一聲冷哼,惹來鳳珺戎莫名其妙的眼神,他狹長幽戾的鳳眸暗沉幾許,對著軒轅忱說道:“刑部督辦不利,久未結案,鳳家主母方才如斯緊迫,祈求父皇做主。父皇既已應允,四皇兄又何必多言。豈不知帝王一言重若千金。四皇兄這是逼迫父皇出爾反爾不成?”


    一頂不尊帝王的帽子扣下,軒轅忱冰冷的麵容愈發寒涼,他冷冷的眸光朝軒轅燮射去,對視間有激烈的火花蹦現,新仇舊恨齊聚心間,軒轅忱的聲音愈發冰寒:“九皇弟何必故意曲解四皇兄的意思?”


    “難道說是吾理解錯了?四皇兄不是想讓父皇罷手,將鳳家輕歌一事全權交由刑部辦案,同時也讓鳳家輕歌免去今日出入金鑾殿,避免麵對眾人異樣的眼光?”


    軒轅燮眉頭高挑,絲毫不將軒轅忱冷然的威懾放在眼底,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繼續說:“四皇兄無話可說,看來四皇兄也是支持父皇的決斷,希望盡早給鳳家輕歌討一個公道的。那合該是吾果真理解錯了。”


    被軒轅燮連削帶打了一頓,軒轅忱惱恨:“九皇弟!”


    軒轅燮同樣冷眸以待。


    他都沒舍得動一根寒毛的女人,軒轅忱憑什麽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鳳輕歌輕易踐踏?


    “夠了。”


    西秦帝陡然沉喝,打破軒轅燮與軒轅忱兩人的對峙局麵,虎著一張臉喝道:“朕的決定不容更改,都給朕閉嘴!誰再多言一句,就給朕滾迴去!”


    天子一怒,朝堂驟靜。


    諾大的金鑾殿,頃刻間落針可聞。


    西秦帝虎眸橫掃,所過之處,群臣戰栗,紛紛垂首不敢言,軒轅燮和軒轅忱同時嫌棄地撇開眸光,盯著來前火速退換下來的朝服上的飛鷹入定。


    安靜了,西秦帝這才發現老太君和鳳張氏尚跪著似的,開口喚他們起來:“老太君鳳主母都平身吧。”


    “謝陛下。”


    “謝陛下。”


    兩道聲起,理智脫韁的鳳張氏,猶記得扶著老太君一同起身,起身後,又再度俯身,拾起朱盤,將之交到老太君手中,烏玉閃閃發亮,隱隱映射出老太君因再度被威脅警告而下垂的眼尾,以及顯現出不耐之色的緊抿的唇。


    悄無聲息的交流在天子腳下進行。


    一盞茶過後,太監總管奔來相告,鳳家輕雲鳳家輕歌已到外殿等候,西秦帝微微詫異,這麽迅速?


    太監總管湊近西秦帝,掩手耳語了幾聲,西秦帝眸光微閃,別有深意地掃了眼垂眸靜立的鳳珺戎,眸色意味深長。


    早已在宮門口等候?


    若說沒人幹預,一傷一殘的鳳家輕雲鳳家輕歌怎麽會貿貿然出現在宮門口?


    鳳家主母?


    不會,她恨不能讓自己的一雙兒女在府裏安心休養,不可能讓他們出來受這一份罪。


    西秦帝眸光從將軍府裏的幾人掃過,心下暗思,最有可能的便是這鳳家珺戎的。能悄無聲息從將軍府搬運出嫡子嫡女,這份能耐,不可小覷。


    但也不能排除是後宮抑或是朝堂中,有人也想借機看將軍府的笑話,走一步看三步,預測到了殿上的風雲,提前將鳳家輕雲鳳家輕歌安排在宮門口隨時待命。


    倘若是後宮之人,又會是誰呢?


    皇後?後妃?


    西秦帝心思電轉,諸多思量也不過瞬間功夫,在群臣看來,也就是太監總管朝皇帝稟告了什麽,然後就聽得皇帝揚聲宣告:“宣。”


    “宣鳳家輕雲,鳳家輕歌進殿——”


    通傳聲自金鑾殿外層層飛出,此起彼伏,不過須臾,便有兩名太監得令,弓著身體,引領著鳳輕雲鳳輕歌一群人踏上重重台階,徐徐進殿。


    鳳輕歌兩手分別被兩名灰衣太監抓著,披頭散發,形容縞素,張牙舞爪的模樣,顯然十分抗拒陌生人的觸碰。


    往日裏楚楚可憐的眸裏,俱是毀天滅地的驚恐和慌亂,嘴裏絕望的唿喚著:“放開我,放開我!娘,娘,你在哪裏,娘——”


    “我的兒啊——”


    鳳張氏幾欲昏厥,哪個挨千刀的,竟然連宮裝也不給歌兒換上,直接一身便服就將人抓了過來,這對歌兒的聲譽不是更雪上加霜嗎?


    她趕緊上前幾步,用力扯開兩名灰衣太監的手,將鳳輕歌抱在懷裏細細安撫:“歌兒別怕,娘在這裏,別怕啊,別怕……”


    “娘,娘,這兒是哪兒,迴去,帶我迴去……”鳳輕歌如躲進安全避風港的破碎船隻,驚魂未定,嬌軀顫顫發抖,出口的話反反複複也就那一句:“迴去,迴去,迴去。”


    “陛下!”鳳張氏悲痛地安撫著懷中骨肉,雙眸眼含熱淚地朝西秦帝求情。


    西秦帝視而不見。


    鳳張氏忽然悔恨自己的莽撞,早知會將歌兒陷入如斯難堪的境地,她定然不會群臣留下圍觀,她寧願帝王徇私偏袒鳳錫寒,繼而偏袒鳳珺戎那個賤蹄子,也不願歌兒被眾人異樣的眸光盯著,這樣的屈辱,與活生生剜掉她的心頭肉有何區別?


    悔。


    悔不當初啊。


    鳳張氏麵色幾變,恨不能迴到幾盞茶前一頭拍死魯莽的自己,她本以為這悔恨心疼的痛楚已經夠難忍了,然更叫她心頭滴血的是,那廂被人用擔子抬進來,隨後又被人毫不憐惜地丟在地上的鳳輕雲。


    鳳輕雲渾身裹著白色傷布,從頭纏到尾,仿佛是一隻巨型雪白蠶蛹,詭異的可憐又莫名的好笑,因為他人毫不留情的動作,落在地上的雪白蠶蛹輕輕顛了顛,有點點猩紅冒出,恍若雪白天地裏綻放的紅梅,惹眼至極。


    群臣眼疼地嘶了聲。


    該是多大的傷口,才會因為這樣的顫抖滲透出猩紅血滴?還有,這有唿氣沒入氣奄奄一息人事不省的模樣,如何與人對質?鳳家貴女到底在想些什麽?真是納悶。


    鳳張氏眥目欲裂,想撲上去安撫鳳輕雲,懷裏又有一個驚悸恐慌死死抓著她的鳳輕歌,顧得了兒子顧不了女兒,顧得了女兒又顧不了兒子,一時兩難,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鳳珺戎瞅著她顧不暇接的模樣,心底冷笑,冷笑顯於麵上,便是那微微開闔的唇瓣,刻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暗啞,卻唯有鳳張氏一人能夠聽見。


    “這還隻是開頭就這樣痛苦了?嘖嘖,真可憐,放心吧,我不會就此收手的,後麵還有更多痛苦等著呢,唔,可憐又可恨的人,祝你好運咯。”


    惡意滿滿的聲音陡然在鳳張氏耳邊響起,鳳張氏一個激靈,惶惶然四下環顧:“誰?是誰在說話?是誰?”


    這副模樣落入殿堂群臣眼底,便像是得了失心瘋,方才殿上一片安靜,哪裏有人開口說話,怎麽鳳家主母忽然疑神疑鬼起來,真是怪哉怪哉。


    軒轅燮未曾聽到傳音,但瞧鳳張氏的模樣,分明是聽到什麽見鬼的聲音,他的視線不由落在鳳珺戎身上,有種莫名的嘚瑟和驕傲。


    上首的西秦帝虎目斂起,輕哼了一聲,登時交頭接耳的群臣如驚弓之鳥,迅速安靜下來,西秦帝這才道出群臣心中的疑惑:“鳳家珺戎,鳳家輕雲與鳳家輕歌如今這副模樣如何還能開口對質?”


    鳳珺戎福身盈盈一拜,做足了世家貴女尊貴優雅的派頭,徐徐開口:“臣女敢如此方言,自然是心有成竹。望陛下心安,且靜心看看臣女繼母是如何汙蔑臣女的。既然繼母狀告臣女欺姐弑兄,那便一件一件來來辯,辨他個一清二白,也為臣女的聲譽正名。”


    話落鳳珺戎故意跟鳳輕歌過不去似的,要她多留殿堂享受異樣眸光,先將矛頭對準裏鳳輕雲,“臣女的二哥鳳輕雲身負重傷,宜在家安養生息,便先於鳳輕雲對質,讓他盡早迴府。”


    聽著倒像是一個善良的妹妹會說出來的話。


    西秦帝一揮手:“準。”


    鳳珺戎得令踱步到殿堂中央靠後位置的鳳輕雲身邊,慢慢地蹲下身去,姿態柔和賢婉得連發髻上碧玉銀簪都未動絲毫,她緩緩地蹲身,手指慢慢探向鳳輕雲的鼻息。


    “你想做什麽?!”


    鳳張氏心中一跳,顧不得懷中顫抖的女兒,迅速撲了上去,抓住鳳珺戎的手指,厲聲喝止。


    “鳳張氏退下!”鳳將軍在一旁低喝。


    “娘,娘,娘~”鳳輕歌如陷入黑暗泥沼,周圍異樣的眼光像是漆黑夜晚裏綠油油的狼光,慢慢的是想要將她私吞入腹的狠意,她慌亂得手足無措,眼神狂亂。


    軒轅忱幾步上前,不顧她的阻攔,無視群臣異樣的眼神,將人緊緊抱住,心疼地安撫:“沒事了別怕,沒事,沒事。”


    不同於封閉閨房帶給她的安全感,此刻鳳張氏的離開,正好給了軒轅忱就是鳳輕歌他是她最後的一根浮木的錯覺,她甚至於不敢抬頭睜眼看他,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不過須臾,小臉便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冷汗涔涔,慘白慘白的。


    軒轅忱疼得不行,看向鳳珺戎的眼神了驟然冰霜覆蓋。


    鳳珺戎懶得理睬軒轅忱,她悠悠地抽迴手指,很是無辜地向鳳張氏解釋:“我要喚醒二哥啊,二哥不醒來,又怎能親自告訴大家真正的兇手是誰?怎麽讓大家相信,我並沒有傷害二哥呢?”


    “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鳳張氏怒吼了一句:“雲兒傷成這樣,不正是你害的?!府中下人全部都看見了,還能是誰?指望雲兒親口指證才肯承認自己是兇手?我看你是想早點讓雲兒斷氣死無對證吧!”


    “你冤枉我?”


    鳳珺戎神色無辜,一臉純潔的表情看得群臣一愣一愣,這到底誰真誰假啊?


    若真是鳳家珺戎下的手,鳳家輕雲醒來,反而於她最是不利。畢竟有當事人親口指認,又有將軍府眾名家丁為證,鳳珺戎哪裏落得了好?


    “收起你那副假慈悲的表情,我是不會相信的。”鳳張氏怒罵。因連日來愁苦而清減幾分的身軀驟然跪在鳳輕雲的首邊,也不敢輕易移動鳳輕雲的身體將他抱在懷裏護著,隻能用竭力廣袖掩蓋住他大部分的身體部位,以圖心安。


    鳳珺戎抬首看向鳳珺揚:“哥哥,你曾教過我些許醫理,也誇讚過妹妹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現在,你認為鳳輕雲這傷,妹妹能治得了嗎?”


    鳳珺揚懵然。


    鳳珺戎努嘴像是不開心,大而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靈氣活現,鳳珺揚福至心靈懂得了鳳珺戎的暗示,順著鳳珺戎的說辭接下話茬,卻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免得最後反而連累的鳳珺戎。


    他道:“鳳輕雲傷及肺腑,性命堪虞。依哥哥看已是無力迴天。戎兒若想試一下,與閻羅王搶人,不妨一試?若是成功,也算是他的造化了,若是治不了,也是天意。”


    “知道了哥哥。”鳳珺戎送給鳳珺揚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不允許!”


    鳳張氏才不會傻到讓鳳珺戎碰自家的寶貝心肝,不說習得醫術是真是假,但是鳳珺戎這三字就令她十分不信任。


    她這個兇手焉能有什麽好心思?


    治傷?


    不在傷口上撒些毒藥就阿彌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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