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皇九子淡漠情愛厭惡女色廣為人知,但其中緣由卻鮮少人知悉,不巧的,他便是這鮮少人之一。


    軒轅奕眸光觸及兩人交纏的手,青澀的俊臉慢慢冷凝。


    九皇兄年幼時皇後幾度以愛為名賞賜諸多心腹女婢,教其暗中殘虐,自小眷戀的嬤嬤後來也因利叛主,在送去別國充當質子的前夕狠心下毒欲取其性命。若非父皇發現及時,必將殞命當場。


    幼時幾番性命危機皆因女人而起,九皇兄自此對女色諱莫若深,心裏的嫌惡顯露於形外,便連相距三尺都難以忍受。先時隻顧插科打諢,倒忘記了九皇兄入女子閨閣本就異常,而今,更是主動欺近與女子糾纏……不,不該這樣的。


    軒轅奕垂眸,借以掩飾眼底的深思和驚詫。


    鳳珺揚也知曉軒轅燮的不對勁,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自家寶貝妹妹真被輕薄了。他抬步上前,伸手想要扯開那禁錮鳳珺戎手腕的手,不想軒轅燮一聲冷哼,在鳳珺揚靠近一尺內,閑著的手迅速在他身上一點,立時的,鳳珺揚動彈不得。


    鳳珺戎抬頭惱怒地瞪他。


    軒轅燮被她瞪得想笑:“別生氣,我想做什麽,你心裏清楚。該怎麽阻止我,你也心中有數。隻要你肯。”


    是的,隻要她肯暴露身份暴露身手,他定然不是她的對手,或者點頭承認她的身份,點頭承認她輸了,他即刻就停手。


    可隱忍偽裝了這麽久就為了贏得賭約的鳳珺戎,哪裏肯就此罷手?豔麗絕塵的麵容閃過黑色幽光,她又瞪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軒轅燮,旋即小臉飛速揚起一抹璀璨的笑靨。


    “九皇子說什麽話呢?能被九皇子親近,是臣女的福氣,隻是臣女真的沒有竊取九皇子的銅錢,若九皇子不信,攤開手心讓您檢查就是。”


    先時幾番閃躲,如今驀然大方配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軒轅燮暗道不妙。


    果真,鳳珺戎暗暗使勁抽出被掣肘的手腕,淺笑盈盈地攤開左手,在軒轅燮凝眸不可思議的神色中,素手緩緩攤開,白嫩的手心,無一絲薄繭,掌心中的從字紋路清晰可見,小巧又清秀,幹幹淨淨,連絲塵埃都不見,漂亮得如同白玉,讓人想握在手中把玩,看是否如白玉般溫潤柔滑。


    美則美矣,但是——


    手心處細弱蚊蠅的血色蠶蛹呢?


    軒轅燮眼眸睜大:“怎麽會沒有?!”


    鳳珺戎假意不知軒轅燮為何驚詫,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小聲辯駁道:“臣女方才就說了,臣女沒有竊取九皇子的銅錢,如今兩手都檢查過了,九皇子可該相信了吧?”


    軒轅燮不可置信,伸手想要將它抓過來詳細研究,冷不防鳳珺戎一下子竄到軒轅奕背後,“人稱九皇子是罕有的正人君子,怎麽今日如此輕挑下流,盡做些辱人清譽的醃臢事?!”


    “鳳,珺,戎!”


    這迴咬牙切齒的換成軒轅燮了。


    就算沒得到關鍵證據,沒法逼她當場承認,他也認定這人就是鬼醫鳳邪了。肌膚相碰間陡然產生的顫栗興奮,多年來,唯她一個,這種感覺不容他錯辨。


    軒轅燮震撼當場。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連縱橫江湖的尋人蝶引都無法在她身上留下印記?!


    寥寥幾次相處,他對能夠在武力上壓製她,將人鎖在身邊不抱希望,而她的行事作風又隨意灑脫,瀟灑輕狂得如世間獨行者,顯然不會因任何人駐足停留。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費心在唇邊抹上融成水液的蝶引,設計這場賭約,希冀以此困住她。前幾次她對他尚有幾分欣賞,他也就憑借著這幾分欣賞輕易近她的身,如今不能一舉成功也罷了,但又反被戲耍了半天還無從所覺甚至沾沾自喜……


    軒轅燮忽然覺得前途一片幽暗,沉沉的不見絲毫光亮。


    木筆被這一反轉驚得目瞪口呆。


    渾身僵滯不得動彈的鳳珺揚將兩人的神色收進眼底,愈發肯定兩人之間有不為人知的貓膩。


    軒轅奕擋在鳳珺戎身前,用他自認為的高大偉岸的身軀,頂住來自戰場殺神的滅頂的威壓。


    氣氛忽而僵滯。


    恰在此時,本該在壽宴把酒言歡的鳳將軍,忽然接到皇帝口諭,立時撇下滿堂賓客,領著一眾侍從,龍行虎步地朝閣樓走來,神色十分嚴肅,似是風雨欲來的壓抑。


    瞧見站在閣樓外的軒轅忱和蕭宓,簡單給軒轅忱見了禮,就入了房門,又見軒轅燮跟軒轅奕都在場,鳳將軍心底又添幾分詫異,但是另一件事更為重要:“戎兒迅速整裝一下,隨爹進宮麵聖。”


    這話一出,所有視線都集中到鳳將軍身上。


    “爹爹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出了什麽事?怎麽忽然要女兒進宮麵聖?”鳳珺戎結束與軒轅燮的對峙局麵,蹙眉問道。


    其餘幾人也皆是困惑不已。


    鳳將軍麵色鐵青,沉聲道出前來傳達口諭的太監留下的暗示:“你祖母今晨一早悄悄入宮了。”


    更多的,那太監也無能為力了。


    鳳珺戎眸色微閃,老太君麵聖?與她相關?


    思量著,她矮身行了個禮點頭稱好,取過軒轅奕手上的血蝶,便讓鳳將軍帶著幾名不速之客離開裏屋,留她和木筆在房裏整裝。


    “取根金尾針給我。”


    “是。”


    剛幫鳳珺戎盤好發的木筆聞言納悶,卻也知道時間緊迫,不多話便直接旋身從繡籮裏取針。


    鳳珺戎接過金尾針,一手捏住血蝶纖細得近乎毛發的肢角,一手捏著針,仔細從那不比大孔針粗的身體上辨別出血管的位置,一針刺下,木筆輕嘶了一聲,便見血蝶背部冒出小血滴,蝶翼卻仍舊顫巍巍的閃動,並未就此消亡。


    木筆眉眼亮晶晶,俱是崇拜:“這麽小的軀體流血了,還能活,小姐好厲害。不過,小姐不是沒中蝶引麽?為什麽還需要血蝶的體液?”


    “誰說我沒中了?”


    “那,”木筆眼皮跳了下,反應過來後就是一聲低唿:“方才是騙九皇子的?”


    鳳珺戎將血蝶倒扣,小血滴滑下,正好滴落在她左手尾指與無名指之間的指縫間,隻見那指縫間,一顆米粒般大小的紅點見血後迅速吸食,旋即若入水的紅墨,漸漸暈散開來,豔紅的紅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變淺,直至消失。


    木筆愣了愣。


    這是……


    思及方才伸手給九皇子檢查時,五指緊貼,不留絲毫細縫,木筆張了張小嘴,傻不愣登道:“所以小姐是在拖延時間,將血蛹逼退至指縫?”


    “小聲點。”鳳珺戎抬眸瞪了她一眼。


    軒轅燮隻知道蝶引喜歡手心的位置,卻不知若動用內力催逼手心使其溫度高漲,蝶引便會自發找尋更宜居的位置。蝶引無色無味無形,除了化繭成蝶時會有痛感,其餘時間皆無一異樣,她本是毫無所覺,但自軒轅燮說出蝶引兩字之後,她就開始想後招。


    血蛹滑行極慢,想要讓它遊弋到隱秘的位置耗時耗力,即便隻是轉移到指縫間,即便功力深厚如她,仍需要小半個時辰。軒轅燮是個精明狡詐的,想騙過他,就得先騙過自己。費心周旋小半個時辰過後,隻消她緊握拳頭做偽裝泄掉軒轅燮的幾分懷疑,隻消她攤手時五指並攏,軒轅燮眼睛再利也無從察覺。


    鳳珺戎勾著唇慢慢放飛血蝶。


    鮮活的血蝶飛出房間後,又會給軒轅燮她壓根就沒中蝶引的錯覺。想到軒轅燮可能出現的氣怒不已的神情,鳳珺戎心裏樂嗬一笑,也不枉費她裝傻賣乖這麽長時間。


    “戎兒好了沒有?”


    外頭鳳將軍火燒火燎地催促。


    “馬上好。”


    鳳珺戎迅速換上華麗繁瑣的宮裝,踏出房門前,頓了頓,忽而側首叮囑木筆:“木筆你呆這裏,我出門後,你立馬聯係閣裏兄弟,尋兩個口技出色者在宮門口待命,兩個武功出色且懂醫理者入府照顧袖香。”


    “是。”


    “其二,避過鳳張氏在府中的耳目,將鳳輕歌和鳳輕雲抬到宮門口藏著。”


    “是。”


    “其三,找尋當日差點命喪馬下的母子,若戌時過後還沒見我出來,就命她們擊鼓叩閽。其餘細節若有不懂,找李館主參詳。”


    木筆一臉茫然,不懂自家小姐為何忽然這樣鄭重其事的安排,卻又被這緊鑼密鼓的安排弄得倏然緊張起來,難道是宮中有一場硬仗要打?小嘴微張,想要細細詢問幾句,不想屋外又傳來連番催促,遂閉嘴,連連點頭應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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