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醫院的白教授拿著一疊醫學報告,用手敲了敲,說道:你這病啊,就是營養不良,你是不是不吃飯?


    營養不良,聽到這幾個字,周圍的人根本不信,雖然齊永林仔細看起來是有些麵黃肌瘦,但怎麽也不會和營養不良掛不上鉤。


    白教授道:吃飯不規律吧。


    齊永林撫了撫眼鏡,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白教授啊,實不相瞞,我在練習辟穀,氣功師傅說了,練習好之後,整個人都會精神煥發,如獲新生啊!


    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全國各地都掀起了氣功熱,各地的公園裏,早上都會有人練習氣功,也演化出了不少的氣功學派,他們以五禽戲、八段錦、易筋經等功法,結合儒道兩家的養生概念,不少黨政機關還辦了氣功班。齊永林所修煉的就是其中的一種“辟穀食氣”,練氣功能使人達到一種自動停止吃喝的狀態,練氣功到一定程度後,有些人會自動出現厭吃厭喝的感覺,達到“辟穀”境界。


    白教授搖了搖頭,說道:你平時餓不餓?


    我認為辟穀還是有作用,自己平日裏也不餓,接待的時候吃得多了反而會讓自己的胃不舒服。


    白教授道:你這是把胃餓小了,長期營養不良導致了夜盲症,啊,這個夜盲症俗稱“雀蒙眼”,醫學術語上指的是在光線昏暗環境下或夜晚視物不清或完全看不見東西。這種症狀的起因不複雜,一般都是由於缺乏維生素a的引起的。


    雷紅英在後麵怯生生地問道:那,那這病還能好嗎?


    能好啊,這個病,藥都不需要,迴去多吃點蔬菜和水果就好了,如果不放心,就開點維生素a。轉身就對旁邊的助理說道:小李,開點維生素a。


    雷紅英又道:這腦子裏麵沒什麽問題吧?


    白教授摘下了眼鏡道:我保證腦子沒問題,不過病人的血壓有些偏高,平日裏注意休息,那個辟穀的療法,我還是持保留意見的。你們想想,五六十年代,多少人吃不上飯餓肚子,辟穀真有用,還能餓死人,國家不早就推廣了。


    雷紅英想著昨天晚上的溫存,自言自語道:有時候看不清也挺好的。


    聽到自己沒有病,齊永林心裏長舒了一口氣,不再像剛剛進來那般悶悶不樂,又恢複了領導幹部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的模樣。


    齊永林起了身,主動伸出了手,一副領導幹部關心下屬的姿態,白教授看齊永林如此,也是起了身與齊永林握了握手。齊永林笑道:“白教授啊,我們地區醫院要是有您一半的水平,我也不至於跑到省城來麻煩您來了”。


    白教授十分謙恭地道:地區醫院肯定也是想著救死扶傷、濟世慈航的,可是受製於醫療條件和自身經驗的局限性,不能做出準確科學的判斷,但一個小小的夜盲症都沒有做出科學的診斷,著實也是有些堪憂,這也暴露出,我們省內一些地區,醫療水平還很薄弱啊。


    從醫院出來之後,謝絕了鄒來貴廳長一起午飯的邀約,畢竟副省長周鴻基還在地區考察,如果自己長時間脫離崗位,實在是說不過。


    鄒來貴就道:永林啊,既然你身體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這樣,我讓來富將你送到地區去。


    齊永林是乘坐鄒來富的車來的省城,也就沒有在這些事情上見外。


    鄒來貴和齊永林倆人在軍區醫院的林蔭大道下麵一邊走一邊聊。快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鄒來貴就道:永林啊,來富和我講,他的生意在地區遇到了些許的麻煩。我給來富說了啊,既然你已經從農業廳辭了職做生意,在商言商,無利不商嘛,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千萬不能做違法的事。永林啊,來富要是有什麽事做得不對,您大大方方地處理,我一定支持咱地區的工作。


    鄒來貴和齊永林作為大學校友,倆人在大學期間雖然不同班,但關係較好,倆人一個算是封疆大吏、一個則相當於是手握實權的廳級幹部,特別是又傳出分管農業的副省長即將去二線,鄒來貴則是下一屆農業副省長的熱門人選,自己看病鄒來貴能主動陪同,讓齊永林心裏又多了幾分感動。


    但此刻沒有了身體顧慮的齊永林,又感覺到了鄒來富問題的棘手。從前期掌握的情況看,鄒來富大肆行賄了地區裏的幹部,紀委和監察局已經掌握了情況,早晚是要和鄒來富見麵的。又暗暗地悔恨道,自己真是病急亂投醫啊,看病為什麽非得通過鄒來富,欠下這麽大一個人情,可怎麽還那?


    齊永林還是迴答道:來富是我們地區主動邀請過去投資的企業家,企業家的利益,應當被尊重和保護,有來貴廳長的關心,我們對農山公司未來發展的前景,有信心啊!


    鄒來貴道:永林啊,企業的發展主要依賴地方政府,有你在我是放心的。來吧,專員先請,說著就做出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


    齊永林忙道:肯定是廳長先請,我們基層的幹部也是受黨教育多年,大小王的規矩我們還是懂,廳長先請。說罷,就要去為鄒來貴開車門。


    鄒來貴忙拉住齊永林的胳膊,說道:客隨主便,在省城,您是客人,說著就拉開了車門,齊永林看後麵已經有車過來,也就沒有再客氣,就和雷紅英一起上了車。


    搖下車窗之後,齊永林雙手抱拳與鄒來貴告別。駛出了醫院大門,鄒來富就道:永林專員啊,我哥都說了,吃了飯再走,醫生也勸您不要辟穀了,您確實該吃了飯慢慢迴去。


    雷紅英也道:就是,永林,這兩天我也沒好好吃飯,都餓了!


    齊永林看著身體壯碩、體態飽滿的雷紅英說道:你看你,都膨脹成啥樣了。


    雷紅英看車上有兩個外人,也不好發作,白了一眼齊永林,就看向了窗外。


    鄒來富道:永林專員,咱們走得匆忙,這兩天不知道有沒有人會誤會您不辭而別。


    齊永林看著馬路上的滿載的貨車,晃晃悠悠地冒著濃煙,有些無奈地道:也許誤會才是常態,理解才是意外吧!


    軍區醫院本就在城郊,很快汽車就出了省城,沿著馬路朝著地區的方向疾馳而去。


    地區公安處已經按照政法委書記、公安處處長周朝政的指示,在地區各大路口開展檢查,一個是因為下午的時候,周鴻基就會到地委大院,這也是加強安保的一部分。二是專員齊永林和鄒來富一同離開,失去了聯係。開展檢查的目的還有一個,一旦發現了鄒來富,馬上抓人。


    副省長周鴻基一早就從平安縣出發到了臨平縣,臨平縣由於臨黃的鄉鎮更多,全縣一半的鄉都是泄洪區,交通閉塞,生產落後,特別是工業經濟,常年在地區末尾徘徊。李學武擔任縣委書記之後,和臨平縣長羅正財磨合了很長時間沒有效果,鍾毅已經動了要調整縣長的念頭,在緊要關頭,羅正財主動低頭認錯,再加上一位臨平籍在京的領導及時打了電話說情,才讓羅正財保留了位置。


    羅正財和李學武在修路的事情上達成了一致,所以臨平的進度並不慢。在周鴻基的印象中,臨平髒亂差的形象已經先入為主,沒想到在高標準公路的建設上,臨平卻能夠後來居上,看著硬化的路麵和兩邊的行道樹點了點頭。


    周鴻基道:鍾毅啊,你還有沒有印象,當時省領導來視察兩高路,專門提出了行道樹的問題,說平安縣的行道樹種的是槐樹而不是楊樹,很是表揚了一番。楊樹長得快、槐樹長得慢,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啊,從行道樹是可以看出一個地方的主官是看長遠利益還是看眼前利益啊。你看,曹河種的是楊樹,而安平和臨平種的是槐樹。


    李學武實在沒想到,種了槐樹還能得到表揚,就十分客氣地道:周省長啊,一方水土養育了一方人,我們臨平的幹部群眾都是踏踏實實、勤勤懇懇幹革命工作的,在省委省政府和地委行署的領導下,我們修了高標準公路,大家的日子更有盼頭了。但是啊,母親河橫貫東西,也製約了我們的發展,如果幹線鐵路能通過我們臨平,那我們對徹底拔掉窮根就更有信心了。


    周鴻基點了點頭,說道:鐵路一響,黃金萬兩,我到的地方不少,大家都在向我爭取鐵路項目,可是實不相瞞啊, 鐵路的事你們找省政府,是求雨求到了火神廟 ——認錯了菩薩燒錯了香啊。鐵老大的事情地方政府的話語權不多,不過,學武啊,我會替你們積極唿籲盡量爭取的。地方政府,不僅要有態度,更要有手段,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發展成兄弟縣區之間的內耗,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嘛!


    臨近中午,公安處的檢查組已經準備收攤迴去吃飯,這個時候,從遠處駛來了一輛轎車,這轎車看起來就十分高級,帶隊的人看了看表說道:再攔最後一輛,檢查完收攤。待汽車靠近,眾人才發現是省城牌照。核對了號碼,不錯,就是鄒來富的車。


    待車輛停穩,幾人便靠了上去,鄒來富降下了玻璃,還沒等說話,對麵就說道:“哎,例行檢查,下車”。


    鄒來富道:“我又沒開車,下什麽車”。


    讓你下車就下車,廢什麽話。


    鄒來富看了一眼後座上的齊永林,齊永林正閉目養神,作為行署的專員,正廳級的幹部,實在是沒有必要在這些基層同誌麵前抖威風,檢查完也就走了,耽誤不了兩分鍾,也算是支持基層的工作。


    鄒來富見狀,隻有下車。


    旁邊的公安道:駕駛員,也下來。


    文近朱覺得齊永林在車上,有些不屑地道:要什麽證件我給你,下車幹什麽?


    讓你下來就下來,快點。


    七八個人圍住了車,氣場還是很強大,旁邊一名公安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鄒來富撫了撫眼鏡,淡定地道:我叫鄒來富。


    帶隊的人一聽是鄒來富,忙給了左右一個眼神,旁邊的兩人很快抓住了鄒來富的胳膊,麻利地戴上了手銬。


    鄒來富忙扭過頭,大聲怒斥道:還有沒有天理,你們憑什麽抓人?


    帶隊的人一把就將鄒來富的頭按在前擋風玻璃上。十分強硬地道:沒犯事他媽能抓你?


    齊永林透過車窗,看著鄒來富已經扭曲變形的臉,正打算下車、這個時候,車門就被拉開了,探進來一個腦袋看了看,說道:哎,你,還有那個胖娘兒們,下來。雷紅英怒目而視,一把也就推開了車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媳婦鄧曉陽我叫李朝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鄧曉陽與李朝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鄧曉陽與李朝陽並收藏媳婦鄧曉陽我叫李朝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