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家鄉四十年的孫家義從海島歸來,自從踏入了平安大集地界,孫家義情緒激動,跪在地上悲憤大哭。我和向菊想著去拉一把,老葛把我倆拉住,擺了擺手。


    不多會,孫家義的情緒逐漸平複,但淚水仍在臉頰上掛著,但他開始慢慢站起來,環顧四周。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幾十年的變化讓故鄉的麵貌有了不少改變,但那些深藏在記憶深處的地標和片段仍然讓他感到親切。


    白雪皚皚、寒風蕭蕭,孫家義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深唿吸了一口空氣,在是一種久違的味道,一種屬於家的味道。


    拐了彎,正式進入安平大集,像是迎接新人一樣,道路兩邊站了不少人,地麵上的積雪早已被清掃幹淨,孫家義下了車,老葛是土生土長的安平大集人,無論是姓孫的還是姓葛的都認識。


    鄉親們開始和孫家義打招唿,有的人他還認識,有的則是新生麵孔,大家都滿懷欣喜地看著這個海島歸來的老人。


    走了沒多遠,孫家仁在二女兒孫向蘭的攙扶下,遠遠地佇立著看著孫家義,看了孫向蘭我才發現,這向菊和向蘭的脖子上都戴了一條鮮紅的紅圍巾。待看清之後,孫家仁快步上前,握住了孫家義的手,上下打量著自己這個找了多年的兄弟,似乎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


    孫家仁激動地道:“你真是家義,真是家義?”


    大哥,是我,我是老二,我是家義啊!


    孫家仁摸著孫家義的臉,深情地凝望著孫家義。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大哥正陽,小的時候父母外出勞動掙工分,中午有時候不迴來吃飯,大哥也是搓著我的臉來哄我,音容笑貌今猶在,恍如昨日笑談中。


    孫家仁抓著孫家義的手,道:“走,走,咱迴家迴家”。說著就抓著孫家義的手往家走,像大人帶著小孩一般。


    鄉親們看到了真人,多數也就散了,隻有孫家的幾個至親的本家老者跟著一路迴家。


    到了家門口,孫家義注視著這新修不久的圍牆,顯得十分陌生,孫家義道:“大哥,咱們搬家了?”


    搬家了搬家了,這以前是地毯廠,地毯廠走了之後,酒廠改造,為了給酒廠騰地方,咱們就換到了這裏來。


    孫家義問道,大哥,咱的老房子還有嗎?


    老葛是鄉人大主席,自然知道酒廠要原址擴建的計劃,就道:“家義啊,你要是明年來,就沒了,現在啊還在。”


    孫家義進了院子,小院已經被收拾幹淨,看著院子裏停放的摩托車和嶄新的自行車,又去了屋子裏,電視、洗衣機和電冰箱一應俱全,就是所用的家具都十分考究。孫家義的臉上並無喜色,隻是淡淡地道:“大哥啊,我在海島,每天都夢到咱們的老院子,夢到咱爹在老院子裏抽旱煙,夢見咱娘在老院子的屋簷下麵納鞋底做衣裳,我想迴老院子。”


    孫家仁道:“老二啊,這院子已經不是咱家的了,現在成了高粱紅酒廠的倉庫了”。


    高粱紅酒還有?


    還有還有。


    孫家義道:“大哥,走,咱迴老院裏看看”。


    當車子緩緩停下,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那個已經成為倉庫的老院子。這是一處黃土壘成的土房,房頂上覆蓋著白雪,高春梅已經打開了院門,孫家義率先走下車,他望向那棵幹了皮的老棗樹,心中湧上萬千感慨。這棵棗樹有了些年頭,如今再次相見,它依舊挺立在那裏,孫家義上了前,用力地拍了拍樹幹。堂屋的門打開,裏麵堆滿了盛放高粱紅酒的包裝箱。


    在庭院裏慢慢地轉了一圈又一圈,老葛揮了揮手,我們就都出來了。老葛道:“朝陽,人家一家人幾十年沒見,咱們就別跟在屁股後麵摻和了,人家一家人敘敘舊,等到時間成熟了,過幾天咱們在一起請他吃飯”。


    沒敢驚動孫家仁和孫家義,我們和向菊向蘭打了招唿,就迴到了鄉大院。鄉大院剛剛開了幹部推薦考核會,董遠印是鄧叔叔親自交辦要提拔的幹部,但組織部遲遲沒有動靜,昨天晚上鄧叔叔和王滿江一起到縣一中的操場上跑步,第二天一早,這考察組就來到了安平。我們到的時候,組織部的豔紅副部長正準備上車,見我們迴來,握了握手,盛情之下豔紅部長還是沒有吃飯,說是部裏等著開會,就不在安平吃飯了。


    接待孫家義,是縣委統戰部羅至清部長親自交辦的任務,我和老葛向吳香梅做了匯報,吳香梅又電話給羅常委做了匯報。


    辦公室門口,一個人正等著我,穿了一身警服,仔細一看,正是建國。雖然穿上了警服,但建國還是一臉怯生生的表情,蹲坐在台階上,看我過來,忙起了身,道:“朝陽啊,你可算迴來了”。


    呀,建國,這警服穿著咋樣?


    建國略顯羞澀,道:“朝陽,我就是穿個啥,還是建國。”


    辦公室裏,兩隻手凍得通紅,建國搓著手道:“朝陽,我給你商量個事啊”。


    啥事,咱倆不客氣。


    是這樣,教委辦的丁主任找到我,說是縣裏來的緊急通知,喊我明天一早到縣教育局參加考試。


    這是好事呀,到時候你就又可以當老師了。


    我指了指凳子,建國迴首望了一眼才敢坐下。建國道:“朝陽,昨天迴到家,我爹知道我當了公安,非得放了一掛鞭炮,非得喊我穿上公安衣裳在大街上走了一圈。我兒子更興奮了,抱著那身衣裳一晚上沒睡,第二天,一群小孩在我家裏看大簷帽。大隊就又把麵和油給我送迴來了。我想了,就是當上正式的老師,在村裏也沒這個待遇,工資也沒有現在高。所以,所以我想著我就不去了吧”。


    我心裏暗道,看來這製服比我這鄉長好使,真是應了那句話,你沒有實力,認識誰都沒有用,千強萬強,不如自己強。我勸慰道:“建國啊,這經警雖然可以穿警服,但是和正式的警察不一樣,也就是說這個算不上是鐵飯碗。教師招考,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建國不好意思地笑道:“朝陽,這我都知道,衛所長都給我說了,但是說這經警也可以考正式的公安,除了酒廠發工資,公安局還要補貼,這個算下來,可是比老師工資多得多。朝陽,我都知道了,這些事都是你在後麵給我操的心,等到我發了工資,我第一個先請你吃飯。”


    晚上迴到家,曉陽和大嫂正朝著家裏搬東西,看著整整齊齊的箱子有十多個。


    我隨手拿起了一箱,問道,這是啥?


    曉陽道:“輕點輕點,不要用力拿,小心摔了,裏麵可全是盤子和碗,這可是大嫂從外省托人帶迴來的”。


    要這麽多盤盤碗碗幹什麽?


    幹什麽,過年不得送禮啊。


    不是說了不讓送?


    曉陽瞥了我一眼,道:“傻的你,送錢肯定不行,正常的人情往來肯定要走動的。這送禮啊是門學問,不能人家送啥你就送啥,誰家還差你二斤餅幹三斤酒的,你看這些碗啊盤啊的,都不貴,而且實用,以後隻要吃飯,就能想得起來是咱們送的。”


    第二天,縣教育局就組織了考試。這次參加考試的,一共十一個人,安平鄉有一人參考,馬香秀,二十六歲,曾經在清水河小學的民辦教師。


    在縣監察局,教育局局長朱家春正在接受調查,朱家春本已經打算來一個死不張口,監察局長蔣宇鷹看在朱家春是正科級的領導幹部麵子上,並未采取過激的行為。沒有受什麽罪,朱家春還是一副的領導派頭。而參與審訊的人,高中基本上都是在縣一中上的,算下來,確實都是朱家春曾經的學生。


    看著朱家春一句話不說,監察局長蔣宇鷹打算會一會這朱家春。畢竟人送進來一句話不說,就顯得監察局的人太沒有水平。


    看蔣宇鷹進來,朱家春沒好氣地說,呦,蔣局長,您都親自來了,您就說親自來,我也是什麽不知道。


    蔣宇鷹拉了一條凳子,慢慢地走到了朱家春的旁邊,微笑道:“老哥啊,都是幹革命工作,職責所在,你也別怪兄弟無情,咱都是按照上麵的意思辦事。”


    朱家春冷哼一聲,道:“既然你們有證據,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蔣宇鷹道:“家春同誌,我們還是同誌,怎麽能這麽橫眉豎眼地對待自己的同誌,同誌是什麽,同誌既手足啊。我這個人啊最佩服的就是硬漢,家春同誌,實話實說啊,我既佩服你,也羨慕你。你看你到了人那裏都是人群簇擁,眾星捧月,在縣裏咋說也算是一號人物。咱都是當局長,你看兄弟的待遇,大家看到我,皮笑肉不笑的。”


    朱家春蔑視地看了一眼蔣宇鷹,道:“再厲害還不是落到了你的手裏”。


    我哪有這個本事,這事啊要怪你就怪有些人太貪得無厭了,你們替補的人裏麵,有一個安平是要解決正式工人的,結果怎麽著,報到縣裏最後變成了三個人,就這事還有人搭便車塞人進來。你說這事能不東窗事發嗎?老朱啊,你以為查你隻是為了查你嗎,你以為你不說這事就查不清楚?咱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怕你到最後想交代的機會都沒有了。


    朱家春道:“你不用拿這些嚇唬我,我這個不是嚇大的”。


    知道。老朱,我們也不嚇你。我隻給你說一句話,你自己考慮。


    什麽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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