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道。張叔,我二哥提的什麽意見,看你那表情,感情給你發了錢一樣。


    張叔背著手,道:“你二哥說,現在磚廠的生意這麽好,為啥不再起一個窯,這樣的話,咱們的生產效率可是成倍增加了。朝陽,我覺得你二哥的判斷很對啊,我看就靠著咱們的一個窯,就是日夜不停地燒,也無法滿足咱群眾的需要,我覺得可以再起一個窯。”


    當時,農村的房子基本上這樣的比例,半磚半土的房子,要占一半,純土坯的房子要占四分之一,剩下四分之一條件好的就是紅磚瓦房。分田到戶之後,大家都攢了一些錢,很多人的目標就是蓋上一進紅磚瓦房的院子。


    張叔又道:“磚窯廠擴建,投資不比咱酒廠少,也是一個硬骨頭,朝陽,你說假如過幾天我又走了,你和香梅,你倆能不能啃下來這個硬骨頭。”


    又走了,去哪裏?


    張叔咧嘴一笑,道:“老馬下來了,府辦主任的位置就空缺了,你鄧大爺有意讓我去接老馬的位置,那個攤子啊離不開人”。


    看到張叔說的是雲淡風輕,但我有一種恍惚的感覺,當初李叔籌建工業園區,想帶我去工業園區當個大頭兵,都感覺難於登天,解決了鄉黨政辦的副主任,內心都激動不已,怎麽現在看著張叔要去府辦主任這麽核心的位置,自己內心怎麽毫無波瀾,好像隻要我努努力,這個位置也是唾手可得一樣。那一刻我在問自己,到底是什麽原因,聽到這些消息不再覺得神秘。


    後來我也思考,還是屁股決定了腦袋,位置決定了圈層。自從成了副鄉長、副書記,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陪父親喝上一杯小酒,很久沒有在李舉人莊的田間地頭上揮灑汗水了。是我變了嗎?好像沒有,也好像變了。我覺得最大的變化,是我接觸的人變了,現在每天接觸的就是李叔、張叔和馬叔,有時候身為副縣的友福也是我們的座上賓,曉陽一起參加黨校培訓的同學更是不少都已經熟識了,而曉陽的這些同學,遍布各鄉班子。每天耳濡目染的就是各種小道消息和人事安排,就比如劍鋒,雖然對馬叔十分的惋惜,也怪自己的爺爺有些頑固,但還是計劃讓文靜去競爭一下府辦主任的位置,讓我有事沒事多給曉陽也吹吹風。我現在還記得,當初曉陽在縣黨校參加培訓,看到教室裏曉陽身邊的同學,個個都是副科級幹部,自己作為不入流的黨政辦副主任的那份自卑,看到劍鋒和曉陽在一張桌子上那份紮在自卑心之上的醋意。我真的看簡單了嗎?其實沒有,而是到了一定的位置,這些事對我來說簡單了。想著想著出了聲。


    張叔看我走了神,道:“你小子,走啥神了”。


    不是走神,張叔我是在想,你都縣長助理,咋說下一步也得是副縣吧?


    張叔哼笑兩聲,說道:“小子,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娶個好媳婦,有個好丈人,還有一個世外高人的丈母娘啊,就你這小小的副科,這個安平大院裏一輩子又有幾個人如了心願。年齡到了,心態也就平了,什麽級已經不重要了。”


    那什麽重要? 什麽重要?朝陽,當下最重要,其他都是吹牛,來,談一談磚廠的想法。


    我說道:修建磚窯廠,我們有兩大優勢,一個是建築公司,第二個是紅磚,我們都有,唯一緊缺的就是建築公司人手緊張,沒有時間和力量騰出手來,再去建設一座磚窯廠。


    張叔道:朝陽,現在這個時候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想等著萬事俱備,連湯都喝不上。咱們不能滿足現狀,隻把目光放在安平,周邊幾個鄉的肉也是肉。我看磚窯廠的產能已經發揮到了極致,磚窯廠,是穩賺不賠本的買賣。


    我看著張叔,也認同張叔的說法,附和道:張叔,我也知道這是掙錢,但是,我覺得咱們建築公司的力量……。


    張叔道,再難也難不過縣裏修兩高路,這個時候,上了車再買票吧,車到山前必有路,隻要你和香梅堅信能幹成,這事一定能幹成。


    看著胸有成竹的張叔,我點了點頭,說道:“張叔,沒什麽大不了的,咱人和磚都有了,那就幹”。張叔又喊了吳香梅,就商量了再起一座磚窯廠的事。吳香梅看我倆都在,自是知道張叔已經給我做通了工作。隻是吳香梅覺得,張慶合是遲早要離開安平的,何必在這個時候又做出這樣的決定。


    鍾毅和鄧牧為也去了地區,參加了地區組織的交通會戰動員會,開會之前,倆人帶了老家的幾隻雞到了地區家屬院,在一棟還算別致的小院裏,專程看望了李老革命。


    李老革命退下來多年,已經形成了規律的生活,就是上午去公園遛彎,吃了午飯後會睡到兩三點鍾,下午到大院裏的老幹部活動中心找三五好友下棋。


    知道鍾毅和鄧牧為兩人要來,李老革命早早地起了床,把家裏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這座小院正處家屬院的中間位置,是地區給主要領導修建的住宅,外觀看起來已經十分的破舊,在十多年前這種紅磚小院算的上是豪宅,但是現在看來,還比不上農村新修建的自建房。


    鍾毅和鄧牧為進了門,李老革命正在給院子裏小花園的小花園澆水。見兩人進來,李老革命忙放下水壺,看著滿院的菊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到了客廳,就看到正中間掛著一張偉、人像,目光和藹、神態慈祥。在偉人像的下麵,是一個小小的白色偉、人雕像,栩栩如生,非常逼真。桌子上已經擺了果盤,放著幾個碩大的紅蘋果。


    鍾毅道:“李老,這次來主要是給您匯報,關於安平老兵補貼的事,現在,我們已經將當時的府辦主任馬軍同誌免職了”。


    李老革命聽到免職兩字,心中一驚,拿著蘋果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之中。在他看來,自己隻是氣不過,找鍾毅鄧牧為兩人發了發氣,想把情況了解清楚,給一點警示,把老戰友的錢發了,並沒有想著把局麵鬧僵。一是咋說自己也是老家成長起來的幹部,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斷了別人的前途,二是李老革命人歲老,但並不糊塗,知道縣城裏關係人情錯綜複雜,府辦主任位置是何等的緊要,自己的孫子還在縣城,沒必要再去得罪人。


    忙說道:“鍾毅、牧為啊,你們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把情況調查清楚,以前該補的補,以後該發的發,沒必要把同誌們的飯碗砸了,對吧,牧為,他還是你的府辦主任。”


    鄧牧為道:“李老,雖然老同誌的補貼用於了安平的經濟建設,但是馬軍同誌必須處理,我們必須給您一個交代”。


    李老革命起身激動地道:“不行不行,我一個退休老頭,不能因為我的一句話就幹預你們的正常工作,你們這樣,讓我老頭子內心不安啊,鍾毅,你抓人事,這個馬軍,也是為了發展,批評教育就行了。”


    鍾毅道:“牧為,我看這樣,既然李老又做了指示,咱們還是要落實,李老說得對,馬軍也是為了發展。李老,我看這樣,咱們等合適的機會,再把馬軍重新安排到其他位置上”。


    李老革命舒了一口氣道:“鍾毅、牧為啊,像你們這樣,能夠尊重老人的同誌,不多了”。


    鄧牧為道:“李老,安平鄉過幾天就舉行工業強縣的現場推進會,到時候會給老兵發補貼,請您一定參加。”


    李老革命一拍大腿,說道:“正好還有一件事,老孫的兄弟的事我也落實了,這幾天來到地區,我直接去找了鴻基,鴻基同誌拍了板,地區出麵給省城匯報,特事特辦按程序認定老孫的兄弟孫家仁為烈士,這個文件我看也快到了”。


    鍾毅道:“如果這樣,我看到時候請李老您親自宣讀文件”。


    李老革命稍有猶豫,還是答應了,畢竟孫家義跟著自己打過仗,老孫家仁這輩子的夙願也該自己來了。


    和李老革命握別,兩人就匆匆去了隔壁的地區大院開會去了。這就是倆人為何都親自來給李老革命匯報的原因,畢竟這事是李老交辦,更為重要的是,李老革命雖然退休,但是他是可以隨時到周書記齊專員辦公室喝茶的人。而給李老匯報,不論他是否滿意,但倆人對待李老革命的態度是端正的。但仔細想想,這倆人是啥都說了,就是沒說這錢到底是自願支持還是被動克扣,因為對待李老革命,隻需要交代結果,人處理了,錢由您親自給。


    家屬院和地區大院隻隔著一條馬路,本來這馬路是一條內部路,周鴻基來到地區之後,發現經常這邊開著會,不知道誰家的小孩就到會議室裏找爹喊媽,很不嚴肅,就說了一句話,家屬院是家屬院,辦公區是辦公區。沒幾天,專人就把內部路的一端圍牆打掉,這條內部路就將大院一分為二。這周鴻基第二天到了辦公大樓,兩隊工人已經開始沿著馬路圍了圍牆,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就上樓去了。


    這次會議規格很高,嶽峰常務副專員主持,周書記和齊專員都做了講話,會上,鍾書記做了經驗的介紹。


    周書記道:同誌們,剛剛齊專員布置了任務,修這麽寬、這麽長的路,我看大家心裏都沒有底。覺得路修得寬了、修得長了,有沒有這個必要、有沒有這個能力。我看,大家的認識上還沒有到位。認識不到位的是什麽那?不是咱們修不成路,不是咱們沒有技術,而是認為修這麽寬的路誰來走的問題。啊,我看在大家的認識中,咱們縣城的馬路也不過是個兩車道嘛,咱們地委大院的門口也不過是個四車道,咱們在農村修個四車道,這不是胡鬧?對不對,你這修了路幹脆大家都來曬糧食算了。同誌們,這種認識就是沒有以發展的眼光看問題。現在咱們各地都在搞工業,工業的發展是離不開交通的支撐的,離開了交通的支持,沒有與地區之外的地方交流資源,進行貿易。咱們的商品經濟就屬於閉門造車,這個是發展不起來的。


    築巢引鳳 花開蝶自來;栽樹招凰蔭散水更流,沒有一點點的基礎和優勢,咱們地區如何招商那?沒有工業,就靠那一畝三分地,就是把產量翻一番,也是隻解決溫飽的問題。剛剛鍾毅同誌介紹兩高路修的經驗,吃上三代苦,打通兩高路。但是他還沒有說具體,鍾毅牧為跟我講,他們是拿著道方同誌的批示,把頭碰爛了,才換迴了省城的支持。你們去看看,他倆的手啊,那老繭比咱院裏的槐樹皮都厚。他們是圖啥,在縣城當個蹺腳老板不好嗎?他們是心裏裝著咱群眾啊同誌們。咱們啟動了交通會戰,地區計劃用一年的時間,貫通鏈接地區各縣的高標準公路,這個目標是科學的,是合理的,一年誰要是覺得幹不成,你來找我,咱們地委馬上研究,換個能幹成的人上去。咱們的發展對比沿海已經落後不少呀,實在是耽誤不起啊,我告訴大家,誰要是耽誤發展,誰就是咱曆史的罪人,我絕不輕饒。剛剛齊專員也講了,咱們要成立正縣級規格的交通工程公司,負責統籌整個地區的公路建設,主動給大家提供保障,這個條件比鍾毅他們好多了吧,這就是咱們的決心和措施,一年後咱們在這裏開總結會,我和齊專員在這裏喝大家的慶功酒。


    會議結束,周書記將鍾毅和鄧牧為都留了下來。


    鍾毅和鄧牧為來到了周書記的辦公室,周書記看到兩位幹將很是高興,招唿兩人坐定之後,開門見山道:一會還有個接待,十分鍾時間,就不給你們倒水了,咱們長話短說。鍾毅、牧為啊,這次把你們兩個留下,是地區搞交通工程公司需要你們全力配合,我和老齊通了氣,這次你們縣上來一位負責兩高路修建的同誌到地區來,擔任咱們工程公司的老總,我提個要求要有全程參與兩高路修建的經驗。


    鍾毅和鄧牧為事前並沒有想到地區會讓安平出一個老總,正縣級建製的交通工程公司,那相當於來了就是正縣級。鍾毅和鄧牧為都迅速思考著合適的人選,劉乾坤副書記一直在大院看家,並不合適,張慶合倒是合適,但是級別不夠,從正科到正處說不過去,而另外的幾位副職之中,隻有委辦主任崔浩這些天一直在現場,全程參與了修路工程。


    周書記看著兩人一臉正經,滿臉嚴肅,笑著說道:“不要那麽嚴肅嘛,說不定過段時日,你倆就去了省城高就,到時候可別忘了拉一把咱地區。”


    說著,就端了杯子,喝了幾口。見周鴻基放下杯子,鍾毅為馬上起了身,找到桌子旁邊的暖水壺,主動摻了水,動作十分的自然。放下水壺,道:“周書記,水有源頭樹有根,沒有地委、沒有周書記撐腰,我和牧為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到省城擊鼓不是”。


    周書記笑了笑,看著兩人道:萬丈高樓平地起,話說反了鍾毅同誌,是你們基層把工作做得紮實,我在省城才能直起腰說硬話。就是要這樣幹,咱們這地方窮了上千年,循規蹈矩地打不開局麵,牧為,你的府辦主任廖自文幹得不錯,去了上海之後迅速打開了工作局麵,地區已經上馬了幾個大項目。有為才有位,有位才有為,道方同誌對你們也非常肯定,這次去省城開會,道方同誌十分關心兩高路的進度,專門提醒他到時候會來調研。兩高路不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要站在地區的高度,打造示範工程,為迎接檢查做好準備。


    鍾毅和鄧牧為忙點頭應了。


    周書記心生一笑,道:“我看你們要注重做好年輕人的培養,特別是工作上不要斷,要銜接好,好吧,今天就這樣,我就不送你們了”。


    告別了周書記,鍾毅和鄧牧為就迴了縣裏。倆人去地區開會,從來都是乘坐一輛車,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他倆一樣關係緊密。曹河的書記苗國中與縣長楊國立是各乘各自的車,但成為典型的不是苗國中和楊國立,而是鍾毅和鄧牧為太過典型。畢竟一輛車上,領導總有自己喜歡的。


    在車上,鍾毅道:“老鄧啊,你對自文同誌有著知遇之恩”。


    鄧牧為看著心情舒暢的鍾毅,道:“鍾書記,選人用人是縣委的功勞,都是您培養得好”。


    鍾毅道:“咱倆就別相互吹捧了,免得讓咱小王笑話”。鍾毅說的小王,正是自己的駕駛員王成泰。鍾毅從曹河過來,沒有帶秘書,隻帶了王成泰一個駕駛員。聽著兩位領導在後麵說別人自己笑話,王成泰並未說話,如同沒聽到一樣,隻是笑了笑,就專心開車。


    對於到底誰去地區交通工程公司,鍾毅沒有想好,而鄧牧為心裏也很好奇,但是這個時候他還不能主動提起這個人事的話題,雖然心裏也在想著推薦誰去合適,但這種事鍾毅不問,自己則不便說。為何兩人配合如此默契,就是兩人把分寸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到位不缺位,補位不越位。可以缺位,但絕對不能越位。


    一連過了幾天,安平各項工作都已經準備到位,終於等到了縣裏召開現場觀摩推進會的通知,而會議的地點,就選在了鄉中的大操場上, 為了準備這次會。安平下了功夫,吳香梅是委辦副主任出身,對於搞活動很有想法。在操場用紅磚搭建了主席台,從學校拉出了學生用的學習桌,布置了主席台,裁縫廠早早地用紅布做了桌布,看起來是有模有樣。


    而主席台下第一排也是桌子,安平考慮得十分周到,第一排就坐傷殘的十九位老革命。


    秋高氣爽、天高雲淡,從校門口到學校操場,安排了數百學生做歡迎的啦啦隊,引導員、服務員、停車區、休息區甚至連學校的廁所都掏了一個幹幹淨淨。各鄉來的人都有專人負責引導。張叔帶著我和吳香梅在學校門口迎賓。而老革命則有各村的幹部陪著入了場。


    十點鍾,一行兩輛公共汽車打著雙閃組成車隊映入眼簾,鍾毅帶著縣裏班子和各部門的一把手就在校門口下了車。張叔快走幾步,與鍾毅和鄧牧為握了手,李老革命在劉乾坤的攙扶下也下了車,看著學生們天真爛漫的笑容,鍾毅很是高興。


    鍾毅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張叔的陪同下饒有興致地聽著吳香梅關於計劃明年就將學校改造的介紹。鄧叔叔則和李老革命聊著天。


    到了操場,學生、各鄉的幹部、老革命都起了身。鍾毅和鄧叔叔與大家揮著手。


    張叔快走一步,在鍾毅和鄧叔叔耳邊各耳語了一句,鍾毅與鄧叔叔兩人一愣,忙快步走向了第一排的老革命。就看到身著灰白、灰黃、灰綠的軍裝,洗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不少人身上掛滿了勳章。老人們有的站了起來,有的還端坐著。鍾毅牧為李老革命和劉乾坤、鄭紅旗一列準備好與大家握手。


    眾人走過之後,無不驚愕,這十七位老人,加上兩位老人的後人,四肢健全者不過一半。


    鍾毅沒想到,老革命們是這樣的境地,鍾毅還是走向前,第一位老人,兩截斷臂,給鍾毅敬了禮,鍾毅忙伸出雙手,緊握著老人。


    您的手?


    老人道:“解放省城,炸沒了。”


    鍾毅點了點頭,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又走到第二位老人,這位老人倒是四肢健全,見鍾毅來了,也是敬了一個禮。鍾毅道:“老前輩,該我們給您敬禮”。後麵一個村幹部模樣的人忙伸頭說道:“聽不見了,震聾了,炮彈震得,下來的時候倆耳朵都是血”。鍾毅抿著嘴,點了點頭,親手將老人的手放下。第三位是位端坐著的老人,走近一看,才發現,高位截肢,隻剩殘軀。老人欲舉手敬禮,鍾毅上前一步,緊緊地握住老人的手。


    老人道:“在朝鮮,被戰友用被單裹著扛下來的,撿迴了一條命”。鍾毅的眼睛已經有些濕潤,再看身後幾人,也是雙眼含淚。第四位,臉上的皮膚已經扭曲,鍾毅看著已經變形的老人,問道:“這是燒的?”


    老人支支吾吾地說這話,鍾毅聽懂了,汽油彈燒的。鍾毅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老人的手。這第五位,則是一個稍顯年輕的後生。


    後生見鍾毅走了過來,主動道:“領導,俺是替俺們村的老前輩來的”。


    鍾毅伸出手道:“英雄的後代”。


    後生膽怯怯地說:“不敢不敢,我們村,我們村的老前輩,他去年走了,他沒有後人,俺是村裏的代表”。


    鍾毅點了點頭,拍了拍後生的肩膀。握完了手,鍾毅鄧叔叔各從口袋裏摸出了手絹,擦了擦眼角。


    吳香梅道:“鍾書記,請入座吧”。


    鍾毅看了看主席台,道:“在這些前輩麵前,怎麽有咱們坐在上麵的份,請前輩們坐上去,咱們就在下麵站著”。


    吳香梅看了看第一排的老前輩們,說道:“鍾書記,主席台的台階有些高,老前輩們上不去”。


    鍾毅迴望了主席台,道:“當年,他們怎麽被抬下來的,咱們今天就怎麽把他們抬上去”。


    鄧牧為點了點頭,道:“老前輩們走過刀山火海,都是為了我們呀,咱們把他們抬上去,心裏還好受一些”。


    說著,鍾毅快步上前,拉開了那位還剩殘軀的老前輩眼前的桌子,鄧叔叔忙上前幾步,與鍾毅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就將老人架了起來。老人本想拒絕,但鍾毅道老前輩:“您就讓我們贖贖罪吧”。劉乾坤、鄭紅旗、王滿江、崔浩、友福各找了行動不便的前輩,攙扶著上了主席台,我和張叔忙搬了凳子上前補位。下麵的學生和各鄉的幹部們都起了身鼓著掌。老前輩們個個眼含熱淚,實在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享受如此待遇。


    安頓好老人,鍾毅幾人走下了主席台,張叔收起了主持詞,直接將話筒遞了過去。鍾毅看著下麵的上千觀眾。道:孩子們,都摸一摸咱們背後的脊梁骨,你們記住,咱們今天能挺直了腰,這根脊梁骨是前輩們給的。咱們,不能忘了本,我們這代人,因為窮,這根脊梁長歪了,但是你們必須堂堂正正地做人。現在,我提議,我們用最為熱烈的掌聲,向咱們的老前輩們致敬。


    主席台上的老前輩,用最標準的軍禮,做了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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