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陽說:“朝陽,安平鄉要新來一個鄉長,但是這個人你不喜歡”。


    我問曉陽:“怎麽,我不喜歡,難道是李劍鋒”?如果是真的李劍鋒來,那我還喜歡得不得了,這樣,他就不用想著蹭你的車了。


    曉陽說,笨蛋,李劍鋒提副科才多久,在機要科科長的位置上幹了不到半年,在柳集副鄉長的位置上還沒待夠一個月,怎麽可能會提鄉長。


    這就讓我非常疑惑,縣城裏乃至安平,我哪有什麽不喜歡的人。我說:曉陽,不是李劍鋒,換誰都一樣,我哪有什麽不喜歡的人?


    曉陽摸著自己的下巴,點了點頭,說道,恩,這個人說不定你喜歡,是個大美女。


    大美女?曉陽,你說的到底是誰,我沒有印象那個是大美女。


    曉陽說,那我告訴你,你看你喜不喜歡,縣委辦的副主任——吳香梅。


    聽曉陽說起這個名字,我是非常的耳熟,但是在安平的兩年我從沒有見過,隻是在縣委大院的時候,曉陽遠遠地看到了吳香梅,給我指了指,說,這個就是縣委一枝花的吳香梅。雖然已經三十出頭,但是保養得不錯,打扮得也精致,算是當時那個縣城裏為數不多的懂得打扮的人。如果和曉陽相比,曉陽算是小家碧玉,吳香梅則多出了一份成熟大氣。


    曉陽,這個人來就來唄,反正現在安平沒有鄉長。但是這女鄉長,還是很稀罕。


    曉陽說,有啥稀罕的,現在提幹部年輕化,同時要求幹部隊伍裏必須有女幹部,我告訴你,如果不是張叔在安平是資格的老鄉長,說不定這吳香梅直接接鄉書記都有可能。


    我說,不是吧,這吳香梅底子這麽厚?


    曉陽說,吳香梅這個人,不是一個花瓶,人家還是有能力的,否則她不會到縣委辦副主任的位置上,更不會一幹三年,但這個人做事的風格,有些張揚,我不喜歡。說著,曉陽雙手忽然抓著了我的兩隻耳朵前後搖,故作怒氣地說,李朝陽,你媳婦不喜歡,你也不能喜歡。


    我說:曉陽,曉陽,疼,疼,我不喜歡,我不喜歡。


    曉陽這才鬆開手說道:“朝陽,其實不講原則的話不該說,但是李叔讓我提醒你,這吳香梅和鍾毅書記的關係不一般,這次調整,由於滿江叔叔的鼎力支持,我爸在人事上的話語權重了,廖叔去了城關鎮,李叔去了工業園區,馬叔去了縣府辦,張叔有順利接了安平。有些事咱不能講,但咱們心裏要明白。有些事情,需要的是平衡。你這個人太過實誠,現在李叔不在你跟前,你要多長個腦子,有事多跟張叔商量,別被人賣了。說著又拍著我的臉說,我就你這一個小笨蛋,人家把你賣了,我就找不到你這麽笨的人了”。


    我說曉陽,你可別說了,我這麽笨,還不是娶了一個聰明媳婦。


    曉陽揪著耳朵說,李朝陽,我發現你是越來越貧了。


    迴到家,我們再一次研究了基本國策的落實。


    第二天,到了辦公室,昨天走得早,煤球爐已經熄火,前天的雪今天已經有了消融的痕跡,下雪不冷化雪冷,天寒地凍。我拿著煤球鉗去了吳姐的辦公室,夾了一個正在熊熊燃燒的煤球放到了煤球爐裏。這煤球爐放進去,把燒水壺放到了煤球爐上,其實,那個時候的煤球爐,根本取不了暖,更多的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最大的作用就是燒熱水。水還沒燒開,吳姐就來通知,說張書記喊我過去。來到張叔的辦公室,計生辦的老劉在。


    我和張書記、老劉打了招唿,剛剛坐下。張書記就說道,朝陽,計生工作是重中之重,現在計生辦開車的小何發燒開不了車,這老劉他們接到舉報,李橋村有一個超生戶,趁著過年迴來了,這是個重點戶,已經生了三個,一分錢也沒有交,這個負麵影響很壞,今天你就充當一下駕駛員,跟著也去學習一下開展群眾工作。


    說著,張叔又囑咐道,老劉,李主任開車算技術人員,你把補貼給他加10元,我們不能虧待幹工作的同誌。


    我還以為什麽事,原來是計生辦沒人開車,這馬叔去了縣府辦,就把安平鄉大院之前的駕駛員帶走了,現在的張叔也還沒找到合適的駕駛員,以前的時候,計生辦的駕駛員有事,就是馬叔的師傅來開車,現在馬叔把師傅帶走了,這鄉裏連個替補的師傅也不在。那時候若不是我在部隊的時候跟著學了開車,摸過幾次212,也是不會開車的。


    對於開展計生工作,我一般不願意去,雖然每去一次直接發20元補貼,但是我爸媽覺得都是鄉裏鄉親的,不是親戚,就是同學的,幹這個工作並不光榮,好在這次張叔說了,我屬於技術人員,可以不用下車。我到了之後,計生辦的幾個人已經摩拳擦掌了,看樣子這次屬於胸有成竹。


    這麵包車比212好開了不少,由於李橋村離我們老家不遠,所以對於路我比較熟,這戶人家是重點戶,老劉來了不止一次,直接就停在了超生戶的門口。


    車一停,計生辦的幾人就衝了進去,這次已經到了臘月,過年還剩個八九天,在北方都算進入過年的準備階段,家裏人已經準備開始蒸各種包子饅頭。這家人應當是大意了,覺得這個時候應該不會再上門,所以被老劉堵在了家裏。


    裏麵十分的嘈雜,我怕有突發情況,就沒敢熄火,隨時準備拉著老劉一幫人撤退。這吵架的聲音把周圍的鄰居引來了,大家看到了這輛麵包車,自然知道是計生辦的人正在公幹。但快過年了又是農閑,人是越聚越多。不知不覺,大家已經把麵包車給圍在了中間。


    裏麵婦女的哭聲引來了大家的同情,我聽著鄉親的議論,大概知道了這家人已經連生了三個女孩,現在也已經家徒四壁,根本沒有錢來交。老劉這個時候應當知難而退了,我擔心,這輛小小的麵包車可能已經無法帶著他們全身而退了。


    我也慌忙下了車,門口計生辦的人攔著,不讓群眾進去,這個操作說明,計生辦的人還是老練。到了院裏麵,那時候家裏窮,但是實在想不到這家人有這麽窮,房間裏除的棉被黑得發亮,一大一小兩個小女孩穿得破破爛爛,蓬頭垢麵,大的四五歲,小的三四歲。倆人在裏屋抱著媽媽的大腿瑟瑟發抖。這婦女大著肚子坐在裏屋的床上,懷裏還抱著一個,不用說也是女孩。整個房間裏空空蕩蕩,房間裏的破桌子上放著幾個碗,裏麵還有沒有喝完的清湯寡水。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裏,裏麵有大白兔奶糖,曉陽有吃糖的習慣,總是在我的兜裏放著糖。


    我走進了裏屋,兩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見我進了屋,兩個孩子就開始往後退,但已經退無可退,我從兜裏掏出了奶糖,遞到她們的麵前。孩子看了看我手裏的糖,都不由自主主地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們的媽媽。這媽媽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說,拿著,叔叔給的。兩個孩子還是抵擋不住糖的誘惑,猶猶豫豫地伸出來手,那手黑得發紅,紅得發紫。兩個孩子一人隻拿了一顆,也不剝開。


    我伸著手說:都拿著。


    兩個孩子又看向媽媽,不再伸手。我把糖分了分,給兩個孩子的兜裏一人塞了幾顆。


    孩子媽媽說,政府,我們知道錯了,孩子隻見過糖,還沒吃過糖,不會剝這種糖。您也看到了,我們家在李橋村也算是單家獨戶,你們到家裏來,連個幫忙的叔伯大爺都沒有,我們老了,這三個閨女娘家沒人,咋整?不要肚子裏的這個能行?


    聽到孩子媽媽這樣說,我的眼圈一下就紅了,我們那時候家裏也窮,在兩個妹妹舒陽和恩陽這麽大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吃過糖,小時候,我的父母也是時常被欺負。


    我摸了摸兜裏,還有些零錢,看了看門口,沒人注意,就都塞進了孩子的兜裏,扭了臉就走。


    男主人穿的也是露了棉花的爛棉襖,村幹部從中在斡旋著,老劉則一臉的嚴肅,一副不交錢這事堅決不成的表情。最終還是達成了一致,男主人翻遍了犄角旮旯,老劉他們又抬進了車裏幾袋糧食,就關上了車門。計生辦的幾人仿佛已經習慣,怎麽在車內和糧食共處。人群自覺地給這輛麵包車讓開了一條路,沒有任何的意外,這原因我想是幾個孩子沒有叔伯大爺,鄰居不會為他們得罪這斷子絕孫的老劉。大家來也是為了看看熱鬧。我慢慢地將車挪出了李橋的胡同。老劉在車上算著賬,這些糧食加上交的罰款,600多元。到了計生辦,看著老劉從兜裏掏出了錢,這錢是零錢,一角、二角、一元、兩元、最大的也不過十元,老劉的兜裏還有不少的硬幣,老劉大方地給我數了30元。厚厚的一小疊,看著這錢,我實在是不忍心拿。


    我說,劉主任,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咱這計生辦的工作,這次算是義務勞動了,這錢我不要。


    劉主任還以為我客氣,多次要塞給我。劉主任說道,李主任,你是不是嫌少?


    我說,劉主任,這是哪裏話,我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你這30元都要趕上我大半個月工資了,隻是我第一次跟你劉主任下鄉,咱倆這個關係,咋能要錢。劉主任見我這樣說,也就不再客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朝陽,跟著下鄉搞計生不要錢的,你是第一個。


    下午的時候,曉陽來接我。我把上午去計生辦幫忙的事給曉陽說,曉陽也是沉思良久。說道,朝陽,下次,我給你的兜裏多放些糖。


    在車上,曉陽說我們既然結了婚,就是已經成了家,這次過年,有些領導和親戚是要主動去走動的。說著掏出了本子,上麵記著要去人情往來的名單。曉陽說,這城關鎮的廖叔、縣府辦的馬叔,還有李叔昨天剛吃了飯送了雞,咱就不用再去了。但是滿江部長、我們柳集的周書記和杜鄉長,你們安平的張叔,這些咱們都是要走動的,劍鋒的父親李學武,鍾書記那裏我要迴家問一下我爸看怎麽安排。


    我說,不是吧曉陽,鍾毅哪裏也要去?


    曉陽說道,笨蛋,為啥不去,鍾毅同誌辛苦了一年,作為革命同誌,作為晚輩,你就不能去看望一下,咱們要心懷坦蕩地看待自己的同誌。


    我說,曉陽,鄧叔叔不是最反感這一套。


    曉陽說笨蛋,這反對的不是正常的人情往來。李劍鋒今天晚上就要去我家,這是晚輩在給長輩拜年。我們今天先去李舉人莊,我欠大嫂的雞錢該給了!


    到了家,天已經黑了,那年過年,村裏在省城打拚的鄰居已經帶迴了我們村的第一台電視機。西遊記是86年開始播出的,但是我們村的村民是87年底才在14寸的黑白電視中知道了孫悟空和豬八戒的故事。


    二哥也已經放假迴家,家裏已經睡不著,晚上的時候,他是到二叔家裏借宿,我們迴家的時候,一家人都在。母親正好蒸了一鍋菜包。


    舒陽和恩陽早早地就換上了曉陽給她們買的新衣服,成為村裏小孩羨慕的對象。一到家,大嫂就把曉陽拉到一邊,說起了悄悄話,倆人沒說一會,就看大嫂多少有了些不好意思,曉陽則笑得彎了腰。


    二哥複讀多年才考上大專,為了節約車費,隻有寒假放假才迴家,算是一年迴家一次。見我們迴來,忙迴到屋裏,說是給家裏的每個人還帶了禮物,也有我們的一份。大哥幫著母親在做飯,舒陽和恩陽在做著那個年代女孩子做的遊戲,見到我們迴來,恩陽過來找了我,舒陽則去找了曉陽。


    恩陽雖然讀初三,但個頭不低,摟著我的肩膀,悄悄在我耳邊說,大嫂,已經懷上了小寶寶。


    父親眯著眼,抽著卷煙,那神態,自是一副知足的幸福模樣。菜包出了鍋,母親又炒了兩個菜,大哥收拾著桌子,恩陽數著人去找凳子,九個人,滿滿當當。


    晚上到了家,曉陽說,朝陽,我爸交代的那篇稿子我思考了很久,這個事情咱倆必須重視,我考考你,你覺得我爸讓我們寫稿子到底在考我們什麽,這廖叔指點的你昨天聽懂沒有。


    曉陽,其實,今天下午的時候我一直在思考鄧叔叔讓我們寫稿子的事,肯定不是讓我們重複他說的話,通過昨天廖書記的提醒,我覺得應該是讓我們寫一寫這事該怎麽辦。


    曉陽聽了之後,一副滿意的表情說道:“不錯,我的小笨蛋這次是動了腦子了,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才是根本,這有我們站在社會治理的角度去考慮怎麽解決這些問題,才是這篇稿子的重點”。


    我說道,曉陽,正是,就是要些解決的措施。


    曉陽說,那就動筆吧,今天先打個提綱,明天白天開始寫,晚上我們去吃飯的時候就交稿。


    我說,曉陽,鄧叔叔不是給了一周的時間,咱為啥這麽著急。


    曉陽白了我一眼,說道,笨蛋,你不懂我爸的思路嗎,不等不靠不拖,你能提前拿出來,在態度上就端正了。他肯定還要修改,來迴幾次,也就過年了。


    我拿了紙筆,曉陽說了提綱。第一,寫事情發生的背景和基本情況,第二,寫事情引發的四點思考,第三,寫工作建議。這前兩點你都清楚,我就不教了,這第三點,朝陽,既然是讓你寫,我覺得你還是要思考,我想先聽一聽你想的建議。


    曉陽,我覺得這第一點,既然是歪風邪氣,鄧叔叔也說了不刹一刹不行,我覺得肯定是要搞作風整頓。這第二點,鄧叔叔說了,咱們可以找他去訴說,那很多群眾還沒有地方訴說,這第二點應該給群眾找一個說理的地方。這第三點,應該是明確一下各部門的職責,該管的管,不該管的不管。


    話音說完,曉陽一下就抱住了我,說道:“朝陽,這真是你自己想的幾點”?


    我說:“是呀,本來還有一點,你這一抱我,我就忘了”。


    曉陽拍了一下我的頭,笑著說:傻樣,喊你拿個本子記東西你又不記,不過這次我的小笨蛋是懂得深入思考了,你提的這幾點都很對,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也就不提我的建議了,免得幹擾你,這次你就正兒八經地寫個稿子,這廖書記把方向給我們點透了,這稿子就不會出大問題。


    既然曉陽這樣說,我也就開始寫了起來,有時候有些事情沒幹的時候,總覺得幹不成,但是一旦行動起來,反而覺得沒那麽難,特別是當背後有那麽一個人支持你的時候,你會感覺有源源不斷的動力,她會讓你沒有後顧之憂,麵對困難的時候不是退縮,而是想著去找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我覺得曉陽最大的好,就是從沒有嫌棄我這個農村出身的大頭兵不懂體製的規則,沒有高的情商。曉陽總用她那顆溫暖的心去小心嗬護著我的那份來之不易的自尊,讓我那建立在自卑與虛榮的自尊逐漸變成了自信。從不敢到敢,從覺得不可能到覺得別人能我也能,我的心態也在慢慢地發生變化。麵對我的失誤,我的窘境,我的貧窮,她總是不驕不躁,一臉寵溺,仿佛我的失敗在她眼裏也有愛意。


    曉陽說李朝陽,你除了媳婦一無所有,輸了媳婦也在,沒啥損失。我也隻有你李朝陽,輸了你還是李朝陽,我鄧曉陽也沒啥損失,怕啥呀,給你媳婦往前衝。


    那天的稿子寫到很晚,本來曉陽讓我寫提綱,但我寫完了第一遍的初稿,曉陽就這樣裹著那身厚厚的粗土布棉襖,抱著我睡著了。她睡得很甜,很踏實,我寫得很累,但我很快樂。


    第二天周日,我們睡到了十點,實在是起不來,這也是結婚後曉陽第一次比我起得早,我睡在被窩裏,曉陽看著我寫的稿子,頻頻點頭,說,朝陽,你寫的字,我怎麽也看不夠,先不說內容如何,就這蒼勁有力的鋼筆字,就得加分。我們草草吃了午飯,下午的時候,結合曉陽的修改建議,我又寫了一遍。


    下午的時候,我們就到了叔叔阿姨家裏。略有遺憾,鄧叔叔去了地區,去看望李劍鋒的爺爺李老革命,還要拜訪幾位老領導,不知道迴來幾點。


    阿姨見我們來吃晚飯,自然是非常的高興,忙要去廚房做飯,曉陽說,媽,今天你休息,我和朝陽來做飯,我爸上次吩咐朝陽寫的稿子,朝陽昨天晚上寫了一稿,今天又修改了一稿,你看看,給提點意見。


    阿姨說,你倆也是,喊我一個退休老太太看,我哪裏懂這些。


    曉陽撒嬌道,媽,你可別這麽說,你這退休老太太,可是縣長的參謀長。


    阿姨說道,別瞎說,你們幾個工作上的事我可從來都是不管不問。既然是朝陽寫的,那阿姨這次破個例,也學習一下。


    我說,阿姨,您這麽說,我都不敢讓您看了。


    阿姨笑著說,拿來拿來,你這越不讓看,我還想看了看。


    曉陽從手包裏拿出了夾在筆記本上的稿子,整整齊齊。阿姨從櫃子裏摸出了眼鏡戴上了。


    阿姨打開了信紙,說道,朝陽,你這孩子寫字的不錯,蒼勁有力,頗有基礎。


    見阿姨開始再看,曉陽給我揮了揮手,指了指廚房,我倆就開始在廚房忙活起來。曉陽說,朝陽,我媽看書看報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我倆在廚房裏躡手躡腳,我的心裏十分忐忑焦急,既希望得到阿姨的肯定,又怕阿姨挑出來一堆毛病。


    大概過了一刻鍾,我們剛把饅頭放進鍋裏。阿姨就喊我們說:“看完了,你們出來吧”。


    我和曉陽就又像兩個小學生一樣,等著聽著阿姨的裁定。


    阿姨摘下了眼鏡笑著說:朝陽,阿姨實話實說,你這稿子寫得不錯,一看就動了腦筋,把握住了最關鍵的點,就是你鄧叔叔是在讓你去思考解決問題,從發現問題,到找到方法解決問題,這是這篇稿子的目的。但是你鄧叔叔讓你們整理稿子的關鍵是希望你們能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學會考慮問題,從而提升自己的領導能力。


    如果我是你鄧叔叔,這篇稿子隻能得七十分。為什麽?我覺得這第一,沒有上升到法的高度,雖然你們提了建議,但是建議的針對性不強,你們是就問題解決問題,沒有用法治觀念思考解決問題。西方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延續出來一種法律諺語“法無禁止即自由,法無授權不可為”,你和曉陽慢慢去體會和感悟。第二,沒有站在改革的角度考慮。現在搞改革和開放,以前一些不好的習慣作風,已經不適合現在的經濟社會發展需要,你不能隻讓別人改自己不改,所以要從自我改革的角度來談一談。我覺得這兩點建議如果你們加進去,這篇稿子能得九十分。


    聽了阿姨說的話,我覺得阿姨的話對我當時太過深奧,我隻聽曉陽說阿姨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連鄧叔叔搞不懂的問題都要問她。我那一刻認識到,沒有文化,別人講話你都聽不懂。


    阿姨笑著說,朝陽,曉陽,我說的話有些深奧,你們一時理解不了,但是我覺得沒關係,我送你們兩本書,你倆迴去慢慢學。


    我和曉陽又去廚房做飯,曉陽問我,朝陽,我媽說的那個什麽斯鳩是個什麽。我一臉驚恐地看著曉陽說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


    等我倆做了飯,沒看到阿姨,曉陽我倆一喊,阿姨說,在書房。我和曉陽就去了書房,一看阿姨正在寫著什麽東西,已經滿滿三頁信紙。見我們進來,阿姨說,忘了你鄧叔叔隻給你們一周時間,我把我的一些建議給你們翻譯成了大白話,你倆迴去好好讀,再變成你們自己的話,這樣也是一種學習,一種提高。


    看著阿姨寫的字,字跡清秀,筆畫圓潤,這才能被稱之為鋼筆字。曉陽說,媽,你好偏心,你這疼女婿疼得也太過了吧,你這不是給李朝陽打小抄。


    阿姨說道,這不是給朝陽打小抄,這是給你倆打小抄,說著背著手瀟灑地走向了餐桌。


    吃飯的時候,阿姨說,李劍鋒這孩子有意思,昨天來家裏,還是和以前一樣,活躍得很。


    曉陽說,媽,這李劍鋒來了咱家,我是不是也要去他家。


    阿姨說,不用,你大哥明天迴來,路過地區的時候去一趟他家,你們就不用專門過去了。


    曉陽說,大哥要迴來,那太好了,我們結婚他都沒迴來。


    阿姨說,你爸安排了,讓你們去一趟鍾書記家裏,鍾書記既是你們的領導,也是長輩,你們要發自內心的尊敬,心裏的尊敬和嘴上的尊敬不一樣,我們都是過來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趕在年前,找你爸的秘書小盧,喊他給鍾書記的秘書確定下時間,不要帶重禮,你大嫂上次帶的雞不錯,你們呢就拿隻雞拿些水果就挺好。


    曉陽說好嘞,我跟衛東約。


    阿姨說,這李劍鋒昨天提出來一個要求,說要搭你的車上下班,你和朝陽都不同意。


    我和曉陽相互看了一眼,又都看向了阿姨,曉陽說,媽,我都結婚了,咋能跟他一個車。


    然後曉陽轉身問我:你說對不對朝陽?這個時候,我肯定和曉陽保持一致,這是我的底線。


    我說阿姨,就是,這樣影響不好。


    阿姨笑著說:“沒看出來,你倆年紀輕輕的,還挺保守。結了婚有什麽?我看也沒啥影響。你們這樣處理問題的方式,太過生硬。我覺得,改革開放,首先是要解放思想,不能以老的思想和觀念看待新問題,就你倆這覺悟還改革開放那,我看差得遠。你們年輕人交往要熱情大方,胸懷大局,怎麽能在這些事情上小肚雞腸,我看,這事你們換個思路就解決了,來,我教你們,你們這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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