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又半醉地說,朝陽,別問了,這事叔沒法說,你留下也有好處,說吧,就已經唿唿大睡起來。不到一刻鍾,鼾聲如雷。我那時候心裏就覺得,其實去不去工業園區我並不太在意,我更加在乎的是為什麽李叔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這一天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鍾毅書記與鄧叔叔又產生了隔閡。我的第二個擔心是李劍鋒確實沒有出現在工業園區籌備組的名單上,那也就意味著李劍鋒還是要來鄉鎮,既然孫副鄉長走了,李劍鋒是不是就可以到安平來當副鄉長。


    見李叔安心睡下,我也就迴了寢室,推開門進去準備去摸床頭上的拉繩開關,忽然有人一下抱住了我,我嚇得一激靈,條件反射一般地大聲叫了起來,那一抱,魂都嚇掉一半,那一抱酒也嚇醒了一半。


    曉陽見嚇到了我,忙哈哈大笑了起來,在鄉大院,我們的寢室從來不鎖門,就是鎖了門曉陽也有我寢室裏的鑰匙。我忙找到拉繩開了燈,曉陽穿著淺白色的夾克,裏麵隻套了一件淺藍色的毛衣,還戴著一個紅圍巾,地上已經準備好了搪瓷盆,旁邊還放著一壺熱水。


    曉陽,沒你這樣嚇人的,你不是在柳集睡寢室,咋跑到安平來了。


    曉陽說,不在柳集,腳冷,你不給我暖,我睡不著,順便查你的崗。


    我搓著曉陽的手,是非常的冷。曉陽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的毛病,持續了很久。後來,我總結就是穿得少,就讓曉陽多穿點,就給她治好了。


    我問曉陽,啥時候來的,你吃飯沒。


    曉陽一臉得意洋洋地說,下班就出發了。先去了李舉人莊送衣服,見我迴家,大嫂直接殺了一隻雞,我們吃的炒雞,喝的雞湯,不比你這羊湯差。吃了飯聊了一會我就迴來了,小壞蛋,人家已經等了你兩個小時。


    我說,大嫂的土雞差不多都被你吃完了。


    曉陽說,對,上次我給大嫂說了,這吃雞有好處,可以生兒子。我去李舉人莊,不隻是為了送衣服,下午的時候李嬸給我打來電話,我們上次送她的土雞她吃了不錯,這不過年了,她是她們局裏的工會主席,想著過年就給大家一人發一隻雞。她們局那是大局,人多,隻要雞好,可以讓大嫂適當掙些錢,我給大嫂說了,大嫂說明天她就挨家挨戶地去收土雞。


    我說,曉陽,李叔說我今天去工業園區的事情可能去不成了,具體原因我還不清楚,李叔喝多了,說得有一句沒一句的。


    曉陽說道,我知道啊,你以為我今天來就是讓你暖腳的呀,這工業園區確實去不成了,具體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還不知道,不清楚是讓你暫時不去還是以後也不去。我倒覺得反而是好事。


    我說,曉陽,是不是那個鍾毅在搞鬼。


    曉陽用手直接捏住了我的嘴,說道,昨天的道理你白聽了,沒告訴你,不講原則的話咱不說。朝陽,我覺得,去了工業園區是比鄉鎮拋頭露麵的機會多,但是你想過沒有,工業園區都是抽的各鄉鎮骨幹,連老肖這樣的人過去都先是去打雜,你說那以後的競爭得有多大。你以為工業園區李叔一個人說了算啊,人家城關鎮的齊江海去了也不是吃幹飯的。再看現在你們安平缺了兩個位置出來,李叔的位置和孫副鄉長的位置,加上下一步馬叔要去府辦當主任,你看,空出來三個位置。


    你再看看安平現在的年輕幹部,除了你,沒有幾個符合幹部年輕化的標準。這第二那,工業園區隻是要搞工業示範區,這並不代表其他鄉的鄉鎮企業不搞了,我看安平的幾家鄉鎮企業雖然效益一般,但殼子還在,現在都在推動鄉鎮企業轉型發展,我們都要往這個方麵動動腦子,就比如縣城的人想吃土雞但買不到,我們可不可以搞一個土雞養殖。邊說著,曉陽讓我坐在了床上,給我脫了鞋和襪子,就開始給我洗腳。


    我說算了吧曉陽,你不是農村出來的,你不懂養殖,農村有句俗話,家有財產萬貫,帶毛的不算,就是說這搞養殖風險太高,一旦有個病啊災啊的,會血本無歸的。


    曉陽說,那養殖搞不成,那可不可以思考下,你戰友之前說的那個假發生意,現在的鄉鎮企業做什麽的都有,但是做假發的咱還沒有聽說過。


    我說曉陽,算了吧,我自己的頭發還搞不清楚,戰友說搞頭發是可以掙錢,但這個錢不好掙,先不說這頭發好不好剪,就單說這剪迴來之後還要一根一根地分類,分完還要洗,而且這才是剛開始的程序,曉陽,複雜、複雜。


    我摸了摸頭說,那老肖的計生辦主任還不知道誰接,要不咱倆研究研究這個計生工作,帶頭落實一下基本國……


    曉陽直接揪住了我的耳朵,說,小壞蛋,你說跟誰學的,天天沒正行。


    曉陽很會照顧人,看我喝了酒,早就準備好了洗漱的東西,洗漱完就休息,剛剛躺下,曉陽就把腳放在了我的懷裏,冰涼依舊。


    曉陽用手撫摸著我的頭說。朝陽,我發現你有問題,心裏還是沉不住氣,不就是沒去成工業園區嘛,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啦,心裏就想著計劃生育那點事,我覺得這可不行。你看,這養殖簡單你不搞,人發複雜你也不搞,我倒不是說你非得搞這些東西,而是你思考問題的方式就不對,先給自己找一堆困難,自己嚇自己,憑借著自己的經驗來說服自己,這事幹不成。朝陽,這樣,咱會變得沒出息。


    我說,曉陽,你是城裏長大的,我們是農村長大的,有些事情我們輸不起,就比如養殖,我們把明年蓋房子的錢投進去,萬一失敗了咋整,大哥的房子還蓋不蓋。搞人發的話誰來搞,怎麽搞,對不對。


    曉陽說,朝陽,有什麽輸不起,你現在有什麽?


    我考慮了一下,說道,對呀,我有什麽,曉陽,我除了有你,現在看下來我什麽都沒有。


    曉陽說,這不對就對了,你就是輸了,是不是還有媳婦,也沒有啥損失呀,你就是輸了,你還是我的小笨蛋,我也沒什麽損失呀。至於蓋房子,有我在,你還怕給你大哥蓋不上房子。朝陽,我爸常說,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莫道一官無用,一方全靠一官。咱這鄉鎮的小幹部,算不上是個什麽官,但是你如果不幹正事,腦子裏整天想的不是鑽營人情世故,就是官場的爾虞我詐,那朝陽,我就看錯了你。你想,當初咱們倆是可以放棄正式幹部的身份去上海投奔你戰友的,咋娶了媳婦,還不如媳婦。你這核桃大小的腦仁,以後別胡思亂想了。


    曉陽,你說得對,我就是有了媳婦,才開始躡手躡腳地,咱倆地位差別這麽大,我害怕我幹不出人樣來,你以後會嫌棄我,別人會看不起我,說我倒插門吃軟飯,我輸不起。


    哎喲,小笨蛋,這還沒有孩子那就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沒出息,難道就李叔的工業園區就可以幹出人樣來,咱們這鄉鎮就不是人啦。笨蛋,我要是真的嫌棄你,也是嫌棄一個沒有出息的李朝陽,而不是嫌棄一個倒在奮鬥路上的李朝陽。說著,曉陽揪住了我的耳朵說,笨蛋,還倒插門吃軟飯,你這是軟飯硬吃知道不,他們有本事也去吃呀,你給你媳婦往前衝。


    還有,咱們這根小蔥,上不了縣委食堂的桌子,別整天這個鍾那個表的,胸懷坦蕩地看待自己同誌。你要沉住氣,學學人家李學武,縣長沒當上這地區交通局的副局長一樣幹得風生水起。朝陽,明天不許再找李叔打聽去工業園區的事,有些事情李叔也很為難,你的悲劇在別人看來那是喜劇,特別是和我爸我媽更不能再提,他們會觀察你的反應。你要開開心心大大方方地和馬叔一起去送李叔,讓李叔放心地走馬上任。明白沒小笨蛋,不聽話我要收拾你。


    我說,曉陽,我從下午開完會,心裏一直不舒服,現在你說完,我心裏敞亮多了。


    曉陽說,敞亮多了是不,我的腳也暖和多了,不懂得思考的人,越不願意聽別人的意見,我的小笨蛋是懂得思考的,來,我們研究一下,基本國策的落實…………


    第二天周六,要繼續上班,當時實行的還是單休日製度,我印象中我們實行雙休應當是1995年左右。但我們真正落實下來還要晚些。早上的鄉大院食堂並不開夥,我一早就去給買了早飯,就是幾根油條,那時候的早餐攤還不夠豐富。曉陽賴在床上不想起床,我就去找了李叔,李叔則已經醒了酒。見我進來,李叔說還真的餓了,然後用手幹搓了兩把臉。李叔說,咋迴事,你昨天沒怎麽喝,怎麽黑眼圈,比我的還重。


    我說,李叔,沒有吧,昨天我睡得挺早的。


    李叔把腦袋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看說道,一臉壞笑地說,曉陽來了是不?


    我說,沒有。


    李叔說,還騙你李叔?昨天,進門半夜我去上廁所,那車我都看到了,你以為李叔喝醉了,告訴你,清醒著呢。說著李叔盤坐在床上,披著那身油哄哄的軍大衣,開始啃起了油條,我拿暖水壺給李叔的搪瓷杯裏倒了水,李叔一口油條一口熱水,那滋味是真香。


    朝陽,工業園區的事,叔去活動了,沒成。這具體原因是…………


    還沒等李叔說完,我說李叔,不管具體原因了,我覺得沒去成也是好事。


    李叔嘴裏含著一根油條,也不再吃了,呆呆地看著我,停頓了一會,冒出了一句,曉陽有本事。你們也給我上了一課,你沒有心理負擔,我就放心了,等有機會,叔還會努力。


    迴到寢室,曉陽正在起床,邊起邊說,李朝陽,你個笨蛋,咋不提前喊我,你看都幾點了,這一會咋出門,遇到熟人,打不打招唿,丟不丟人。簡單洗漱,就先讓我打開門,伸頭看了看沒人,曉陽一手拿著手包,一手拿著油條,一溜煙地跑了。那感覺,好像地下黨剛剛順利交換了情報一樣。


    到了上午,各個辦公室的人都聚集在大院裏,馬叔張叔帶著李叔、孫副鄉長和老肖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別。李叔麵帶微笑,老肖則是滿臉堆笑,孫副鄉長眼睛裏帶著淚花。上午,馬叔和張叔要親自將李叔一行送到縣裏,親自交到組織部滿江部長手裏。


    馬書記的吉普車和計生辦的麵包車已經等在了鄉大院,陽光正好,一群人圍著馬叔和李叔,就好像新媳婦過門,娘家人去送親一樣,鄉裏鄉親的都來看看熱鬧,說著暖心的話。馬叔看了看表,十點鍾,走上車,出發!


    當馬書記說出發那一刻,微笑著的李叔轉了身捂著眼,沒有再敢看大家,透過車窗,我們都看到,李叔眼圈通紅已經落了淚。再看鄉大院的幹部們,不少人眼裏也已經濕潤,誰家出嫁閨女,一次出嫁三個,作為娘家人,心裏都不舒服,就算是大家嘴裏常說的計生辦斷子絕孫的老肖,多少也有了感情。眼裏的淚水,是鄉鎮大院裏的人,對這份鄉土的熱愛,李叔正式告別了他的鄉鎮生活。我後來經曆了不少的單位,我始終覺得鄉鎮是人情味最足的地方。


    一周之後,這一幕再次重演,組織部副部長薑豔紅組織召開了全鄉幹部大會,根據程序,免去馬軍同誌安平鄉黨委書記職務,免去張慶合同誌安平鄉黨委副書記、鄉長職務。任命馬軍同誌為縣政府辦公室主任,任命張慶合同誌為安平鄉黨委書記。接連兩周,安平鄉四人調任縣城,這是安平從公社到建鄉以來從來沒有過的。


    同日,組織部的滿江部長將李劍鋒還是送到了柳集,一個副科級幹部,由組織部部長親自送的,我知道的他是第二個,第一個則是曉陽。滿江部長在柳集吃了午飯,薑豔紅副部長在安平吃了午飯,下午的時候,滿江部長又到了安平與薑豔紅副部長匯合,然後帶著馬叔,一起去縣府辦開幹部大會,任命馬叔為縣府辦的主任,下午的幹部大會,鄧叔叔親自出席。


    張叔成為安平的一把手,但是他的表情之中反倒是多了一絲落寞,朝夕相處的老馬,老李,老肖,甚至那個不受待見的小孫的走,對他來說還是很不習慣。現在的安平缺了一個鄉長,一個副鄉長,一個武裝部長,一個計生辦主任,他這個班長的工作不好開展。過了大概半個月,我感覺這張叔才適應了一把手的節奏。這半個月,曉陽帶著大哥大嫂去了地區醫院,是大嫂的問題。這半個月,新聞簡報裏天天都有工業園區的消息,李尚武成了全縣的大紅人。這半個月,李劍鋒已經開始跑遍了柳集的每一個村。


    張叔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朝陽,坐下,咱爺倆吹吹牛,說著又摘下了眼鏡,用手搓著那玻璃瓶底子一般厚的眼鏡,朝陽,你這孩子,沒拿你張叔當自己人,有話不直接給你張叔說,還讓你們家曉陽來給轉達一道,年輕人想進步,想幹事業是好事,張叔支持你。


    我內心實在想不出我有啥想法,曉陽最近一直在幫著大嫂和李嬸聯係雞的事,這李嬸作為建設局的工會主席,和其他各個局工會主席之間都是通的,他們發了雞沒多久,其他單位也知道了,就都通過李嬸來聯係,看能不能也找到農村養的雞。這李嬸自然和我家大嫂不熟悉,還是通過曉陽來聯係。昨天曉陽說,大嫂已經把周邊幾個村的散養雞全部買完了。


    既然張叔這樣說,肯定是曉陽在那裏遇到張叔的時候說過什麽,但是這曉陽說的什麽我不知道,這話我不好接,但又不能否認。


    我說,張叔,看您忙,就沒好直接給您匯報。


    張叔說你看叔忙,叔還不是在忙你們這些孩子的事,隻要你們成長起來了,能給叔分擔些工作,叔就輕鬆了。老馬是個好大哥,他在的時候,我是什麽事都不操心,現在老馬走了,換咱們上,你們就要給我頂起來。曉陽說,你的戰友現在是上海的大老板,也有意向在咱們這拓展業務,我和其他幾位領導也通了氣,商量了一下分工,計生工作是基本國策,咱要抓,老肖走了,就讓企管站的站長老劉去抓計生工作,你剛被樹為全縣年輕幹部的典型,把黨政辦副主任的副字去掉,直接當主任,合情合理,然後兼任咱們安平企業管理站的站長。本來企業管理也是我在分管,現在鄉長沒到位,你就直接向我匯報。咱們鄉的這幾家企業,你都了解,你要想辦法把咱這鄉鎮企業搞得風生水起,知道沒有。


    我這才明白,曉陽是直接給張叔說了我戰友的事,不給我通氣,自然是想著借張叔的手趕鴨子上架,曉陽也是用心良苦。


    張叔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說張叔,我是有個戰友,現在生意做得大,他們之前也多次給我聯係,希望咱們能拓展業務,但是他們隻是希望在咱們這設點收購頭發,隻是我沒有經驗,更沒有做過生意,所以一直沒有和他們具體談。


    張叔說,朝陽,我也沒有當過鄉書記,現在不還是一樣幹,說著拿出了一份資料,說朝陽,這是縣裏昨天開會,咱鍾書記和鄧縣長的講話傳達提綱,你拿迴去好好學習一下,下一步,縣裏對各個鄉鎮的鄉鎮企業打表考核,連續倒數的鄉鎮,班子全部下來,這樣下來,你張叔丟不起這個人,這事你要抓起來。什麽經驗不經驗的,哪有什麽經驗,上邊不是說了,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這世界上啥經驗都有,就是發財的經驗靠不住,你管他有沒有棗,你先打上三杆子,你連杆子都不敢拿,人家其他鄉鎮吃肉,咱湯都喝不上,小子,明白沒有,你張叔這個位置能坐多久,全在你小子了。


    以前馬叔在的時候,張叔從來不表態,我確實沒想到,這張叔當了鄉書記,說話辦事也是幹淨利索,不拖泥帶水。看了張叔給的文件,先是鄧叔叔的講話標題是《不等不靠、敢於作為,殺出一條血路,把工業強縣一定要搞上去》,接著是鍾毅書記的講話《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為工業強縣建設提供堅強保障》。從標題看,都是為了搞工業,但仔細分析,兩位領導的思路還是有些不同,鄧叔叔的思路更大膽一些,這鍾毅書記的思路要保守一些。但兩人最終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搞工業。


    迴到辦公室,我算是已經被曉陽架在了火上,對於鄉鎮企業,當時並沒有思路,隻有戰友這一條路,我想著李劍鋒到了柳集,心裏其實有些煩躁,也有些亂。我腦海中浮現出來這樣一個畫麵,曉陽和李劍鋒在一個辦公室裏,這李劍鋒有事沒事就和曉陽說話,幫忙添茶倒水。我心裏也明白,事實上曉陽和李劍鋒根本沒在一個辦公室,曉陽和李劍鋒之間,發生什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我相信曉陽是一個懂分寸的好姑娘。但就是心裏還是不舒服。特別是我和曉陽還沒有孩子,曉陽說我倆都還在讀夜大,要等夜大畢業之後再說孩子的事。


    我還是翻出了那張戰友留下的名片,這兩年我們通過兩次電話,同學留下了自己大哥大的電話號碼。電話撥通,很快就接了。喂,家林,我是朝陽。


    朝陽,我現在見客戶,你到四點鍾給我打,說吧,就掛了電話。


    我這才想起,上一次和戰友打電話,已經是半年以前了,並不是不想聯係,而是那時候紙短情長,一個電話,知道對方安好就行了。迴憶起崢嶸歲月,我們當時是一個班的戰友,84年在前線的時候,一起立的三等功。那時候我們,青澀懵懂,他作為城裏兵,從小家庭條件就好,那時候津貼很少,也沒少接濟我,知道我們來部隊,是可以改變命運的,就把出頭出彩的機會讓給我們。這戰友在去年的時候,從上海來我們省城出差,轉了幾次車專程到我們縣裏來找我敘舊,希望我們能幫他拓展一下業務。


    我不時地盯著曉陽送我的手表,期盼早點到4點,也害怕到了4點接通之後,戰友知道我的意思之後把我拒絕,那份煎熬,堪比前段時間曉陽和李劍鋒在黨校一起培訓,李劍鋒厚著臉皮和曉陽在教室裏說話,我隻能在教室外麵看。那份煎熬,漫長難熬。


    4點到了,我準時撥通電話,對方無人應答。那一刻,我的心裏一下就又涼了半截。難道已經忘記了我們這窮親戚。我手裏拿著那張名片,心裏好像有一個人又在勸慰自己,別急別急,也許戰友還在陪客戶。


    我看分針指到了30,又撥通了電話。響了兩聲,終於接了。


    戰友家林直接開了腔,朝陽,你不知道,剛才陪幾個外國人,我這手忙腳亂的,把他們送走,我們公司又開會,這外國人的要求太多了。


    我說,外國人,沒啥吧,84年咱們還不是給他們交過手。


    家林說,朝陽,不一樣不一樣,和外國人做生意真的不一樣,裏麵門道多著呐。說吧,沒事你不給兄弟打電話,是不是想通了要到上海來跟這兄弟撿錢。我告訴你朝陽,我們門口,一個開摩托拉客的一天就掙一百,你說你一個月多少錢?


    我聽到這個消息,非常的震驚,因為我的工資一個月也不到100。我說,家林,不是兄弟要去上海,是希望你能來到我們縣,現在將先富帶動後富,你是富裕了起來,但是你不能忘記你還有一個窮親戚。


    家林說,咋啦,缺錢了,要多少,我馬上安排人給你轉過去。


    我說,家林,你轉給我,我是富了,但是我老家還有一幫子窮親戚。你給的錢,夠我一個人的,但不夠我們一幫子人的。


    家林說道,不是吧你朝陽,都改革了你還想著打土豪分田地,我這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要不就讓你的窮親戚都來上海,就到工廠裏給我弄頭發。


    我說,家林,我們這老家親戚,都沒出過遠門,能不能把你的工廠在我們老家也弄一個。


    家林停頓了一會,說道,朝陽,我聽懂了,你是不是說讓我們去你們老家那邊投資搞工廠。


    我說,家林,說得對,不愧是穿過一條褲子的戰友。我們就想著你能在我們這設個廠,我們現在也在搞改革,要上工業項目,但是你知道,我們老家這邊,輕工業蒸饅頭,重工業是敲石頭,那有什麽基礎,我現在在幹這一塊工作,這個忙你必須幫我。


    家林思索了一會,說道,朝陽,不是兄弟不幫你,現在公司我爸當家,下麵還有職業經理人在具體經營,我們是有拓展業務的需要,但是一個工廠下來幾百萬,我們投資必須考察,看能不能獲得足夠的原材料、還要看交通,朝陽,說實話,到我們公司來拜訪的各級政府多了去了,你一個電話就讓我過去投資,咱請兄弟我也不瞞你,這不現實。


    我說家林,沒問題,有必要我們也去一趟上海,咱們當麵具體聊。


    家林說,那行,你來上海,我招待你,但是這事你別抱期望,我估計懸,你們那地方太偏了。


    剛掛了電話,突然,大嫂哭哭啼啼地進了門,說,朝陽,你快幫幫忙,我們往縣城送雞,連你大哥帶雞,被人給抓走了,還打了人。


    我問大嫂: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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