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是農村出身,和曉陽門不當戶不對,我的父母本是堅決不同意我和曉陽的婚事,曉陽說了一個謊,說我欺負她,現在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我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是把天捅了窟窿的大事。


    父母同意了,給了我和曉陽證件,我們開著吉普212,已經過了11點40,但我們還沒有走到一半的路程。我開得很快,但路上坑坑窪窪,不時還有騎自行車的人在馬路上。那時候,汽車很少,鄉鎮道路馬路中央是二八大杠自行車的天下。但一個新的現象,摩托車已經開始在街頭出現。


    曉陽看著表,說,朝陽,算了,趕不到了,我們慢慢開,李叔在,他有辦法。


    我放慢了車速,確實,越往縣城方向走,人和自行車越多,以我的車技,開慢點,有好處。


    我慢慢體會著,為什麽身為縣長的鄧叔叔和武裝部的李叔總是強調著慢,這個慢其實應該不是讓我們速度慢,而是心態要慢,換句話說就是穩,隻有心態穩了,才能處變不驚。


    我不由的在想,自己還是不夠穩重,就比如昨天李叔給我分析,為什麽我和曉陽會惹上事的時候,我總想著打斷李叔的話去解釋。但和鄧叔叔處了兩天下來,電話刺耳也要坐在沙發上接電話,我和曉陽馬上可能麵臨調查,馬上要去結婚,也看不出他說話有著一絲的著急。鄧叔叔和李叔,讓你看到他的人,心裏就覺得無比的踏實。所以,我想曉陽說李叔在民政局等我們,也是曉陽對李叔心裏有著這種“有他在,我放心”的踏實感。


    曉陽,我覺得,叔叔和阿姨讓我們領證結婚,他們的話有著不同的考慮。


    曉陽看著我說,什麽不同的考慮。


    鄧叔叔讓我們領證,更多的是從應對檢查組調查我們作風的角度來出發的,是對我們工作和進步上的保護。而阿姨讓我們結婚,更多的是基於咱倆已經同處一室尊重事實的這個角度出發,畢竟,你一個大姑娘,當著家人麵,都往我床上擠。


    曉陽掐了我一下,說道,還說,還說,你個壞蛋。曉陽又笑了笑,說,朝陽,你這麽說,我才覺得你今天開始長腦子了,懂得思考了。那你再說一說,為什麽這些事都是李叔操辦。


    我說,自然是李叔和你我都熟悉,然後又是鄧叔叔的戰友,又是資格的鄉鎮幹部,認識人多,


    曉陽說,朝陽,你隻說對了一半,其實,我們家害怕辦事不方便嗎?李叔隻是安平的武裝部長,在鄉鎮算是一號人物,但李叔這個級別,在縣城真的算不上什麽。李叔來辦這些事情,一是因為李叔和我爸是戰友,他倆是過了命的兄弟,他倆的事我空了給你細說。二是李叔人腦子活,主意多,辦事穩重,人也非常的正,在我爸麵前從來沒說過一個人的壞話。這第三點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李叔和鄧家沒有血緣關係,很多事情,我們家裏人要是出麵很簡單,就比如辦結婚證,喊工作人員來家裏辦人家都會跑著過來,但是這樣會授人以柄,李叔其實已經做好了來擋明槍暗箭的準備,也正因為如此,他也遭人嫉妒,一直上不來。我覺得我爸說的對,我們不能把事情看複雜,也不能隻把事情看簡單。


    我點了點頭,看著曉陽,這一刻,曉陽是一本正經,我感覺這一刻的曉陽,沒有了女孩子的稚嫩,而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領導在給我分析。我有些不敢相信,李朝陽,曉陽這樣的女孩,咋就看上了你這個笨蛋。


    既然我們已經放平了心態,也就不再去刻意追趕時間,等到我們到了紅星照相館,已經12點10分。


    曉陽下了車,慢條斯理地走向了照相館,我原本以為她會小跑過去,看來,曉陽是真的放平了心態,我心裏想,以後看人,要先看這個人走路穩不穩的住,如果慌裏慌張一眼就被人看穿了,那還是修為不夠。


    曉陽取了照片,上了車。剛一坐穩,曉陽就看著照片開始傻笑,我說笑啥呢,讓我也看看。


    曉陽說,不是好笑,是我和我的小笨蛋終於有了第一張合影。那一刻,我心裏想,幸福,大抵也就是曉陽傻笑這個模樣。


    我看著曉陽說,曉陽,遇到你,是我李朝陽這輩子最值得的事情,我要給你一輩子的幸福。如果愛有來生,我希望生生是你。


    我絞盡腦汁想出了這句話,應該算是情話吧。


    曉陽一臉吃驚的表情,說道,李朝陽,你個笨蛋,竟然還會說這麽高端的情話。眼神之中,滿是愛溺。


    差不多了曉陽,李叔還等著我們。說出那句話,我突然腦補出一個畫麵,李叔一個人,穿著他那身軍大衣,雙手插在袖子裏,凍得哆嗦,左顧右盼,焦急等待。但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我們到了民政局,剛下車,還沒進門,就聽到民政局的對麵有人喊我們。曉陽,朝陽,我們在這。


    李叔,手裏拿著一雙筷子,滿嘴流油,從對門的館子裏走出來,在門口向我們揮手。


    我給曉陽說,看把我們李叔餓的,都吃臉上了,這李叔不知道又要怎麽批評我們。


    我和曉陽忙迎了過去。


    李叔看到我們,並沒有責備,更沒有看出著急,李叔說,我就估計你倆快到了,來,火鍋都已經點起了。來,先吃飯,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民政局管婚姻登記的副局長老袁。


    我說道,李叔,是不是先把證辦了再吃。


    李叔說道,不急,老袁管辦證,今天請咱吃飯,你就跟著叔吃吧。


    曉陽說,走,餓了,李叔,可以啊,吃炭火鍋。


    我剛退伍迴家的時候,老家剛剛實現白麵饅頭的自由。縣城裏還沒有這麽多的館子,隨著改革,群眾也能吃上了白麵饅頭,一些館子就開起來了。這炭火鍋應當是縣城裏一大特色。


    我和曉陽跟著李叔進了門,袁副局長見李叔帶著我們進來,也起了身。李叔介紹的,曉陽,朝陽,這個人你們知道是誰嗎,咱們縣的副月老,大善人,全縣婚姻登記都歸他管,十個人裏麵,九個都說咱老袁好。民政局袁成,袁局長。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副~月老是個什麽職務。


    袁局長說,老李,十個人裏麵才九個人滿意,剩下那個,誰不滿意我。


    曉陽說,誰不滿意,當然是咱袁局長自己。對自己圓成的好事多還不滿意。袁局長這名字起得真好,有緣自然成。


    我看了曉陽一眼,心裏想,曉陽,你這腦子和嘴反應也太快了吧。你這樣會顯得你旁邊坐的一米八的大高個真的像個傻大個一樣。你這話,我怎麽接的住,你把馬屁拍完了,我隻有咧嘴笑了。


    介紹完袁局長,李叔又介紹了我和曉陽,這是我侄子,朝陽,安平黨政辦主任,這是他女朋友曉陽,柳集鄉的副鄉長。你倆以茶代酒,敬一下你們袁叔。


    袁局長對於我們這對副鄉長與黨政辦的結合並不意外,隻是因為李叔並沒有介紹曉陽的另一個身份,鄧縣長的女兒。


    因為在李叔的嘴中,我和曉陽隻差了半級,似乎努努力,就可以追上,但事實上就是這半級,讓鄉鎮的很多幹部,一輩子都沒有邁過去這半級。


    袁局長說,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這麽年輕就是副鄉長,小夥子,你也不錯,你倆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叔說道,老袁,孩子們的事,吃了飯就去辦。


    袁局長一臉為難地說道,老李,不是老哥不辦,這辦證很簡單,填個表咱就蓋章發證。隻是,咱們這從49年之後,上午辦結婚,下午辦那個什麽。還從來沒有人下午從這裏拿走過結婚證。


    我和曉陽相互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李叔。


    李叔說,對,對,老袁說得對,49年之後都沒破過的規矩,咱不能破,下午不辦,下午辦彩頭不好。這樣,老袁,咱不下午辦,咱中午辦,現在12點40,咱先去辦證,辦完證,明天你把證件給我送過來,我請你喝喜酒。


    袁局長說道,老李,我,我們從來沒有這樣辦過。


    李叔放下筷子,直接拉著袁局長說,老袁,那是你認識兄弟晚了,兄弟我和佳豔結婚的時候就是中午辦的證。你要早遇到我,你早就辦了。


    袁局長筷子都沒放下,就被李叔拉走了。袁局長說,老李,真有你的,我把筷子放下。


    李叔,放什麽放,直接接過袁局的筷子,裝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裏,一會咱們還要迴來接著吃。朝陽,你安排一下,別把咱們的攤子收了,咱一會還得迴來吃,你們不知道老袁的速度,比212都快,辦個證,幾分鍾。


    我和曉陽在後麵,直接給李叔豎起了大拇指。


    到了民政局登記室,工作人員已經關了門。這時候正在午休。


    老袁直接敲門。


    裏麵喊,別敲了,離婚下午辦,你們在外麵在合計合計,大冬天的,多冷,別離了,迴家。


    老袁說道,離什麽離,我是袁成。


    袁局長?馬上馬上。


    一會,一個胖胖的大姐開了門,袁局長,我不知道是您。啥事。


    袁局說,你抓緊給他們辦結婚證,抓緊點。


    胖姐一臉為難地說,袁局,這結婚證是上午辦。


    袁局長說,以後,咱中午也辦,特事特辦。


    既然袁局長都發了話,胖姐也是拿出了幾張表格讓我們填,並收了我和曉陽的證據資料核對。


    看了我的資料,工作人員核對,父親,李魯河,母親,吳秀芝,你叫李朝陽。


    看了曉陽的資料,父親鄧牧為,母親何思君。你叫鄧曉陽。


    工作人員看了看曉陽,說,你父親鄧牧為,這名字聽起來很熟悉。


    曉陽說,對對,熟悉熟悉,他就住在這不遠,看大門的。


    工作人員沒說什麽,讓我們交了照片,用了鮮章,蓋上鋼印。就把證件遞給了我們。


    這一刻,我和曉陽,終於算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我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見我們領了證,李叔就打開看了一看,又看了看手表,不到1點。說道,老袁,這證件下午我不拿,這規矩咱得遵守,咱不能搞特殊不是。明天中午你給我送到縣招待所,我明天請你喝喜酒。說著,把證件遞給了老袁。


    老袁看也沒看,就揣在了兜裏。說道,老李,你可以,把侄子的婚禮安排到顯招待所,以後我兒子結婚,你得給我協調。


    李叔說道,多大個事,你老李的兒子結婚怎麽能在招待所,咱們得去縣委大院食堂。


    說著,幾人又去火鍋店。這李叔還專門開了一瓶酒,我和曉陽下午有事,沒有再喝。袁局長的酒量和久經考驗的李叔相比,還稍顯遜色,被李叔灌得已經到了位。臨近兩點,李叔把老袁送到了辦公室。


    李叔坐上了車,說道,朝陽,開車,你送我去招待所,我去看下酒席。


    曉陽說道,李叔。謝謝你了,你不出麵,這個證今天我們是辦不出來了。


    李叔說道,多大個事,曉陽,你和朝陽結婚,我高興,對了,你們上午順利不。


    曉陽點了點頭,李叔,還得謝謝您,順利。


    李叔說,眼藥水買了沒,用上沒有?


    眼藥水?我扭頭看了看後麵的李叔,又看了看曉陽。


    我插嘴說道,怎麽,李叔,曉陽滴眼藥水,說我耍流氓的事也是你教曉陽的?


    李叔說道,朝陽,我年齡大了,一喝酒就困,一困就聽不清說的什麽,到了招待所你叫我。


    曉陽一邊咧嘴笑一邊說,李叔,還有個正事,你要想辦法租個車,明天去安平接朝陽父母和老家裏的人。


    李叔,已經打起了鼾聲如雷。


    曉陽說,李叔,你不是吧,這也能睡著。說罷,打開自己的手提包,在筆記本寫下要租車的事,紙條撕了,放到了李叔的大衣兜裏,手剛伸進去,就從裏麵摸出了那雙筷子。曉陽用手捏著筷子,直接丟到了車的外麵。


    曉陽一臉嫌棄,呀,髒的,說著,拿出手絹擦了又擦。


    到了招待所,車一停,李叔就醒了。李叔說,既然來了,你倆也看看。


    我和曉陽跟著李叔進了招待所。


    曉陽和李叔說,李叔,租車的事,我給你寫了條子,有人數和時間,別耽誤了。


    李叔才醒,又喝了酒,在大衣兜裏摸了摸,摸出一張紙條,看完之後說道,好,記下了。曉陽,你用的啥紙呀,咋把叔的衣兜裏都搞上了油。


    曉陽說,李叔,是你吃火鍋的時候,偷了人家一雙筷子。


    李叔說,不能吧,我沒喝多呀,至於偷他一雙筷子。


    正說著,曉陽的母親和幾個人走了過來。


    見到我們,我們自然看到了對方,阿姨忙揮手喊道,老李,正好,你們快過來。


    曉陽忙跑過去,跑過去抓著了一個男士的胳膊,就開始搖。


    我心裏一下有些不舒服,這個英武帥氣的人是誰。


    李叔自然也注意到了,說,朝陽,那人你認識不。我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他是曉陽的二哥鄧曉勇,gongan廳的,女的是二嫂,女的更厲害,秘書二處的。


    雖然曉陽經常說自己的大哥二哥,從言語之間,我對他們都不陌生,曉陽說由於年齡差距小,二哥和他感情最好,我也早就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但對於這個從未謀麵的二哥二嫂,我還是有些膽怯了,這種膽怯,不僅僅是源於身份地位的差距,還有我把曉陽,他們視若掌上明珠的妹妹,突然,就給娶走了。


    還是李叔懂我 ,說,走,跟我過去。


    李叔老遠就大聲說,老二,老二家的,你們迴來了,這麽老遠,咋來的。


    曉陽的二哥見到李叔也非常高興,曉陽的二嫂也打了招唿。曉勇忙從兜裏掏出了煙,給李叔發了一支,拿出了煤油打火機,給李叔點了煙。但,並沒有給我發煙。我抽不抽是我的事,你發不發就是你的事了!


    阿姨說道,老李,事情辦好了?


    李叔說,嫂子,嫂子放心,明天老袁給我送過來。


    阿姨說道,老李,咱不能搞特殊,老二迴來了,實在不行明天讓老二去拿。


    李叔說道,沒事,老袁,多少年的朋友了,明天我還要還他人情。


    老二,這個,曉陽的對象,剛剛領了證。


    朝陽。


    我伸出手,說道,二哥好,我叫李朝陽。


    二哥抽著煙,看了我一眼,並沒有伸手。


    李叔和阿姨都有些尷尬,曉陽直接把二哥的手拉了出來,說,咋啦,你欺負我。二嫂,你收拾他。


    二嫂忙上前走來,扭著二哥的耳朵說,咋啦,咋啦,哪根筋不對。


    二哥這才把手伸出來。似笑非笑地說道,李朝陽是吧。


    我點了點頭,說,對,二哥,我叫李朝陽!


    曉勇握著我的手,逐步開始用力,我這感覺不對,他想在他的手勁給我一個下馬威。怎麽又來這一套,如果被他捏住了,那就丟人了。


    當時,一股熟悉的感覺襲來,跟我比手勁,我們連隊除了炊事班蒸饅頭的副班長,菏澤的老田,比握力,我就沒有輸過。我想到了前幾天李劍鋒吃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讓我捏的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褲子上擦手。


    二哥,那別怪我三年野戰軍的偵察兵了,我看了一眼曉陽,曉陽自然看出了端倪,但曉陽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眼神,他欺負我的小壞蛋,你,捏他。我也開始用力,我們的手,由紅到白,由白到紅。二哥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了。


    曉陽慢悠悠地,拉住了我倆的胳膊,晃了晃,沒晃動。曉陽說,咋啦,你倆的手也粘一起了。


    點到為止,我馬上鬆了手,見我鬆手,曉勇也馬上鬆了手。曉勇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李朝陽,手勁可以。他拍我的時候,換了一隻手。這個細節,我注意到了。


    阿姨說道,朝陽,曉陽,我和你二嫂看了,就等你李叔來定,有些事你爸顧不上,我也不懂,聽李叔安排。


    李叔解開大衣的扣子,伸進去手在裏麵摸著什麽,好一會才從衣服的裏兜裏掏出了一張單子,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人的名字。我心裏想,不是不擴大範圍,怎麽還這麽多人。


    李叔說,座位都安排了,到時候我和縣府辦的廖主任來現場安座,主座到時候晚上我去找老鄧再過一遍。


    阿姨說道,老李,這些我不懂,你和老鄧、滿江商量吧。所有的親戚朋友,咱不能搞區別對待,更不能失了禮數。更不能像鄧曉勇一樣不懂規矩,沒有禮數,說這話的時候,阿姨還白了一眼曉勇。你說是不是。


    二哥還悄悄地在褲子上摩擦著手,說,沒有,媽,我剛才在抽煙。


    曉陽站在二哥身邊,悄悄拿起二哥的手,開始搓,二哥,你的手,冷不冷。說這話的時候,曉陽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我懂了,幹得漂亮。


    男人,也是雄性動物,既然是動物,弱肉強食,恃強淩弱,就是本能。如果,一見麵,你就好欺負,那以後你要麽在沉默著爆發,也沒在懊悔中滅亡,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灰飛煙滅!


    阿姨補充道,明天給你們主婚的是李劍鋒的爺爺,李老革命。一會咱們走一下流程,明天,你和曉陽到時候一起門口接待客人,曉勇,你和你那幾個同學明天現場聽你李叔指揮,手腳得麻利點,記住沒有。


    媽,放心吧,都是警校畢業的,別的不行,手腳麻利得很。到時候,需要站位補台的時候,李叔吩咐就是。


    老李,讓佳豔明天也過來,這很多規矩我不懂,讓佳豔過來幫忙。


    曉陽說道,對,讓佳豔嬸子請個假。


    行,我給佳豔說,讓她明天早點過來。


    阿姨看了看說,朝陽,曉陽,你們既然領了證,也結了婚,就要有自己住的地方,我在縣醫院分的家屬院就給你們住,今天我和曉勇,還有你們二嫂就去布置一下。你們還是再去準備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遺漏,事情急,我們都考慮細一些。沒事,我們就先過去。


    說吧,從兜裏掏出一串鑰匙,阿姨邊說邊解鑰匙,說,鑰匙給你們一套,你們晚上就去那邊休息。


    曉陽說,媽,我還是迴家吧。


    阿姨看了一眼,晃著鑰匙說,這個以後才是你家。說著,和李叔告了別,就帶著曉勇和二嫂走了。


    李叔說,一會,我去聯係運輸公司,喊他們調一個公共汽車過去。


    曉陽補充說道:李叔,錢你先墊上。


    李叔揮了揮手,說,知道,按規矩來。


    曉陽抓著我的手說,小壞蛋,你把手痛不痛。


    我說,曉陽,你真的舍得讓我捏你二哥呀。


    曉陽說,為啥不舍得,誰也不能欺負,我的老—公。


    老公,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在這個稱號。一時間,如同觸電,一時間,我感覺到了肩上的責任。一時間,我也想到了,這房子是曉陽媽的家屬院,這車是曉陽爸的212。我感覺,怎麽自己像個倒插門!那時候,我就暗暗發誓,一定要用自己的雙手,給曉陽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輛屬於自己的吉普212。


    我們逛了百貨商場,曉陽給我挑選了一件帥氣的西裝,曉陽選了一套紅色的套裝。買了幾束戴在頭上的假花,也是我們那個年代常見的裝飾。


    逛了許久,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大包小包,買了很多,除了衣服,還有床上用品。


    曉陽說,妹妹在哪個高中,明天喊妹妹來參加婚禮。


    我說,舒陽在縣一中讀高三,一個月才迴家一次!但明天沒時間,今晚要不我們去學校找舒陽,讓她明天請個假。


    曉陽說,舒陽多高。


    165,舒陽長得高。


    二妹那?


    160,長得也高。


    曉陽說,走,給兩個妹妹,買衣服!


    曉陽眼光不錯,給兩個妹妹一人買了一身衣服。在那個年代,農村的孩子,不到過年,很少有人會買新衣服穿。曉陽仔細地給兩個妹妹挑著衣服。付錢的時候,痛痛快快結了賬。


    曉陽,其實很會過日子,當時在食堂,她的搪瓷缸都已經褪了漆,但她依然不舍得換一個新的。


    縣城不大,縣百貨大樓和縣一中隻隔著2條街,幸虧開著212,否則我們大包小包不好拿。


    舒陽算是我們家學習最好的,比二哥正陽考得都好,不出意外,舒陽也能考上大學。縣一中,曉陽非常熟悉,她就是這裏初中畢業考的中專。縣一中,我也很熟悉 ,因為每次找曉陽,隻要有時間,舒陽不放周末,我就去看她。一是讓舒陽放鬆,思想上不要繃那麽緊,二是給舒陽拿些生活費。


    開車來到校門口,已經五點過,正班的領導和老師,已經下班迴家。學生們正是放學吃飯的時候,但縣一中是封閉式管理。那時候,保衛科的還是正式編製的工人,不是現在的外聘保安。


    保衛科的幹部直接攔住了車。


    那時候車不多,保衛科的幹部也很謹慎,客氣地問道,你們是誰,到學校什麽事。


    曉陽說,今天是不是馬校長值班?


    保衛科的說,今天是孫副校長值班。


    曉陽說,孫育文校長,我們找他。


    保衛科的馬上開了門。我開著車,進了學校。


    曉陽,我們不是看舒陽,你找校長幹什麽?


    曉陽說,笨蛋,我找他幹什麽,我不找他,我就是為了混進來。


    我說,曉陽,萬一保安那裏露了餡,告訴了校長,不好吧。


    曉陽說,他要是找到了我們,我們就和他聊聊。走,下車。


    學生們正好放學吃飯,五點過的縣城,已經寒意逼人。


    我說,這麽多人,去哪裏找。


    曉陽說,先去教室,教室沒有去寢室,寢室沒有就去食堂。走吧,帶路。


    縣一中,是剛剛修建的3層的教學樓,舒陽的教室我來過,所以,輕車熟路。高三學習緊,教室在一樓,減少學生們上下樓的時間。高三七班,我們到了,我剛準備去教室,被曉陽拉住了。曉陽給了我一個眼神,就帶我到窗戶那裏。我們隔著窗戶看,教室裏,零散坐著七八個學生,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搪瓷缸吃飯。


    舒陽,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舒陽一手拿著饅頭,一手翻著書,她穿著母親做的棉襖,棉襖很大,並不合體,並不是母親手藝不好,因為這件棉襖,做大一點,就算個子長高了,也可以穿幾年。那時候,農村的孩子,都是這樣。


    曉陽看著專注的舒陽,她觀察著,舒陽是隻吃饅頭,一個饅頭吃下去,又是第二個饅頭,沒有菜,也沒有湯,舒陽甚至沒有喝一口熱水,也沒有抬過頭。這個畫麵,過去了三十多年,我依然不能忘懷。當時,我也沒想到,我給舒陽的生活費是足夠的,為什麽她還這麽艱苦。


    我看了看曉陽,她還在呆呆地看著,呆呆的張著嘴,一動不動,曉陽眼裏,已經飽含熱淚,這次,不是眼藥水。我心裏很不舒服,眼裏也濕潤了。我們兩個在窗戶邊站了五六分鍾,一直注視著舒陽。後邊的同學自然注意到了我們的異樣,起身拍了拍舒陽,在舒陽耳邊耳語了幾句。舒陽抬著頭,眯著眼,看向了窗戶。我和曉陽,忙擦了擦眼睛。


    舒陽看到了我,忙小步跑了出來。


    三哥,天都快黑了,你咋來了,一會你咋迴去。


    我滿嘴酸楚不敢說話,因為一開口必是哭腔。


    扭過身,用手抹了一把臉,才敢轉過身。


    我說,舒陽,你在幹啥。


    舒陽說,哥,我吃飯那,你吃了沒。


    我說,舒陽,哥吃過了,這個是三哥的同事,曉陽姐姐。


    舒陽喊了句,姐姐。


    曉陽摸著舒陽的頭,問道,你吃的啥?


    舒陽把手裏啃了一半的饅頭藏了藏,也許,她也不想讓我的同事看到,自己隻啃一個饅頭。


    我拉出了舒陽的手,冰涼,拿過那啃了一半的饅頭,涼的。說道,舒陽,你咋隻吃涼饅頭那,大冬天,你怎麽吃的下去,我記得給你的生活費應該夠了,你還要長身體,讓你不要節約。


    舒陽說,三哥,你給的錢,我和妹妹都給大嫂了,上次迴去,大嫂又在家裏鬧,王莊來人,把家裏的鍋、碗都摔了。我們把錢給她,讓她不要欺負大哥,不要給爸媽鬧氣了。


    我再也沒有忍住,直接轉過身,不再敢看舒陽。這件事,父母也從未和我提起過。


    曉陽已經淚流滿麵,直接把舒陽攬在了懷裏,輕輕地撫摸著舒陽的頭。


    曉陽說,舒陽,明天,你請個假,11點,在校門口等著,我喊人來接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舒陽看著我,我正忙著擦淚,我其實是一個堅強的人,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曉陽說,你不用管你三哥,他明天有事,他要結婚。


    舒陽說,三哥要結婚,和誰結婚?


    曉陽說,和姐姐結婚。


    我轉過身,看著舒陽,舒陽的眼睛瞪得很大,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說,舒陽,這個曉陽姐姐,也是你的三嫂,明天我們結婚,爸媽都要過來,你就聽曉陽姐姐的安排,11點到學校門口。


    曉陽忙打開手包,數也沒數,掏出了一遝錢,有個大幾十。說,舒陽,這些錢,你拿著,迴家給小妹一人一半,這是姐姐給你們的生活費,不是三哥給的,你誰都不要給了,以後沒錢我會給你。這不是三哥的錢,你們就不用給大嫂,知道了嗎。以後好好學習,吃好一點,姐姐供你上學,我們以後上大學。


    舒陽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她的眼睛,幹淨、有光。


    我說,姐姐給你,拿著吧。以後你的生活費,誰都不要給了,家裏的事情,你也別管了,安心念書。


    說罷,曉陽忙把衣服鞋子給了舒陽,說,舒陽,衣服你拿著,我們忙完,再來看你。


    舒陽雙手接了過去,謝謝姐姐。


    正說著話,一群老師模樣的人趕過來了。


    曉陽看到之後,馬上整理了一下自己,換了一副笑臉。


    孫叔叔,你在值班呀!


    呦呦呦,我還以為誰找我,曉陽呀。


    曉陽笑著說道,孫叔叔,我剛才沒找到你,這不,我妹妹舒陽在這念書,我就先來看她了。


    孫育文說道,曉陽,這個舒、舒陽是吧,這個孩子不錯,品學兼優,學習刻苦,是個好苗子,我們也一直很關注這個孩子。


    曉陽笑著說,孫叔叔,我來就是為了這孩子的事,明天我們家有個事,我爸想讓這孩子參加一下,明天中午您看請個假行不行。


    哎呀,曉陽,就這點事,還用你親自說,你讓孩子直接給班主任請假就行。


    孫校長看著我問道,這個是?


    曉陽說,哦,這個,我爸的秘書,今天幫我開車。


    孫校長馬上伸出了手,我自然也伸了過去,青年才俊,青年才俊。


    孫校長,那就這樣,你們還要上課,我們就不給您添麻煩了,孫叔叔留步了。迴去我給我爸說,看把我孫叔累的,白頭發都有了!


    好好好,曉陽,你從小最懂事了,一定給你爸帶好。


    我和曉陽,開車出了校門。我說,大晚上的,我看孫校長滿頭黑發,你哪裏看出來孫校長的白頭發了。曉陽說,笨蛋,你跟著你老婆慢慢學吧。朝陽,舒陽妹妹,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痛。李朝陽,迴去,你就去找老馬,把你大嫂家的惡霸拿下來!這種人,怎麽能當幹部!


    曉陽,王莊他們家是大家族,馬書記也很難辦。


    曉陽說道,有多難辦,你別管,我去辦。你這大嫂,會害了你大哥一輩子。


    我無奈的說道,總不能讓大哥離婚吧。


    曉陽說,為什麽不離婚,離婚,對大哥是一種解脫。


    我說道,曉陽,別說氣話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曉陽說,朝陽,在難念的經,我和你一起念。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曉陽梳妝打扮,也沒有現在的化妝師,就曉陽給我梳了頭,打了發膠。我和曉陽就到了縣招,比我們還早的是李叔。李叔說,今天的婚禮,有個突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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