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負責押解的同誌看了一眼羅正財,其中一人說道:“打人?打什麽人啊,你不要別亂說,我們市第一看守所是模範監所,就不存在打人的這種情況。”


    監舍裏麵的人看到了管教民警,全部站起了身規規矩矩。兩名管教民警走後,裏麵的人則麵露兇色,極為不屑的看著這個曾經當過縣長的強奸犯羅正財。


    羅正財當過縣長,自然是了解監獄和看守所絕非享清福的地方,自己在當縣長的時候也知道監獄和看守所是有獄霸和大哥的。強奸犯是最被這些“市井好漢”鄙視的,這些天羅正財基本上是天天挨揍,迴來之後的羅正財很是自覺的去了靠近廁所的牆角坐了下來,也不去看眾人鄙視的目光,隻是心裏隻是感慨了一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看守所的條件非常差,二三十個人擠在一間房子裏,晚上睡的是大通鋪,上個廁所迴來就找不到位置。換做以前羅正財出門前唿後擁,走到哪裏都是鮮花和掌聲,而如今失去自由,又受百般淩辱,而像羅正財這樣文文弱弱的強奸犯連睡大通鋪的資格都沒有。


    羅正財心裏既有不甘,也有無奈。不甘的是,自己確實是嫖娼被抓,證據確鑿;無奈的是,以前的領導和朋友對自己恐怕也是避之不及啊。


    如今支撐羅正財堅持下去的,就是煤炭公司運輸科的幾台貨車,他清楚無論蹲幾年,隻要幾輛貨車在用日進鬥金都不過份。


    羅正財心裏本想著隻要鄒新民承認是他為自己選的小姐之後,涉嫌強奸的事就會不攻自破,而讓羅正財萬萬沒想到的是鍾瀟虹會主動向公安機關承認自己被強奸,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想著想著,羅正財突然想起了剛剛來的路上,兩個押解民警的談話似乎並不尋常,平日裏這些人都是一言不發,怎麽就提到了臨平縣公安局的政委跳樓摔傷成了植物人的事兒?


    想著想著,羅正財忽然明白過來,難道是有人暗示自己也要裝瘋賣傻?想到這裏,羅正財將自己進來之後的事情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自己將鄒新民拉進來實屬無奈,難道是鄒家的人使的關係?想到了這裏,羅正財心裏暗暗打定主意,裝瘋賣傻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家人都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大通鋪上跳下來個人,跑到角落裏撒了泡尿,哆嗦了幾下慢慢地提上褲子,走到羅正財身邊踢了一腳說道:“羅縣長,老子剛才尿地上了,你把地上尿去給老子擦幹淨。”


    羅正財從進來之後挨罵挨打已經是家常便飯,端屎端尿則是每天的功課,稍有不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羅正財看了這人一眼,慢慢起身走到尿桶邊,暗自狠下心來,兩手抱起尿桶快步走到大通鋪的邊上,順勢將將尿桶扣在了這人頭上,尿液四濺,騷味十足,大通鋪上的人一個個的跳了下來。倒完之後,羅正財仰天大笑。


    被尿澆了的人本就是流氓頭子,抹了一把尿水,啐了一口唾沫,大聲招唿著:“哎呀,羅正財,你個強奸犯,嚴重違反了監舍管理製度,給我打!”


    監舍裏的七八個人對著羅正財就是一陣狂打。羅正財抱著頭,不像往常一樣哀求,而是暗暗發笑。羅正財越笑,幾人打得就越重,直到管教的民警吹著哨子小跑過來,眾人這才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等到打開監舍大門,就看到羅正財流著口水,滿臉是血嗬嗬地笑著。


    民警一看,頓時也就慌了,喊了幾聲之後,竟然隻是傻笑,旁邊的人道:報告管教,羅正財瘋了,端著尿桶往我們身上倒。


    幾個人忙七手八腳的將羅正財抬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一名管教拿著手中的橡膠棍,狠狠的指了指裏麵的人。


    將羅正財抬到醫務室之後,醫生翻了翻羅正財的眼皮,拍了拍臉,喊了幾聲名字,就給了管教民警一個眼神,幾人拿著紗布沾著酒精,擦完血跡醫生說道:“情況不對,快送市人民醫院。”


    管教看了看牆上的表,時間已經六點多,很是為難地說道:“現在領導都下班了,開不出來手續。馬醫生,您初步判斷這是什麽病?”


    看守所裏的醫生是個二把刷子,僅能處理一些感冒、發燒和平時犯人打架鬥毆的皮外傷。對於這種情況,沒有見過,搖了搖頭,說道:“不好說,不好說,要到市人民醫院做進一步檢查。我給你開條子,你給值班領導家裏打個電話。”


    折騰完手續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送到了醫院急救室的時候,隻見羅正財目光呆滯。醫生們迅速對羅正財展開了全麵檢查,人民醫院裏新買的幾個儀器設備嗡嗡作響。護士忙著抽血、連接監護儀,而羅正財依舊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出竅一般,毫無反應。


    在押犯人突然出現這樣的異常並不罕見,令人擔心的則是羅正財身份特殊。作為正縣級的幹部,在看守所出現這種情況上級必定是要追查責任。


    消息很快匯報到了市委政法委書記、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周朝政這一級。


    周朝政聽到之後,頗為震驚,馬上就趕到了市人民醫院。周朝政趕到的時候,從監所到分管的副局長和有關的領導,七八人都已經到了現場,大家站在走廊裏默不作聲。


    周朝政不怒自威,眾人不敢上前,分管副局長硬著頭皮說道:“周書記,是這樣,我們了解了情況,屬於在押人員之間發生了小的摩擦。”


    “小的摩擦,你管這個叫小的摩擦?”


    副局長和周朝政之間,兩人之間並不是通常的正職和副職之間的關係,但周朝政兼任著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副市長,在全市政法係統裏有著絕對的權威,一般的局長管不了副局長的帽子,但周朝政對政法幹部的使用上很有話語權。


    周朝政道:“為什麽會發生鬥毆?調查清楚沒有?”


    看守所所長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匯報道:“周書記,是這樣,經初步了解,是羅正財在接受完問話迴到監舍之後,情緒失控主動挑釁,將半桶尿倒在了舍友的頭上。我去看了現場,一片狼藉啊,慘不忍睹,幾個人現在還是一身騷味,整個大通鋪有一半全部都是尿。”


    周朝政黑著臉,又問道:“檢查的情況怎麽樣?”


    分管的副局長匯報道:“經初步判斷,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精神失常是什麽意思?精神病?”


    正說著話,裏麵走出了幾位身著白大褂的醫生,說道:“你們,誰是負責人?”


    “哦,這是我們政法委的周書記。”


    負責的醫生說道:“周書記啊,情況是這樣的,經過我們檢查之後,所有的症狀都符合精神失常的症狀。”


    周朝政不解地問道:“怎麽打個架?還能把人打成精神失常了?”


    醫生很有耐心的道:“周書記,精神失常產生的病因極為複雜,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現在還不好說。我們剛才了解了情況,說這個病人之前還是個領導幹部,從我們結合以往的經驗來看,他極有可能是過度驚嚇或壓力太大導致的精神失常。”


    周朝政點了點頭,略作思考後,又問道:“還有醫生,我想請問一下,這個治愈的幾率有多大?或者說什麽時候能夠治愈?”


    “現在病人一直在裏麵喊一個叫鄒新民的人的名字,根據以往的經驗,你們可以把這個鄒新民找來,和他交流交流,說不定通過交流和關懷,能夠使病人恢複。哦,通過藥物治療,也有可能好轉,這個具體的情況是要經過科學的評估之後再看。”


    周朝政若有所思地看著眾人,又伸手將主治的醫生請到了一邊,低聲問道:“醫生,這個同誌,這個病人是我們幾個關鍵案子的主要嫌疑人,你說存不存在這種可能性?為了逃避懲罰,他裝病。”


    醫生手裏拿著筆,按了幾下之後說道:“我們隻能說從現在的症狀表現來看,符合精神失常的表現。”


    第二天一早,政法委書記周朝政就來到了市委書記鍾毅的辦公室。沒有什麽客套就匯報了情況,鍾毅聽聞之後感到很是吃驚,手裏拿著筆沒有節奏地敲著桌子,心裏第一個反應就是羅正財裝瘋賣傻,平白無故的怎麽可能會被打傻了?又暗暗在想羅正財如果精神失常之後,對整個臨平局麵的影響,良久之後才說道:“這個,臨平縣的公安局的政委,老高,現在是植物人的狀態,臨平縣的前任縣長,羅正財,現在又精神失常,朝政同誌啊,這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啊!


    周朝政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說道:鍾書記,我檢討,是我的工作沒幹好。


    鍾毅繼續道:現在不是檢討的時候,在咱們市公安局的看守所裏出現這種情況,群眾怎麽想,家人怎麽看?後續的違法行為又該如何調查呀?


    周朝政十分的尷尬,說道:“是啊,鍾書記,我們已經在開始自查,我已經安排督察支隊對看守所值班同誌履職情況進行檢查,到時候一定給組織,給家屬,給幹部群眾一個交代!”


    鍾毅道:“初步的處理方向是什麽呀?”


    周朝政想了想,說道:“我們局班子研究,對參與打人的嚴懲絕不手軟。”


    鍾毅點了點頭說道:“還要注意,羅正財到底是不是真的瘋了,不能通過裝瘋賣傻的手段來逃避黨紀國法的製裁,包括臨平縣公安局的那個老高,你們也要關注他的病情變化呀。”


    周朝政迴到了公安局,緊急召開了班子會議傳達了鍾毅書記的指示,並責令分管副局長帶著督查支隊一事雙查,既要查監所民警的履職情況,也要對參與打人的人進行嚴處。


    省城初春的早上,升騰起薄薄的霧氣,省城水脈豐富,早春一起霧,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此時,張慶合的心情如同省城的早晨一般讓人捉摸不透,梁滿倉和鄒新民正在與省局保衛處的人進行交涉,臨平縣的這輛小汽車在整個東原都是暢通無阻,而此刻卻被鐵路局的保衛處人員擋在了門外,張慶合側目看著守衛人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也是主動下了車。


    鄒新民說道:“你看嘛,這是我們臨平縣的縣委張書記,我們已經和你們的孫局長約好了,要對接工作的嘛。”


    保衛處的人並不買賬,鐵路係統本就自成體係和地方上交流不足,別說是縣委書記就是市委書記,也管不到自己的帽子。仍是一副油鹽不進公事公辦的樣子說道:“要進去可以,第一有會議通知,第二裏麵的人打電話到我們保衛處,否則閑雜人員一律不進。”


    鄒新民聽到 “閑雜人員” 四個字十分不屑地說道:“就你,如果在我們縣上不就是個看大門兒的嗎?我還給你直說了在縣上,你連給我們張書記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還真把自己當個領導了!什麽東西?”


    裏麵的保衛人員聽到這話,自是不樂意,伸出手,伸手一指道:“什麽狗屁書記,好大個幹部嘛?這是省城,這個門我說不讓進就不讓進,你是市委書記也不行!”


    鄒新民並不示弱,伸手也一指道:我看你好大的官威啊,你信不信我今天非進去不可,你給我等著……


    話沒說完,張慶合就把鄒新民拉到了一邊。


    梁滿倉略帶乞求地說:“哎,同誌,我們真的約好了孫局長,十點鍾我……”


    話沒說完,保衛處的人拉著臉道:我打了幾個電話幫你們問了,十點鍾孫局長有會,但不是和你們,電話就在這裏,請你們自己去聯係,沒有裏麵的通知,這門不是隨便進的。


    這個時候,就聽到了後麵的喇叭聲。


    保衛處的人又拿著橡膠棍指著張慶合的汽車道:“哎,把你們的車挪開,不要擋後麵的車。”


    張慶合迴頭一望,後麵有兩輛汽車正在等待進入省局大門。看牌照也是東原的,張慶合揮手示意司機將車挪開。


    這個時候就看到平安縣的兩輛小車開了過來,帶頭的車副駕駛窗子緩緩降了下來,張慶合看了,正是自己的兒子,保衛處的人員核實了信息之後也就放行了,汽車進門的時候後麵的玻璃慢慢搖了下來,孫友福揮了揮手,算是與張慶合打個招唿。畢竟這個時候的張慶合很是尷尬,如果孫友福走過來,反倒是讓人覺得在看張慶合的笑話一般。


    平安的兩輛汽車開進去之後,保衛處的人員指著門口的登記簿說道:“看到沒有?這就是會議通知,我們這兒都有登記,聯係人是誰,對接哪個處室,根本就沒有你們臨平,都靠邊站。”


    張慶合抬頭看了看門牆上寫著省公安廳授予的省重點保護單位的牌子,忙想到了在省城工作的曉勇,說道:“梁主任,你去給朝陽打個電話,讓朝陽給他們保衛處長打電話。”


    梁滿倉略感為難道:“張書記,李局長恐怕認識不到他們的保衛處長吧?咱們縣公安局長,恐怕也指揮不了他們保衛處吧。”


    張慶合倒是十分的淡定,說道:“讓你打你就打。”


    雖然門不讓進,但電話卻是讓用,梁滿倉將電話打給了我,說明情況之後,我馬上將電話打給了二哥曉勇。


    曉勇聽了之後十分爽快地說:“我還以為多大個事,欠我兩箱酒,不過這事兒我和他們保衛處長不認識,我去找內保處的領導,他們之間應該比較熟。” 電話流轉的時間並不長,七八分鍾後就看到一個胖子穿著警服急匆匆地從辦公樓裏疾步走了出來,出門探頭道:“哎,哪位、哪位是臨平縣的張書記?”


    張慶合走上前幾步說道:“你好,臨平張慶合。”


    “哎呀,張書記,都是自己的同誌,您怎麽把電話打給了公安廳王副廳長啊?剛剛王廳長可是把我們分管副局長一頓調侃啊,直接說我們保衛處是標準的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專門為難辦事群眾。我們這都是按程序辦事啊,多擔待,多擔待啊。” 說著惡狠狠的用手指了指門口的兩個守衛人員說道:“這是王廳長老家大哥,迴來再收拾你們!”


    省局的保衛處和省公安廳並無隸屬關係,隻是內保處負責省級重點單位的業務指導。每年的時候,內保處都會評選一批先進單位,拿著這個先進單位的文件,省局保衛處的人就可以領一筆豐厚的獎金。所以保衛處長對公安廳的人多有忌憚。


    張慶河道:“哎呀,領導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怎麽稱唿?”


    矮胖子忙介紹道:“哦,張書記,省局保衛處處長,我姓陳,陳金定,你喊我小陳就是了。”


    張慶合自然不會稱小陳,而是十分恭敬地喊了一句:“陳處長”。


    到了接待室,陳處長道:張書記,你們是和哪位領導對接?我去幫你們協調。” 張慶合將昨天的事向陳處長做個交代。


    陳處長點了點頭道:“哦,明白明白,你們是和孫局長要見麵,這樣我去找孫局長,你們在接待室稍坐。說完之後又笑著道:張書記啊,今天進門的事都是誤會,請張書記一定在王廳長麵前解釋清楚,美言幾句。”


    陳處長轉身將臨平縣的情況向孫局長做個匯報。孫局長聽到王廳長又打了電話,又皺了皺眉道:這個臨平的幹部,能量不小啊,你們竟然沒攔住!


    陳處長道:是啊,王廳長一般人可是請不到的,這才多大個事啊,王處長都親自給您打了電話。


    孫局長道:昨天已經和秘書長說好了,推薦平安縣,這臨平的能量看來不比平安小啊。這樣吧,讓他們稍坐,我去找汪局長匯報一下。”


    汪局長聽到之後,拍了拍頭,往背後的椅子上一靠,又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肚子,說道:“不好辦呀,不好辦呀,一邊是周鴻基,一邊是鄒敬堂,這又加進來一個王廳長,我印象中王廳長是省城的人,什麽時候在東原多了這麽一個老舅。”


    孫副局長笑著道:興許他媽是東原的吧。


    汪局長輕拍桌子道:“他媽,他媽。這樣,這樣,他媽咱們都不好得罪,把臨平縣和平安縣全部請到會議室,讓他們兩個縣當麵談,我們以他們談的結果向上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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