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張慶合看完了材料,聽完了匯報,一邊搓著眼鏡一邊道:朝陽局長,你這是跟咱領導備了一份大禮啊。


    我看了看張叔,有些不明所以地道:張書記,這個大禮,怎麽講?


    哦,是這樣啊,省煤炭局主持工作的華西局長啊,正在縣裏檢查指導工作,中午我們剛剛一起吃了午飯,氛圍還很不錯,按照行程安排啊,下午還要開會。說罷指了指手上的表道: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


    聽到這裏,張耀先不自覺地收了收腳,倒是有些局促不安了,畢竟這個林華西可是林華北的親哥,也是林家人裏麵官最大的一個。


    啊,正好你倆,一個主管領導,一個經辦所長都在,你們說說,這件事怎麽辦才好呢?小張同誌是吧,很好,你是朝陽同誌往我辦公室帶的第一個基層的同誌,來吧,你先說說。


    張耀先還是第一次進縣委書記的辦公室匯報工作,聽到縣委書記發問,看向了我,又看了看張書記道:書記,從基層所長來講,我聽縣委和縣局黨委的,爭取把這件案子辦成鐵案。


    這個迴答,不會得分,倒也不會失分,畢竟林華北的事情,已經不能單純地從違法犯罪的角度去考慮。


    我看著張叔道:書記,這個林華北,故意教唆他人實施色誘,意圖很明顯啊,就是為了敲詐領導幹部以泄私憤。其行為已經嚴重違反了黨紀國法和社會公德,性質極其惡劣。不管他背後有什麽樣的家族背景,我們都不能對這種行為姑息遷就。


    張叔點了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如果因為他是林家的人就對這件事輕拿輕放,那我們如何向民眾交代?如何維護法律的尊嚴和公正?現在,我們一直強調法律麵前人人平等,不能讓這種特權思想破壞我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法治環境。


    張叔頗為讚許地道:黨紀國法、社會公德,說得很好,很有道理啊,但兩位都是公安局的,我想問一問,把林華北抓了之後,你們打算怎麽辦?


    這倒是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抓了之後怎麽辦?畢竟煤炭賓館的這件事,林華北隻是有安排人色誘領導的動機,但這個色誘並沒有成功,如果僅僅從這個事情上來講,並不好去處理林華北。而林華北又有著特殊的背景,沒有其他的證據,也不會交代什麽。


    我和張耀先相視一眼,張耀先道:書記,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可以關上幾天。


    張叔點了點頭,顯然這個關上幾天並不是張叔想要的結果。


    我沉思片刻後說道:“書記,雖然目前色誘未遂,但我們不能隻盯著這一個孤立的行為。我們可以從他過往的行徑入手,包括煤炭公司的事,展開深入調查。我不信他隻在這一件事上有違法違紀的動作,順藤摸瓜或許能找到更多犯罪事實。”


    張叔抬起了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空中點了點,說道:“朝陽啊,你這個思路是對的。換作其他人,這樣查沒問題,但林華北不行啊。你記下來,包括這個小張同誌,我們處理事情的時候,一定不要盯著問題,而是要盯著目標,你做這件事情之前,一定要清晰地知道,你想要什麽。我看,關上幾天放人不是你們的目的吧。當然,也不是縣委的目的。朝陽說得很好,黨紀國法、社會公德,但是現在來看,黨紀國法的處罰,並不是最好的結局嘛,那還有什麽?就是社會公德。”


    社會公德?我聽完之後忍不住反問道:書記,您的意思是社會公德?社會公德怎麽會約束了這種人?


    張叔並不著急,從抽屜裏慢慢地摸出了一支煙,張耀先見狀,從兜裏忙掏出了自己的煙和火,畢竟這個時候,哪有讓縣委書記發煙的道理,張耀先急忙上前給張叔遞了一支煙,劃著了火柴,點了煙,張慶合微微點頭,吸了一口煙後,緩緩吐出煙霧,說道:“城關鎮派出所的所長,還沒有用上打火機啊。


    張耀先摸了摸頭,憨笑了一下,也就坐了下來。


    張叔繼續道:講個題外話吧,之前我在鄉鎮的時候啊,有一個剛參加工作的男同誌,幹部子弟,有天喝多了,爬窗戶看女同誌洗澡被抓了。幾個女同誌不依不饒,事情越鬧越大,這男同誌的父親聽說之後,直接上吊自殺,一家人一輩子到現在都抬不起頭。林華北這個事,性質也很惡劣啊,林家這麽多領導幹部,是要臉麵的,色誘領導幹部,和組織作對,這件事傳出去,林家這一代人,也別想抬起頭啊。但是,小夥子,你們考慮過後果沒有,到時候,你,還有你,就和林家幾代人成了世仇。當然,我知道不該和你們說這個,但這是現實的問題啊,我要為你們的以後著想啊。


    我看了看張叔道:書記,您的意思是就為了他們林家幾個人的麵子,咱先不管了?


    張叔抖了抖煙灰道:勇於鬥爭還要善於鬥爭,鬥爭也是為了團結嘛。這件事這樣辦,你把這個材料,直接拿給林華東同誌,誰家的孩子誰抱走,話該怎麽說,不用我教了吧。


    說完之後,張叔看了看表道:好吧,就這樣,這個小張,和你一塊去。


    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李亞男拿著張叔的包已經等在了外麵,看我出來,亞男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李局。又對著張耀先十分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走了幾步,張耀先扭了扭頭看了看,長舒了幾口氣道:李局,咱張書記,沒啥架子嘛,之前李書記來我們所裏慰問,可是比張書記嚴肅多了。對了,那個是書記的秘書吧,聽說是市委書記秘書的女朋友。不是跟著您,人家咋會對我笑一笑。


    哎,耀先啊,少說幾句,縣委大院。一會到了書記的辦公室,沒問到你,你就別說話,這次事情搞完,林書記會記住你的。


    說到了這裏,張耀先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李局,咱們把材料拿給華東書記,這個,這個不妥吧。


    我拍了拍張耀先的肩膀道:張書記,看得透啊,走吧。


    到了林華東的辦公室裏,看我和張耀先進來,林華東忙起了身,笑嗬嗬地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道:李局長,張所長,兩位都是稀客啊。來,坐在沙發上。


    我笑著道:書記啊,您這是在批評我工作匯報的少啊。


    哎,哪裏哪裏,你們抓具體業務的,就是要務實一些嘛。說著就從後麵的櫃子裏,取出了兩個杯子。哎,紅茶還是花茶?綠茶也有。


    書記,我這人不挑,您有啥我喝啥。


    啊,小張同誌那?


    張耀先忙走過去道:書記,我來倒。


    林華東倒也沒有客氣,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道:這是有事啊?


    嘩啦啦地倒水聲從背後傳來,不多會一股茶香就飄了過來。


    張耀先端過了茶放下之後,我給張耀先遞了一個顏色,張耀先就走過去,將門也就關上了。


    我看著林華東,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從包裏拿出那份材料,遞了過去,說道:“林書記,確實有事,您看看這個。”


    林華東接過材料過後道:這個是什麽?


    是關於煤炭賓館的初步調查報告。


    林華東眯了眯眼,一邊起身去桌子上摸了眼鏡一邊微笑道:哦,你說的是組織部的那個任科長和那個姑娘的事吧,這個事我了解,我還專門給分管治安的小周局長打了電話,涉及領導幹部,特別是組織部的領導幹部,一定要謹慎,慎重。


    說完之後,林華東也就戴上了眼鏡,坐在了沙發上,慢慢地看了起來。這越看,臉色也越發的凝重。


    我一邊看著林華東一邊匯報道:書記啊,這個叫老樸的,自然是有戴罪立功的想法,耀先所長在了解了這個情況之後,馬上向我做了匯報,我們深感情況複雜,就來向您匯報。”


    林華東一邊點頭一邊看,材料並不長,但林華東足足看了五分鍾。


    五分鍾後,林華東放下了材料,摘下了眼鏡道:李局長,張所長啊,你們公安局是什麽態度啊?


    我馬上匯報道:書記,從掌握的情況看,從公安的角度出發,如果屬實,華北同誌啊可能是要關上幾天的。但林華北同誌,是正科級的領導幹部,按照程序,我們也應該向上級機關報告,聽取上級機關的意見。所以,考慮到影響,我就帶著耀先同誌,來聽取您的指示。


    林華東端起了茶杯,喝了兩口茶之後道:朝陽同誌、耀先同誌,有心了啊!按說啊,這件事情,我該迴避的,大家都清楚嘛,華北同誌是我的堂弟。但是你們既然匯報了過來,我也不能踢皮球不是。這樣吧,涉及正科級的幹部,你們容我考慮一下,明天我們再交換意見吧。


    我和張耀先剛起了身,林華東笑著道:耀先同誌,我沒記錯的話,你所長都當了七八年了吧。


    張耀先忙道:書記,您連這個都記得?現在是七年了,過了春節,正好八年。


    嗯,很不錯啊,年輕的老所長了。


    臘月二十八,大嫂和建國結婚,從臨平迴到了平安,曉陽專門邀請了李叔坐鎮,一起在縣城吃了飯。


    吃了飯之後,曉陽頗為感慨地道:老三啊,今天,我陪大嫂一起,帶著豈同,去了大哥那裏。大嫂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你明天請個假,從王莊陪我一起送大嫂吧。


    我也是滿腹惆悵,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滋味:你說大嫂要嫁給建國啊,我這心裏,咋一直慌裏慌張的。


    曉陽道:哎,別說你了,我不一直也是。


    算了算了,我不去了,明天還有工作,等到年後,我再請他們吃飯吧。


    到了縣醫院的家屬院,曉陽拉著我就迴了家裏,到家之後,曉陽一臉激動地道:


    文靜和劍鋒,兩人專門來了家裏安錄像機,今天你可把窗戶都關好,不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好心啊。說完就一臉緋紅地打開了機器和電視,倆人關了燈,坐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地就鑽到了我的懷裏,抬頭看了我一眼道:批判,主要是批判。


    正說著電視裏就播出了畫麵,隔著毛衣,就能夠感覺得到曉陽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倆人正看得認真,電視上就出來了三個字,少林寺。


    曉陽一臉不解地抬頭看向了我道:這個,也有?


    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有可能是偽裝吧,鬥爭的藝術,避免被公安機關打擊。


    直到牧羊曲的歌聲響起,日出嵩山坳,晨鍾驚飛鳥,山間小溪水長長,清清河邊草唐王李世民登基,我正看得津津有味,曉陽一個耳光打了過來,登基了,都沒脫衣裳。你,明天,現在,現在就去出家!


    啊,這不挺好的。


    曉陽道:我窗戶都關了,床都鋪了,警察情緣,警察情緣,我要看的是警察情緣,你給我看少林寺?你給我看少林寺啊……


    我忙起了身開了燈,仔細看了看道:哎,盒子是對的呀,興許是,裝錯錄像帶了,明天。不,現在,我就去找劍鋒去借!


    曉陽看了看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李局長還是有求知欲的,現在,十點,十點也不算太晚啊,你早去早迴,別讓人家擔心。


    哎哎!


    而在臨平,林家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飯,林華東年齡最大,自然是坐在主位,林華西要來市裏出任市委常委、紀委書記,雖然沒有躋身正廳級,但也算是進了市委班子,說是人中龍鳳,也不為過,一家人吃吃喝喝,氛圍不錯。


    酒喝了一半,林華西端著杯子與林華東單獨喝了一杯道:大哥,看起來,有心事?


    林華東道:老三啊,沒啥,你到地區任職,當哥的高興。


    林華中道:就是,我看以後臨平的臨,可以直接改成姓林的林了。


    林華北道:哎,老五啊,你要當了局長,我看,咱們就讓他改姓。


    林華東咳嗽了一聲,敲了敲桌子道:哎,你倆,酒喝多了。


    酒喝得差不多了,林華東讓女眷和小孩也就各自先迴家去了,看關上了門,這才將今天公安局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林華北一聽,忙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大哥,這是公安局李朝陽的套路,他們就是要整我。


    林華南和林華西都抽著煙,林華中則是瞪著眼,一臉的不相信,說道:大哥,你不是搞錯了吧,四哥咋可能會辦這事!肯定是李朝陽和張耀先搞的鬼。


    林華東畢竟不是親大哥,也不是官最大的,將情況說完,已經是盡了本分。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們本可以不用給我匯報,直接將老四帶過去問話的,人家,還是照顧了咱們的臉麵。


    林華西斜著眼看了一眼林華北,十分平靜地道:華北,你別的也不用多說,有沒有冤枉你,冤枉了你,鄧書記的女婿我也不依他,沒有冤枉你,那就是大哥說的,人家在顧及咱家的臉麵,咱欠了一個大人情。


    林華北愣了愣,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


    林華南看著,急在了心裏,一拍桌子道:說話!


    林華北抖了一下,低著頭道:算是吧!


    幾人一聽,頓時都泄了氣。


    林華北道:哎,我有苦衷,我是有原……


    話還沒有說完,林華西的一杯茶水就潑在了林華北的臉上,有些嚴肅地道:還在狡辯!


    林華東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冷靜,歎了口氣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在座的都是一家人,怎麽善後?


    林華南道:老三,你去找張慶合說一下,我看他今天夠意思,這安平的老酒,買不到。


    林華西搖了搖頭道:這事,沒法張口啊。


    林華中道:三哥,你去找鄒鏡堂!


    沒等林華西開口,林華南就道:這事,就隻能姓林的辦,鏡堂書記,他不姓林,他要是知道了,適得其反!


    林華西點了點頭道:二哥說得對,這事隻能姓林的辦,大哥,我和華南,一直沒在縣裏,現在的縣領導,我們沒有私交,沒法張口。這事還得你拿個主意。


    林華東歎了口氣,沉默良久之後道:本來想著請你迴來,給華北站台。春節的時候拜訪一下鏡堂,好去地區發展。現在看來,華北,在臨平待不下去了。


    林華北道:對,臨平待不下去,我去地區。


    林華東搖了搖頭道:不好辦了,有人舉報了你,那邊得罪的是市委組織部和市人事局的領導,你的調動,縣委就沒人敢給你簽字。華南,華西,我提個建議,讓華北辭職,做生意去吧。這樣,以退為進,我這邊明天去找張慶合,爭取一個不予追究,將來舉報的人放出來,這事也能交代過去。畢竟,傳出去,在座的,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林華北不甘地道:大哥,這隻是退,哪有進啊。


    林華南道:傻啊你,這事爆出來,老三還有臉迴市裏嗎?


    林華東並沒有看林華北,而是一直注意著林華西。


    林華西沉默了良久之後,十分平靜地道:就這麽辦吧,拜托大哥了。


    林華北一聽,一副生無可戀地坐在了位置上,罵了一句,老樸,你他媽連我都賣,我拿你可是當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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