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施念一早醒來,摸著枕頭上的餘溫,正好涼壬推門進來,“這麽早?”


    施念趴在他的枕頭上說:“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涼壬把剛買迴來的萊昔放到桌子上,想了想,反問道:“什麽日子?”


    施念穿上他的襯衫,走到客廳,半坐在桌子上,說:“星期六啊。”


    “你想去農貿市場?”


    施念拿開他正在喝著的萊昔,湊到他麵前,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們一起去吃一頓米歇爾·佩塞爾的老虎的早餐,怎麽樣?”


    涼壬點了下施念的小鼻頭,說:“好啊,你昨晚的表現值得嘉獎。”


    看著眼前,他脖子上淺淺的一小撮紫紅色印記,施念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後退著舒展自己久戰之後發酸的身體,笑說:“再接再厲。”


    她正要起身離開,涼壬拉住她,問:“你不會想就這樣出去吧?”


    施念低頭看看自己光著的兩條腿,說:“我愛惜自己的名聲,更愛惜你的聲譽。放心吧,早有準備。”


    涼壬看著她走進臥室,打開衣櫃,從裏麵拎出一個黑色背包,然後拿出一匹白紗。白紗四周繡著棗紅色的花紋,花紋上鑲嵌著彩色珠寶。施念把它抖開在陽光裏,每一寸都被照得閃閃發光。


    她轉身走進去,讓紗麗貼著自己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


    “怎麽樣?”施念問。


    “我以為你把它扔了。”


    在盧卡拉山腳下,導遊和施念物物交換過後,準備把她的行李移到後備箱,打算帶迴去看看有什麽可以留下用的,還有哪些可以拿去賣的。施念接過換迴來的裝滿登山裝備的黑色背包猶豫了。


    “我可以從裏麵拿走一樣東西嗎?就一樣。”


    她重複的語氣聽上去十分迫切,再看看簇攏的眉心糾結起眼裏的焦灼。導遊以為她一定是把十分重要的東西落在裏麵了,想都沒想便把箱子拿出來打開在她麵前。


    施念迴憶著,站定說:“差一點兒。”


    “幸好,你沒有錯過它,我也沒有錯過你。”


    清晨,巴哈杜爾伸著懶腰從後院走向大廳,眼還沒有完全睜開就看到一對手牽手離開的背影。他站在門口打了個哈欠,施念和涼壬有說有笑的樣子從模糊到清晰,後來又漸漸模糊。


    他看著又笑著倚在門上,感覺自己正被那股洋溢著的愛情所感染。


    一九零五餐廳的國際農貿市場隻在每周六上午開放,流動在這裏的人群多是像施念和涼壬這樣的外來客。本地人很少會跑到這兒來買一些少見又貴的東西。


    餐廳也隻是把花園開放出來,所以有好多人是在這裏吃早餐偶然撞見了這一場景。


    他們淹沒在人群和商品中,像一對認識了很久的戀人,又像即將組成家庭的愛人,不慌不忙的挑選著有益於家人健康的蔬菜和彼此愛吃的水果。涼壬每一下拿起和放下的動作都讓施念感受到歲月靜好四個字。


    “誰要是能嫁給你,一定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想嫁給我了?”


    施念不小心說出了心聲,又被毫不留情的戳穿,一時間女孩兒的赧然讓她感到慌亂。她隨便從攤位上拿起一樣東西學著涼壬的模樣放在鼻子下麵聞。


    “阿嚏。阿嚏。阿……”


    施念止不住的打噴嚏,涼壬迴手把香料從她手裏拿開。


    “這是什麽啊?”施念邊揉鼻子邊問,微弱而零碎的聲音就像個一問三不知的孩子。


    “肉桂條。這都不認識,以後怎麽……”涼壬看看手裏的深褐色木條似的食材,又看看施念無辜的樣子,搖頭說:“算了,誰讓我打算娶一個富婆迴家呢。又能賺錢又能做飯,這個要求太荒謬了。”


    “你說什麽?”


    涼壬刮了下施念的鼻子,“我說我打算娶你迴家。以後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做飯帶孩子。你會賺錢,我體力好,生養十個八個應該沒問題。到時候房前屋後全都是跑來跑去的孩子,到處叫我們,爸爸媽媽……”


    施念一直笑著,下沉的睫毛劃出兩片陰影,不經意刺痛了眉心。


    涼壬問:“是不是很幸福?”


    她避開他的眼睛,微笑著點頭,“是啊,一定會很幸福。”


    忙碌了一上午的集市終於在餐廳的鍾聲裏收起攤位,本打算在那兒吃早飯的兩個人最後隻是坐在花園裏喝了杯咖啡,便結束了行程。


    涼壬拎著滿滿一袋食材,卻像長了翅膀似的走得飛快,因為他說他要給施念做一頓大餐,一頓足以會讓她心動到可以產生跟他共度一生想法的大餐。


    迴到旅館,涼壬占用了夏爾馬的廚房。


    施念麵前的水龍頭嘩嘩淌著水,下麵接著的鋁盆已經滿到溢出來。


    “你怎麽了?”涼壬關上水龍頭,用手背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是不是累到了?”


    看著她愈發沉重的臉色,涼壬擦幹手,擔心道:“咱們去醫院吧!”


    施念突然張開手,環著他的腰,整個人貼在他身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隻是有點兒累了,上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涼壬抱著她兩隻胳膊一用力就把她夾出了廚房,“聽我的話,上去等著。飯很快就好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嗎?”


    “隻有你身體好了,才能陪我更久,不是嗎?”


    施念在他懷裏點點頭,涼壬撒開手以後她還遲遲不肯離去,直到牆上的時鍾在十一點整的時候響起,她才舍不得的鬆開手,轉身上樓。


    其實,沒有這頓飯她依然想要嫁給他。他所憧憬的美好生活,曾反複出現在施念的夢裏。


    隻是別人總說夢是反的。


    涼壬站在大廳裏,抬頭看她,不時地說:“馬上就好。”


    或許,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千叮萬囑才是愛情最美的樣子。


    站在二樓,施念停在廊道口還能聽見廚房裏叮叮當當的聲音,她靠在樓梯上,細細的聽了好久才離去。


    迴到房間,那滿是煙火氣的廚房在一瞬間裏就和她沒有半點兒聯係了。施念把客廳和臥室裏的幾扇窗戶統統打開,四月的尼泊爾已經開始翻滾起熱浪。她坐在窗邊,想象著上午在農貿市場時涼壬描繪的生活,時光久遠,兒孫滿堂,不覺彎起嘴角。


    和最愛的人圍坐在爐火旁,身邊依偎著屬於他們的孩子,哪怕隻有一個,也是不能再好的幻想。


    不覺間,一滴淚打濕了施念的手背,將她小心的從想象中拉迴現實。遙遠的西邊,不知是誰在那放了一把火,太陽還未到落山的時候就出現了一大片的紅霞。那紅霞映得人兩眼發暈,施念扶著牆壁站起來,額頭上都是汗。


    她恍恍惚惚的走進臥室,隨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剛倒下,就聽見床頭櫃裏的電話嗡嗡響。拉開抽屜,裏麵整齊的躺著兩隻手機,一個是她自己的,一個是涼壬的。


    從盧卡拉迴來以後她的電話還沒來得及充電。


    施念撐起身體,準備把電話拿去給涼壬。可是電話剛拿到手裏就停了,她不經意的掃了眼床頭櫃上打鳴的小鍾,時鍾有條不紊的報出時間和日期:二零一五年四月二十五日,十二點整。


    這邊聲音剛落,那邊手裏的電話重新響了起來。


    施念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看著屏幕亮一下,暗一下,如同佇立在茫茫大海上的燈塔,在黑夜裏照亮她眼前的航線。


    “老師……”施念接起電話,那邊傳來王見的聲音,“今天給你打這個電話,我就是想告訴您除夕那個案子的進展狀況。殺害李全的兇手找到了,不是廖曉喬。至於之前向您求證的關於施念和童諗的關係,現在看來意義不大。從兇手的供詞和證據看她並沒有參與其中,童諗就更不可能了。而且兇手也堅稱自己不認識施念。所以,不管施念是不是蓮花鎮的童諗,我都要祝你們幸福。不過,說來我也算你們的半個媒人。”


    外麵傳來腳步聲,施念抬頭看到涼壬端著一個青灰色石板,上麵放著四個她最愛吃的菜和兩碗白米飯。


    可是,她聞不到任何香味。


    她眼前掠過的全是和涼壬共同經曆的種種過往。她問他,為什麽在街頭假扮乞丐。他說,為了讓她找到這裏。她曾以為這不過是句辨不清真假的玩笑話,現在想來當時那雙眼睛裏透出的真誠確實是帶著滿滿的誠意。隻不過,是她自己選擇了視而不見。


    在藍毗尼時,她以為他們的遇見是被一種莫名的緣分指引著。可涼壬卻說:“有天你會知道我們之間不是因為緣分。是天意。”


    施念忽然明白這兩個字的真正意義,不過是涼壬沒有說完整的“天意弄人”。


    “施念。”涼壬輕喚了聲她的名字。卻見她笑中帶淚對電話那邊說:“施念就是童諗,童諗就是施念。對於廖曉喬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電話裏傳來刺痛耳膜的瓷碗碎裂聲,緊接著王見聽到的是慌亂之中的忙音,他們的通話就此中斷。當他再次迴撥過去時,隻剩下唿叫失敗的迴複。


    他的手機上,顯示著北京時間:二零一五年四月二十五日十四時十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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