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諾大小姐就這麽無所事事地在蘇淺昔家寄生了下來,工作暫無,三餐全免。蘇淺昔總是無奈地搖搖頭,心裏卻不曾真正埋怨過一分,每次下班迴去她都能看到這麽一副景象:


    季子諾頂著一頭雜毛,披著一條毛毯坐在電腦桌前龍飛鳳舞,遊戲的燈光炫彩奪目,零食和易拉罐扔得遍地狼藉。


    她總會長歎一聲,然後一邊撿著腳邊的垃圾一邊走近,“我說季大小姐,咱們不上班養家糊口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破壞生態環境?”


    季子諾一般都會噌得一下從座位上彈起,給蘇淺昔一個大熊抱,然後一臉不好意思地陪笑,“淺昔,你迴來啦!我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本是滿心的怒火看到她臉上堆滿的笑容也瞬間煙消雲散了,蘇淺昔無奈地擺擺頭,對子諾,她永遠沒法狠下心來。


    可是今天開門的時候,屋裏的景象卻截然不同,沒有熊抱沒有一片狼藉,因為那個傻妮子並不在家。平平整整的床、幹淨的電腦桌以及規規矩矩疊好的衣服,一切都讓蘇淺昔覺得不可思議。


    她換了拖鞋向屋內走去,順手把給子諾帶的晚飯放在廚房裏,把整個屋子的角落齊齊檢查了一遍,都沒有子諾的身影,正準備拿起手機給她打電話,看到茶幾上啤酒罐底下壓著的一張小紙條——


    “小爺出門尋友覓食,大妞無需牽腸掛肚。”


    蘇淺昔哂笑一聲,讓這家夥出門覓食,真是千年鐵樹開了花,也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有這麽大的麵子?


    放下字條,蘇淺昔拿起睡衣往衛生間走去,她需要好好洗個澡。


    今天在艾慕雜誌社工作一天,絕對稱得上身心俱疲。


    熱水浸濕頭發順流而下,蘇淺昔閉上眼,任憑淋浴衝刷她的臉頰,衛生間內煙霧繚繞,水滴打在地上吧嗒吧嗒直響。


    她又想到了顧風。


    還沒從子諾昨天所說那番話帶給她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早晨去上班y就把一遝資料交到她手裏,鄭重其事地告訴她:“八百裏加急!陸氏財團遇到了大危機,而網友也扒出來陸啟明的繼子jo其實就是rday總裁顧風。這些,盡快編輯成報紙,明天頭條!”


    蘇淺昔石化在座位上,趕忙翻開資料,從成長經曆、教育經曆、家世背景甚至性格和愛好分析,無數條看似八卦卻有理有據的證據都指向了一個事實——jo少爺就是顧風,而據最新的新聞報道rday大廈門前已經擠滿了圍堵顧風的各路記者,場麵十分失控。


    慌忙瀏覽完另外一分資料,蘇淺昔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遝華盛頓的金融報紙和雜誌,滿篇的英文都在宣告著陸氏財團美國分部遇上的經濟危機,債主追債、財團資金虧空,而更令人驚詫的消息稱,陸啟明因為不堪重壓突犯心髒病,目前在明城某家醫院接受私人治療。


    蘇淺昔握著那些資料的手開始發顫,這次,她好像,給顧風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麻煩。


    艾慕雜誌社的所有記者全部出動,圍堵在rday門口和明城各大醫院門口,以爭取率先獲得炙手可熱的新聞。平時和蘇淺昔針鋒相對的謝琳琳等人也沒空理會私人恩怨,為了這份從天而降的大餡餅忙得不可開交。


    糾結許久,蘇淺昔終於下定決心撥通了顧風的電話,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卻遲遲無人接通。內心的不確定讓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顧風是因為手頭的事情太過棘手沒空接電話嗎?還是,他已經不願意理會她這個罪魁禍首?


    直到被傅小明嚇了一跳,蘇淺昔迴過頭去,傅小明笑意斂起,問:“淺昔,你怎麽了,你看上去臉色很不好。”


    她趕忙搖頭,“沒事,我沒事。”她自然是沒事,所有人都當她是雜誌社的大功臣y也說她很有可能因為這一次“出色的”表現薪資翻倍,一躍成為媒娛屆新生代翹楚。如果被八卦成為焦點的那個人不是他,蘇淺昔想,她可能會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高興得忘乎所以。


    可是,現在她心裏卻很清楚——因為損失那個人的利益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她一點也不覺得甘之如飴。


    傅小明皺了皺眉,“你怎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這馬上都要升官發財了還悶悶不樂的?難不成……你跟那jo少爺之間真有一腿啊?”


    蘇淺昔不迴答。


    “看來還真是!”傅小明以為她默認了,繼續說:“淺昔啊,不管那人是陸氏的jo少爺還是rday的顧大總裁,我都勸你別傻了!他們跟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子人,對你頂多也就是玩玩而已,你別太在意了!我們這些小蝦米就動動筆杆子管好自己就行了,其他事甭瞎操心!”


    蘇淺昔一句也沒聽進去,一臉緊張地問:“小明,如果jo就是顧風的新聞曝光出去,會有什麽後果?”


    傅小明想了想,說:“如果顧風真的就是jo,以陸氏財團在華盛頓的虧空rday恐怕也沒什麽好下場。”


    蘇淺昔還是不解,“rday是rday,是顧風自己的互聯網公司,跟陸氏財團沒有任何關係,怎麽會搭進去呢?”


    “你傻啊!經濟連坐知道嗎?”傅小明用筆敲了敲她的腦袋,“這就跟買股票一樣,父企業跌了快要崩盤了,你還會去買它的子企業的股票嗎?”


    他頓了頓,繼續說:“你以為rday這幾年是靠什麽才一躍而起的?軟件係統僅僅是很小的一部分rday主要盈利還是靠電子產品出口,它生產研發的電子產品偏向高端和高科技,國內普及和銷售額根本比不上其他兩家公司,主要經濟來源就是就是出口歐洲各國和美國!”


    蘇淺昔一怔,高端和高科技電子產品?主要盈利依靠出口歐洲各國和美國?


    那麽,顧風答應接受她的采訪到底是怎麽迴事?她本以來是她隨便瞎諏的理由說服了他,可現在看來明顯不是這樣。


    如果rday生產的產品是麵向發達國家的,又怎麽會需要南非和中東那些發展中國家的市場?


    “你想想,如果外媒知道顧風是陸啟明的兒子,陸氏財團在美國華盛頓已經失去了根基,就好像一棟搖搖欲墜的大樓rday卻是那麽風生水起,那些債主不會向顧風追債嗎?冤有頭債有主,父債子償的例子也不是新聞了。”


    傅小明癟癟嘴,“再者說了,除了這茬子事rday的電子產品怎麽還會像往常一樣大批量出口?我估摸著除非顧風長了翅膀,不然這次rday帝國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蘇淺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緊攥的雙手已經汗漬淋漓。傅小明走後,她趕忙再次撥通顧風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心悸之下,她發送了一條信息過去——


    “你,還好嗎?真的,對不起。”


    不管他能不能看到,接不接受她的道歉,“對不起”三個字,她也一定要親自說出口。


    ……


    浴頭的水還在嘩啦嘩啦地流著,衛生間內熱氣騰騰白煙繚繞,蘇淺昔洗了一把臉,還是感覺心亂如麻。


    防盜門在這個時候“咯吱”響了一聲。


    子諾這麽快就迴來了?蘇淺昔聽到聲音後將水關小些,揚聲問,“子諾?”豎起耳朵聽了會兒,沒人迴應,她以為自己剛才是聽錯了,將淋浴開大又繼續洗澡。


    過了一會兒,鐵門又“咯吱咯吱”直響,蘇淺昔洗得差不多了,關了水,又揚聲問了一句,“子諾,你迴來了?”


    還是沒人迴應。


    可能是衛生間鎖著門,所以門外的人才聽不到,蘇淺昔一邊擦身子一邊扯著嗓子又喊了一聲:“你等一下,我馬上出來給你開門!”


    她匆忙擦完,用頭巾把一頭濕漉漉的頭發隨意一包,穿上睡裙就往外走去。她住的這間出租屋並不大,是一件幾十平米的小副室,開門右轉是一間小廚房,然後是客廳,所謂客廳其實是和臥室在一起的,一張大床、一個沙發和一個小茶幾基本占滿了所有的空間,衛生間在屋子的最裏麵。


    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衛生間走過客廳,蘇淺昔不禁頓住了腳步。


    出租屋的防盜門此刻是半開著的!而門口,明顯多了幾個陌生的腳印!


    蘇淺昔周身一涼,三步並作兩步向門外走去,子諾沒有家裏的鑰匙,她剛才雖然沒有把門從裏麵反鎖,但她清楚地記得門是關著的!


    “誰?”蘇淺昔抑製住內心的害怕和不安,站在門口四處張望,黑漆漆的走廊裏卻是空無一人。


    難不成剛才趁她洗澡的功夫屋裏進了賊?她有些慌神,趕忙跑迴屋子去檢查自己的背包和櫃子,卻忽視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廚房。


    匆匆把錢包拿出來清點,現金、銀|行卡、身份證,蘇淺昔長舒一口氣,還好都在。


    這時,一雙有力的大手突然從身後緊緊環住了自己!


    蘇淺昔“啊”一聲叫出聲來,掙紮著迴過頭去,卻驚訝地看到了那張猥瑣至極的臉——隔壁大媽半傻的兒子!


    蘇淺昔一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男人髒兮兮的手緊緊勒住她的腰身,任她怎麽掙紮也無法逃脫,驚慌之餘她趕忙扯著嗓子大吼,“你要幹嘛?!來人啊!”


    “嘿嘿嘿,淺——淺昔,你——你別叫,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可想你了,你就讓我抱一下,就抱——抱一下。”男人力大無窮,蘇淺昔根本辦法從他的懷裏掙脫,隻能撲騰著捶打他的胸膛,而越是掙紮,蘇淺昔發現男人那張猥瑣又惡心的臉離她越來越近。


    蘇淺昔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扯著嗓子大喊“救命!”,頭上包著的頭巾也在撕扯中掉了。


    洗發露的香氣顯然勾起了男人的*,他一隻手緊緊抓住蘇淺昔,另一隻手順勢抓起蘇淺昔滑落的頭巾,放在鼻子邊深深嗅了一口,說:“真香,淺昔,你——你真香,讓我好好抱——抱一下。”


    原來隔壁大媽的兒子不僅是傻子,還是個結巴!變態!流氓!蘇淺昔心撲通撲通狂跳,拚命想要從男人的懷抱裏掙脫,她使勁渾身解數,男人臉上不懷好意的笑意越濃,她大聲哭喊,“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快救救我!”


    男人笑得一臉猥瑣,“嘿嘿嘿,你——你別喊了,沒——沒人。淺昔,我喜歡你,你——你嫁給我吧,我——我——我會對你好的。”


    同樣是情話,從不同人的嘴裏說出來會有這麽不一樣的感覺!蘇淺昔感覺這話聽起來惡心難忍,被男人緊緊勒住的腰間傳來生疼的感覺,她強忍住豆大的眼淚,拚盡所有的力氣死命掙脫。


    男人緊挨著她的身體也開始起了反應,蘇淺昔的聲音開始撕裂,她從沒有感受到這般深深的絕望,可是依舊沒有人來救她。


    事後多年,蘇淺昔想到險些被一個傻子淩|辱的事都後怕不已,雖然被顧風緊緊擁在懷裏,她還是止不住渾身發顫。


    她害怕地問:“如果當時你沒有及時趕來,我被……你還會要我嗎?”


    顧風將下巴搭在她的肩頭,貪婪地嗅著她發間的清香,溫柔低語:“我的世界裏,沒有如果。”


    她嗔怒,“我是說,如果……你會怎麽辦?”


    顧風輕笑:“其實,看到你的短信後,我就一直在你樓下等你。記得那個手機號碼嗎?那個ip,隻要還存在這個世上,我就永遠不會找不到你。”


    月光灑在兩人的臉上,黑夜裏,她轉過身來緊緊抱住身邊的男人,冰涼的唇緊緊貼上他的兩瓣溫熱,很久才舍得分開:“我也不會再把你弄丟了。”


    ……


    全身已經毫無力氣的時候,男人令人作嘔的吻雨點般落在了蘇淺昔的脖子上,一點一寸,仿佛罪惡的烙印。她嗓子已經哭啞了,那一瞬間,她真的想到了去死。


    霎時,防盜門嘩啦嘩啦響了起來,蘇淺昔瞪大了眼向外望去,那個高大又熟悉的身影不偏不倚闖入了眼中,他的雙眼通紅,額頭之上青筋暴起。


    蘇淺昔再也忍不住眼淚的決堤,她不止一次地覺得,顧風,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天使。


    顧風怒吼著大步上前:“放開她!”三字鏗鏘有力,讓人不寒而栗。


    男人也是有賊心沒賊膽,一下子就鬆了手,蘇淺昔趁著空檔趕忙逃脫,慌慌張張地退後幾步。


    顧風一把拎起男人的衣領,濃墨翻滾的眸子仿佛浴火,他揚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臉上。


    蘇淺昔不知道那一拳的輕重,隻看到男人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嘴角也滲出了血,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媽——媽——有人打我——”


    果然是個傻子!這個時候了還不忘喊娘!


    顧風義憤難平,眉心緊緊皺在一起,他褪去身上的西裝,擼起襯衣的袖子,將男人製服在他的胯|下,掄起手對著男人另一半邊臉又是一拳。


    “噗——”男人噴了口血,一顆牙也飛了出去,淒慘的哭聲更大了。


    蘇淺昔身體發顫,但是還是有些不安,雖然這個男人實在是可恨,但是照這麽打下去出了事怎麽辦,她不能讓顧風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受到傷害!


    她跑上前,拽住顧風的衣角,一張臉上梨花帶雨,“好了顧風,讓他走吧,我沒事。”


    顧風望向她,眼底流露出幾分心疼的神色,轉瞬即逝,迴過頭來看向男人又是惡狠狠的模樣,他又掄了一拳。


    “動她,這就是代價。”


    蘇淺昔愣神,這霸氣側漏的話,聽上去怎麽……那麽動聽?


    男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又“哎喲”了一聲,哭喊:“上次——上次送禮物的不——不是你啊!”


    顧風心下生惱,又是一記重拳,“從現在開始,隻有我,懂?”


    唯我獨尊的狂狷,卻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小孩兒一樣讓人覺得可愛。蘇淺昔呆呆地盯著顧風冷峻的側臉,有些風中淩亂。


    “懂!懂!懂!”男人咿咿呀呀地跪在顧風麵前,懇求他的原諒。


    顧風惡狠狠瞥了他一眼,聲音暗啞:“滾!”然後拍了拍手準備起身。


    忽然,耳邊傳來“咣”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玻璃瓶碎裂的聲音!


    蘇淺昔明顯感到顧風的身形一顫,驚訝地扭過頭去,隔壁大媽顫顫巍巍地站在顧風的身後,手裏的玻璃瓶隻剩下了一半!


    她什麽時候進來的?她怎麽一點也沒有察覺?!


    “讓!讓你們打我兒子!”大媽將手裏的玻璃瓶甩到地上,趕忙蹲下身子拉起地上的男人,然後飛也似得跑出了蘇淺昔的屋子。


    顧風皺了皺眉,有些微訝,木訥地伸手去撫摸後腦勺。


    低頭一看,滿手鮮紅。


    蘇淺昔瞪大了眼,連唿吸都仿佛遺忘,她顫抖著去攙扶搖搖欲墜的顧風,失聲大喊:“顧風!顧風!——”


    顧風身子開始發晃,眼皮也仿佛千鈞之重,他安心地在女人的臂彎裏下墜,溫柔地撫摸上那張驚慌失措的臉,揚唇微笑:“你這樣,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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