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默默地瞅了一眼手上的金釵,看了看寧妃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她也不是做那些事的人,因而他又客客氣氣地將金釵給遞出去,“麗妃啊,這麽好看的釵子,可要收好了啊!”


    寧妃心中一打鼓,隻好將金釵兜過來放在了袖子裏,看著皇帝琢磨不透的表情,萬般驚恐。


    真兒早就說過這金釵必須讓陛下自己發現,萬不能自己露出馬腳,可我去偏偏將它拿出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啊?皇上會不會因此懷疑她,認為她和安貴妃私下打好交情了?又會不會誤以為這是她自己安排的一出戲,故意引她上勾的呢?


    寧妃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神情驚慌不安。


    “好了,別跪著了。愛妃起來吧!”皇上用他狹長的眼神專注地瞟了寧妃兩眼,貌似想到了什麽,就彎了點兒身將寧妃給拉了起來,“好啦,愛妃,您今日不是來讓朕開心的麽,怎麽自己先難過起來了?”寵憐地抬起自己明黃色的袖子給寧妃擦了擦,“麗妃啊,聽說禦花園的花開得不錯,隨朕一起去看看如何?”


    寧妃連忙點頭應承了。但是盡管她應承了下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一顆搖搖欲墜的心就那麽不平不穩地顫抖著,保持著那個恭敬的姿態便同皇上去了。


    皇上的手一路都攬著她,可寧妃的眼神裏卻是不容忽視的惆悵。陛下的心思,是怎樣的呢,他會如何看待這件事兒?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又給真兒添亂了呢?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剛剛那個藏釵的舉動早已掩蓋了她同安貴妃勾結的疑惑。皇上英明睿智,是一個絕頂聰穎的人。如果那安貴妃和寧妃串通,那麽今日她就不是藏著金釵,而是拿出金釵了。


    原本很簡單的一件事兒,可睿智的人總是想得很複雜。甚至十分高明可怖。


    不過這麽一猜測,就與此事大相矛盾。為什麽藏著金釵就很好地證明了寧妃的清白呢?


    如今寧妃正受皇上的恩寵,倘若這金釵真是安貴妃送出去的,那麽她定然不會想著將金釵給藏起來,必定會以同伴的身份給安貴妃製造機會。別說一支釵子,就是旁的東西,皇上見了,她也會興高采烈地捧出東西來,告訴皇上,這是誰誰誰送給自己的金釵,而不是躲躲閃閃,胡言亂語地以好友二字加以隱瞞了。


    再加上皇上對寧妃的了解,他深知她是一個懦弱怕事兒的人,而且在他的記憶裏,祁真也是一個傻孩子。寧妃不可能在後宮中翻雲覆雨,去同皇後和安貴妃鬥。她不會傻到將自己唯一的後路也給堵死了。


    那麽,寧妃今日之舉當是無心。可金釵畢竟是安貴妃給的,那麽寧妃無辜,安貴妃又想通過循規蹈矩的寧妃做些什麽呢?皇上由這個點兒去出發,去揣摩,立刻將所有的嫌疑全部推到了安貴妃的身上。而寧妃則因她平日的循規蹈矩成功避過了麻煩。


    十分應證了她兒子所說的一句話。


    什麽話?


    母妃最大的優點就是循規蹈矩。在父皇眼裏一直以來的循規蹈矩。


    兩人剛剛走到禦花園拐角,目光剛剛瞥到園中姹紫嫣紅的牡丹時,皇上立刻就醒悟了。


    這麗妃剛剛得朕的寵幸,安貴妃便去巴結奉承,莫非是想順了朕的意,借麗妃重新上位?


    原來,那安貴妃打得是這種算盤。


    皇上的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後宮裏兩個最想奪自己帝位的兩個女人自己狗咬狗。


    寧妃看著皇上飄浮著的笑容,膽怯地把視線移開了。


    ……


    雲溪村裏,方老頭子坐在門口,一個月以來都有些發呆。凡聽到女子叫他,他都會立刻站起來,誤以為自己的女兒迴來了。


    他潛意識裏的這個女人,不是旁的,恰是同自己的女兒方翎長得一模一樣的李詩語。


    雖說他也知道,李詩語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有時候,親情就是沒辦法,心裏麵恨的怨的,卻總是會以另一種方式去掛念。


    本來自打那一次送了虎符和玉佩之後,他就誤以為村裏邊兒種菜的生意要廢了。可沒想到第二天,下地的村民照樣下地。去往天下第一酥忙活的照樣去忙活。按月給村民的人發送銀兩的,依舊去發。


    所以方老頭子一瞧見,打心眼裏就有些感動,每每又非常思念自己這個白得來的女兒。但是真相已經戳穿,那個女兒還會迴來看自己麽?


    反正等了大半個月,李詩語都是沒迴來看他的。這方老頭子想著要去看她,又怕被轟出來。於是他去老遠的集市買了一塊肉。一塊肉對於一個平名百姓來說,卻也算得上一個禮品了。他就兜著那塊肉,緊趕慢趕地朝著天下第一酥去。到了店門口兒,裏麵做生意的方成便瞧見了,熱情高漲地前來接他。


    “爹,你來了,是不是要看老大呀!”方成擦了擦手,指著方老頭子手中拎著的一塊豬肉道,“你拿塊豬肉過來幹什麽,我們廚房置辦了很多。”


    “這豬肉不是給你的,是給……給那姑娘?”方老頭子本想說是給你姐的,但陡然想起來李詩語已經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是以態度比較謙恭。


    “姑娘……什麽姑娘?”方成愣了好半晌,哈哈大笑道,“爹,你怎麽了,我們天下第一酥姑娘倒是有,可都是些客呀。嘿,我就不明白了,你拿著塊豬肉到底是要送給誰啊!”頓了瞬兒,忽而笑道,“莫不是要送給我們老大?”一臉嫌棄地盯了那豬肉半晌,方成樂道,“爹,你將這豬肉拿迴去吧,老大開這麽一大酒樓,連豬肉都吃不起麽。要記住,我們家可比從前好多了。”


    方老頭子怯懦不答,方成有些不忍,攜了豬肉道:“那好,等老大迴來。我再把豬肉拿給她便是了。爹,你好久都沒來店裏了,要不也進去坐一坐,吃頓飯吧!”


    “爹……爹就不去了?”方老頭子目光閃爍,拒絕道。


    “你不進去了?”方成瞪大了眼睛,狐疑道,“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去?這酒樓是老大開的,你弄得這麽生疏幹什麽?”用力地拽著方老頭子的胳膊就往店門跨。但方老頭子如同一個固執的牛,死活拉不進去。


    後來方老頭子掙脫方成的手就一溜煙跑迴去了。


    方成隻能盯著那個稍顯瘦弱的背影歎氣。


    爹到底在想什麽?


    拿塊豬肉過來做什麽呢?


    他為什麽還是不穿老大買給他的新衣服?


    一連串的問題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如同一張網,束縛著他的心情。


    拎著毛巾,再次跨入天下第一酥的時候,順道便將豬肉送給了馬由。


    “成哥,你給我豬肉做什麽?”馬由看著新鮮的豬肉,十分不解。


    “拿著吧。我爹買給你的。”方成煩心地將豬肉遞出去。


    馬由悻悻地接在了手裏。


    而後方成笑眯眯地上得二樓,忙活去了。


    李詩語和莫璃大將軍快要抵達城門了,禁軍統領林馳瞥見後,嘴角不禁帶了絲兒諷笑。心道雖然沒抓到你卿羽的手下,可至少阻攔了他通風報應的機會。這一下,看你怎麽辦?


    超過了規定的賑災期限,看你如何自圓其說?


    林馳恨恨地咬牙道。


    李詩語趴在莫璃大將軍的膝蓋上,輕聲道:“我可不想剛迴來就看到那惡人的嘴角,你應付應付兩句就算了!”


    端正坐好的莫璃大將軍摸了摸李詩語的腦袋,溫柔地迴道:“放心吧,有我呢。”從袖子裏摸出一塊腰牌遞給馬車外的如痕。


    蘭姨和青鳥高坐在馬背上,盎然自得瞟了林馳兩眼,全不拿他當迴事兒。


    林馳大步踏上來,剛想對馬車裏的人說上兩句,如痕就果斷地拿出了莫璃大將軍的腰牌。


    識得腰牌的林馳連忙將探出的脖子縮迴去,嘴角帶笑,誇張地迴答:“原來是莫大將軍的馬車!”而後對守城門的禁軍揮手,“放行!”


    兵器砰砰數響。


    很快讓開了一條大道。


    李詩語捂著耳朵,厭煩地不想聽到外麵的任何聲音。


    馬車漸漸往城中迎去。


    “接下來,想迴哪裏?”莫璃大將軍附在耳邊問,“是天下第一酥,還是一品候府?”


    李詩語撐起腦袋,眼睛往他的臉上打量了一番,笑了笑:“大將軍去哪裏?”


    “我?”


    “對!”李詩語堅定,“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迴候府罷!”莫璃大將軍思忖了一下,分析道,“既已迴府,便修飾儀容,去見陛下吧!”


    “才迴來就去?”李詩語眨眼。


    “是,才迴來就去!”莫璃大將軍堅決,“朝廷官員的規定!”


    “可是已經下午了,再去皇宮是不是有點兒……”


    “隻要你已迴來,即便是晚上也得前往!”莫璃大將軍說,“逃不開的事兒,便不要逃開了。”


    李詩語點點頭:“哦,那好吧,聽你的。”


    馬車先行到候府,兩人梳洗了一番,就再由候府往皇宮而去。


    莫璃大將軍盯著身上的袍子,無奈一笑:“這衣服不像是侯爺的,哪兒來的?”


    李詩語呐呐道:“買的唄!”


    “買的?”莫璃大將軍懷疑?


    李詩語隻能實話實說:“下馬車的時候,我吩咐蘭姨去買的。”


    “挺合心意!”莫璃大將軍對身後的蘭姨一笑。


    “那當然了,蘭姨照顧了這麽久,知道你的喜好!”


    蘭姨補了一句話迴答:“不過是將軍掏的腰包。”


    李詩語擺擺手:“可也不是我賺的。”指著候府大門,“你看吧,後台這麽強悍,怎麽會沒有錢?”


    莫璃大將軍不在意她說的話,隻拉起僵繩,往前行了行:“想好怎麽說了麽?”


    李詩語隨後跟上:“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


    “別害怕,到時候我會幫你!”莫璃大將軍安慰道。


    “我知道!”李詩語傲嬌抬頭。


    其實這一路上,她的心裏到底有多害怕,隻有她自己知道。也許她是打臉充胖子,不想為人瞧不起。


    有些人,有些事兒,總有一天會去麵對。在這個危險交織的王國裏,她沒有退步的機會。


    唯有一往無前。


    既然皇上做了這麽一個決定。


    那麽她必須圍繞這個決定來想一個應付對策。在路上的時候,李詩語想過要把餘杭一帶的災情稟給皇上以外,她還要說出此行的所有困難以及十分奇怪的地方。


    包括她賑災時路上遇到的刺客。


    包括臨州死了的孫清楊刺史。


    包括王都裏被人殘害的秦大人。


    包括她派遣迴去卻深受阻撓的路總管。


    但是每一條她都細細深究過,並想了理由。


    待見到皇上以後,她就會從容地說出一切。


    如果皇上有本事,有主見,就不會胡亂治她的罪,如果皇上昏庸無道……那麽……那麽她就……啊哈,坐著等死吧!


    “羽兒。”莫璃大將軍在皇城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我已私下派人查過。秦大人是二皇子的人!”


    “哦?”李詩語頓悟。


    ……


    來到菖文殿。


    經過內監總管傅佑為的通傳,李詩語和莫璃大將軍兩人便一同來到了殿前。


    皇上正在批改奏折。


    等著兩人跪拜後。


    皇上才諱莫如深地眯著眼睛打量了兩人一眼。而後握著狼豪繼續批改案前奏章。


    “你遲了,卿羽將軍?”皇上的聲音似鬼魅,響在耳畔。


    卿羽將軍抬頭,專注地重複了一句:“陛下,臣遲了。”


    “放肆!”皇上怒拍桌子,手中狼豪扔出,直從李詩語的臉上飛過去。


    右臉潔白的臉上擦了墨,莫璃大將軍看地心驚肉跳。剛要急急迴稟,被李詩語扯了扯衣袖。


    眼神對過去。


    李詩語搖了搖頭。


    她那沾有墨汁的臉高高地仰起,對上眼前那一身明黃色衣袍的皇上。


    她叩首,磕頭。再挺直脊梁。


    “陛下,臣賑災雖然耽擱了期限,但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李詩語掩飾內心的驚慌,故作高深莫測,麵不改色地迴道。


    “驚人的秘密?”皇上的聲音柔和了一些,隨後詭笑道,“說來聽聽,什麽驚人的秘密?”


    “請陛下稟退隨從,容臣慢慢道來!”李詩語拱手答。


    皇帝對著內監總管傅幼為使了一個眼色,殿中的丫鬟太監便紛紛退了出去。


    “好了,你二人起來吧!”


    媽的,腿疼死了。李詩語暗暗罵道。


    莫璃大將軍起身後,伸手拉了李詩語一把,這才讓那雙軟了的腿稍稍有了一絲力氣。


    “卿羽將軍,快把你查出來的驚人秘密說出來吧!”皇上麵色嚴肅,聲音更是低沉有力。


    她聽著這話,背後的脊梁骨都有些彎了。


    “陛下在交給賑災任務以前,已經聽說了從餘杭災區傳來的謠言是不是?”李詩語語氣也十分冷厲,“陛下此次派臣前往賑災,也是因為陛下對卿家的信任,是不是?”


    這樣膽大的反問。


    皇上聽來有些微顫。


    “當初,餘杭災區確實傳來謠言,說救濟金被貪,災民生不如死!”皇上想起這個,就有些心傷。畢竟是自己的子民。說完又略帶困惑:“不過你問朕這個,可是要說什麽?”


    李詩語又忍耐出膝蓋的疼痛,堅決道:“陛下還沒迴答臣的第二個問題呢?當初願意將賑災的任務交給臣,是否出於信任?”


    “不錯!”皇上沒有猶豫。


    “那好,臣接下來要說的,也希望陛下能懷著同樣的信任聽下去!”李詩語匍匐叩首,“臣覺得,此次雖為賑災,卻是有心之人給臣乃至臣的家人設下的一個圈套?”


    “圈套?”皇上震撼地不是聽到了這個消息,而是震撼眼前這個失憶了的卿羽將軍說出來的話。


    “說給朕聽!”皇上命令。


    “這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目的就是讓臣,讓臣的爺爺死於非命!”李詩語對上皇上的眼睛,膽大妄為地說道,“餘杭發生水災,原是天意,原是偶然。但是背地小人卻利用這個天意偶然謀財害命!”李詩語拱手,滿麵悲傷,“這次臣去災區,所看到的淒涼無法言喻。但是麻木的百姓,冷淡的人情已經給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詩語無法抑製悲傷,將災區的情況具體的例舉一二說給了皇上。


    有那位身穿襤褸,一心為民的臨州刺史。有那位身穿錦衣,富霸四方的江州刺史。也有被壓在廢墟之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小孩。同樣也有胡家村裏那些滿身雨水,狼狽不堪的村民。更有鄰村的明媚朝陽。在她再三斟酌的話裏,她還說到了傳到王都裏的謠言。


    “陛下,倘若地方官員貪了救濟金,為何那臨州刺史又要死守在災區,而不卷財逃走?”李詩語分析道,“何況那孫清楊大人還為了臨州百姓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她再次叩首,“陛下,此次餘杭救濟金被盜,絕非地方官員所貪。”


    “那你如何認為?”聽得專注的皇上悶聲道了句。


    李詩語一口堅決:“此乃栽贓嫁禍。然後通過朝堂的謠言來蒙蔽陛下的眼睛。”


    媽媽呀,有沒有分析錯啊?李詩語腦袋努力地轉,盡其所能將智慧給轉出來。


    但是她的後背還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臣對此事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李詩語繼續說道,“這事兒一定是王都大臣所為。”


    “哦?”皇上挑眉,“繼續說下去!”


    “這個人唯有在王都有實力,才可以在路上毫無聲息地搶奪了救災金,且還不留下一絲一毫的漏洞。”李詩語坦率道,“想必陛下心中早就有數,隻不過是在……”


    想說那個詞,又真的怕惹怒了皇帝。是以,頹在地上的她有些糾結。


    皇帝笑眯眯地自言道:“你是想說朕在裝聾作啞?”


    李詩語搖首知趣地否決:“臣不敢如此妄言,但是陛下對此事一定也是有自己看法的。”她拿眼覷了一下那居高臨下俯視他的九五至尊,“難道,陛下也認為這些救災金真的是被地方官員貪了的麽?”不等皇上說完,她又道,“如果真的是地方官員了的話,那為何戶部侍郎秦大人在府中被人給殘忍地殺了。自古以來,爭權奪利的事兒,殺人都是要殺對自己有害的人的!”


    皇帝沉著的臉上掛著一絲笑:“那麽你認為秦大人也與這次救濟金有關係了?”


    “是!”李詩語悻悻地迴答,“而且,臣相信陛下……陛下也是這麽認為的。普天之下,一個人如果要死,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自殺,一種是他殺。秦大人堂堂一個朝廷命官,怎麽可能會自殺,何況還被截了腦袋。所以,陛下,臣認為這秦大人之所以會死,隻在於他知道了這罪魁禍首的秘密!”


    看著李詩語分析的這鼓勁兒,莫璃大將軍也忍不住好笑。雖說她分析的是太誇張了些,可前前後後,能夠聯係到一塊兒卻也算得上明智。而且,她所分析的這些,起碼三分之二是符合他的揣摩的。


    於是莫璃大將軍也雙膝一跪,拜倒在地:“陛下,卿羽將軍剛剛分析的事情,臣也這樣認為!”


    “哦,連你都這樣想?”皇上好像來了興致,也順手給自己端了一杯茶。抿了數口,便拂袖道,“好了,你們都起來吧!此事,確實如你們所說,朕心中有數!但是有些事情說出來並不大好,兩位愛卿明白麽?罷了,你們退下吧。”


    “可是陛下……”李詩語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莫璃大將軍用力一拉,兩人拜倒之後就急急離去了。


    走出城外,李詩語卻禁不住懷疑起來:“哪,你及時拉住我做什麽,都不等我把話說完?”她氣地直跺腳,“我看哪,那皇上心裏有鬼,明明是在偏袒什麽人?”


    莫璃大將軍笑笑:“剛才你說的太多了,分析地也太深了!”


    “可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啊!”李詩語無奈攤手,“要不然你告訴我,如何解釋這件事兒,反正我是不信,這些事兒就沒有任何關聯!”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莫璃大將軍模棱兩可地說,“羽兒,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事兒麽?有很多事情,很多秘密,如果皇上他不想明白,那麽誰也不會說明白。如此,才是明智之舉。”


    “依你的意思,那皇上真的不想讓真相水落石出麽?”李詩語有些許沮喪,“大將軍,皇上他倒是可以不想,可是我們也太慘了吧?”


    “哪裏慘?”莫璃大將軍反笑道,“在殿前,陛下可有一絲一毫要治你罪的意思?”


    李詩語搖頭:“這倒沒有。”而後翻眼,“那誰知道明日早朝他會不會聽信林耀甫的話治我的罪呢?”


    “他們不敢!”莫璃大將軍果斷道。


    “你就知道了,我才不信?”李詩語呐呐道,“他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真的不會害我?”


    “不,他們是想害而又不能害!”莫璃大將軍背手一笑,“因為我們進宮一事兒,他們已經知道了。”


    “皇宮裏麵有眼線!”李詩語咋乎。


    莫璃大將軍沉著點頭:“眼線無處不在!”


    “那你知道他的眼線在哪裏麽?”


    “不知道!”莫璃大將軍搖頭,“不過我知道他們一定在某個地方,死死地盯著我們。”


    “豈不是很危險?”李詩語神情緊張。


    莫璃大將軍按住她的雙肩,小聲地笑笑:“不用擔心,被看見了反而更好!”


    “這是什麽話,我聽不懂?”


    “不懂沒關係,以後我慢慢說給你聽!”莫璃大將軍賣關子。


    “好吧!”李詩語點頭。


    此次賑災一事兒還遠遠沒有結束,雖然皇上並不打算讓它真相大白,但私底下一定是采取了措施的。這莫璃大將軍會不對那些跟蹤的探子出手,也隻在於想借那些人的口告訴林耀甫和林馳等人,他們已經提前進宮見了皇上。且又借他們的眼,去說明。他們兩個是毫發無傷地從陛下的菖文殿裏走出來的。而且神色平常,並無畏懼之色。


    如此一來,第二天早朝之上,林耀甫等人再不敢扇動手底下的大臣向皇上進言,說她延誤了救災期限。


    此計,十分高明。不過莫璃大將軍卻認為,皇上的計策最高明。自己同卿羽的安全,早就是皇上計劃好的。如此走一走,或許也是想給林耀甫等人提個醒兒吧。


    聽了李詩語的話,皇上失神地坐在案幾前許久,他捏了捏額頭,顯得有些煩悶,一旁隨伺的內監總管傅佑為公公,瞄見之後。上前替陛下捶了捶肩。


    皇上示意他住手:“好了,佑為啊,朕想靜一靜,你先下去吧。”


    傅佑為公公點了點頭,就拖著拂塵而出。


    “他果真是不軌之心麽?”皇上蹙眉,蚊若喃喃。這個他,皇上再清楚不過。他腦海當中,想到的唯一一人便是林耀甫。那位權勢頗高的宰相。


    表麵看起來,朝堂上的官員隻被分為兩撥。一撥東宮太子,一撥二皇子祁禹。但是細細一思,才會發現這林耀甫也有其中的一個位置。朝廷之上,他的門生不少。從他派人查到的秘信來看,起碼朝廷當中一半的大臣是林耀甫的。所以皇上認為,安貴妃的兒子二皇子祁禹也是在他的算計之列。


    他想了許久,腦袋也開始疼起來。如果林耀甫真的這麽算計,那麽他的手伸得也太長了。


    “佑為啊!”皇上又向殿外候著的傅公公吼了一聲。


    “陛下!”傅佑為公公躬著身進來。


    “替朕傳下去,今日宿在……”


    傅佑為見皇上麵上猶豫良久,於是輕聲提議道:“陛下,是要起駕前往永安宮麽?”


    永安宮,麗妃?


    皇上心上一動,忽而想起涼亭一事兒。於是他沉著地拍案而起,冷冷道:“不了,今夜就去皇後娘娘的宮中吧!”


    “是,老奴遵命!”傅佑為公公點頭哈腰,連忙躬身退出,下去吩咐去了。


    幾日頹靡在梅園的皇後娘娘突然聽到這個消息,連忙梳妝打扮,躬身於殿外等候。


    於是那一晚上,皇上宿在皇後娘娘的寢殿一事兒便不差分毫地傳到了闕如宮,安貴妃的耳裏。


    安貴妃一潑冷茶倒在送信的丫鬟臉上。


    “混賬,出去!”安貴妃罵道。


    那被潑冷茶的丫鬟狼狽地爬起來,十分膽怯地退到了殿外。


    “鳶兒,這就是你給本宮出的主意!”安貴妃麵上猶帶怒意。


    丫鬟梅鳶搖了搖頭,連忙解釋道:“不可能啊,此計應當會成功才對。”


    “成功,嗬,成功?”安貴妃啞然失笑,“這倒是挺成功,白白為那個賤人搭了一座橋!”


    丫鬟梅鳶雙膝跪下,排憂解難地說:“娘娘息怒。此事兒有諸多疏漏,但並不代表娘娘就輸給了皇後娘娘啊。”


    “人家都將陛下引過去了,本宮這……這還不叫輸?”安貴妃自暴自棄地抽泣道,“這分明是要給本宮一個下馬威!”


    “娘娘,您不要這樣想?”丫鬟梅鳶膝行過去,緊緊地抱住安貴妃的雙腿,“娘娘,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一定會是暫時的。奴婢……奴婢一定會再想一個好辦法。您不要傷心……”


    安貴妃哽咽不語,但她還是伸手將丫鬟梅鳶給拉了起來。


    她雪白的麵頰因為動怒開始發紅,於是她還是握緊拳頭,重重地拍在塌上的桌麵上:“想要本宮輸,絕不可能,本宮的兒子得不到,你的兒子也休想得到!”


    她緊緊咬住了下嘴唇。


    丫鬟梅鳶的雙眼中也同自家主子一樣,匯聚了無法想象的怒意。


    這事兒一度在後宮中掀起軒然大波,皇後娘娘得知消息的同時,永安宮寧妃也得知了消息,但是她始終想不明白。金釵一事兒,她陷害地隻是安貴妃,何以今夜陛下隻會宿在皇後娘娘那裏,而不是自己呢?


    倒是來此喝茶的三皇子祁真看出了端倪。眉開眼笑地拉著自己的母妃坐下。


    “母妃,您放心吧,父皇的心您已經掌握一半了!”三皇子祁真哈哈大笑道,“這後宮之中,誰有兩個封號?”他自問自答,“母妃,隻有您啊。”


    寧妃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可是真兒啊,今日……那金釵並非是你父皇自己看見的,而是……而是母妃趁其不備,拿下來的。”


    “是這樣?”祁真頓了頓,也開始細細地思索起來。他抵著下巴,開始猜測皇上的用意。


    會不會是他誤以為自己的母妃和安貴妃已經串通好了,才會前往皇後娘娘的寢殿呢?


    不,不可能。他應該明白後宮裏,安貴妃和皇後娘娘的勢力最強,而且都在為之後的儲位而拚鬥。


    如果是這樣,他怎麽會去皇後娘娘那裏呢?


    看著三皇子猙獰的表情,寧妃心神不寧地問道:“真兒,你……”


    “等等……”祁真示意寧妃先不要說話,容他思索一會兒。


    寧妃心緒不寧地坐在旁邊,雙手交握,有些煩心。


    永安宮裏,此刻一片死寂。


    ……


    兩人在候府告別。李詩語獨自跨入了候府。


    院中,她坐了許久,便喚了青鳥打探。


    “青鳥,有路總管的消息麽,他現在在哪兒?”


    青鳥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將軍,路總管他……在後院廂房裏。”


    “他到底出什麽事兒了?”李詩語急地立起來,“這麽久都沒看到他?”


    剛說著,神醫傳亦便躬身來到了跟前。


    他一本正經地問候道:“二姑娘?”


    李詩語迴了禮:“傳伯,路總管去哪裏了,他的事兒……你應該知道的吧!”


    神醫傳亦搖搖頭:“路總管他受了重傷!”


    “那他現在……”李詩語輕言細語地看向神醫傳伯,“他沒事兒吧!”


    “二姑娘,路總管的傷並無大礙。我已替他紮了針,過幾日便會好了。”神醫傳亦說這話的確是事實,隻是有一點兒他無法相告。


    路總管為了完成她交代的任務,不犧毀了容。


    一輩子,或者永遠,他的臉上都會為此背上幾條深深淺淺疤痕。


    “我要見他!”李詩語叫嚷道,“傳伯,請帶我去!”


    神醫傳亦猶豫了一陣兒,原想以要靜修為由來否決,可沒想到李詩語卻堅決地命令道:“傳伯,無論如何,我今日定要見他!”


    於是帶著青鳥,一路往後院的廂房裏奔去了。果不其然,那路總管真的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但是更令李詩語難以置信的是,路總管曾經英俊的臉上如今卻帶著深深淺淺的傷疤。雖被止血,可是那坑坑窪窪的痕跡讓李詩語眼前仿佛出現了血肉模糊的場景。


    李詩語哭著奔上前去,她不敢發出聲音,但是她的臉上已淚水成災。


    她靜靜地坐下,神色凝重,看向門口跟來的神醫傳亦問道:“傳伯,告訴,他到底怎麽了?”


    “迴城受阻,所以……他為了順利進城,便扮成了江湖上的碧生公子。”神醫傳亦仰頭感歎了一聲,眼眶裏也沁出淚水來,“傳言碧生公子臉上又許多傷疤。所以……”


    李詩語心中暗道。


    此人可真傻,是怎樣的信念會讓他即便是毀容也要去完成呢?


    卿羽將軍的任務於他而言真的至關重要麽?


    李詩語看不懂。


    可是他的這種因為在李詩語的眼裏則是忠心。所以為了這個路總管的忠心,她覺得卿羽將軍的為人原則一定極好。那麽占了卿羽將軍身體的她以後也一定要好好對待下屬,斷不能違逆了卿羽將軍曾經為人處事的原則。


    感受到了門口日光的刺激,路總管悶哼一聲,睜了眼來。


    “將軍……”看清身旁的來人,路總管一驚,立馬想要站起來。但是他並未擔心自己的臉會被李詩語看到。


    這才是真男兒。


    李詩語默默地想。


    “路總管,不必多禮!”李詩語及時扶住他,“身上的傷好點兒了麽?”


    路總管搖搖頭:“將軍,屬下的傷並無大礙,您別擔心。”


    “你是我的貼身副將,我不擔心你誰擔心你!”李詩語勉強擠出一絲笑來,“你知道麽,這次你救了餘杭所有的百姓!”


    路總管搖頭否決:“不,不是屬下。救餘杭災民的是莫璃大將軍,屬下……並沒有完成將軍的任務!”


    李詩語噗嗤一笑:“你啊你,真是謙虛過頭了。”她笑完了以後,又有些哀愁,“不過救了餘杭災民,你卻……”她望了路總管一眼,“真是我害了你……”


    “將軍,一切都是屬下的錯,您不要自責!”路總管想要叩頭,但被李詩語阻止了。


    自這一刻起,李詩語有些明白責任這種事兒了。在人命麵前,她覺得自己不是能人,自己脆弱地無法保護任何人。


    包括她自己。


    “你好好休息,過些時辰我再過來!”李詩語淚眼婆娑地走了出去。


    跨出門坎兒,她壓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跑到了假山。


    瑩潔的手指撫著那些假山。


    她盯著自己的手。


    卿羽的手。


    別人的手。


    “將軍?”尾隨的青鳥想要安慰。


    李詩語失魂落魄地癱軟在地上,神情憔悴:“青鳥,你說,現在的卿羽將軍是不是太弱了?”


    青鳥搖頭:“不,不是。”


    “不是麽?”李詩語懷疑。她勉為其難地笑笑:“那麽,你告訴我,以前的卿羽將軍是怎樣,現在的卿羽將軍又該怎樣?”


    以前的卿羽將軍是怎麽樣的呢?


    自己所做的這個卿羽將軍又是怎麽樣的呢?


    青鳥擔心地扶住李詩語:“將軍,奴婢雖不知道以前的您究竟是怎樣的,但是奴婢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您……您是這風辰國唯一的巾幗女英雄啊!”


    “女英雄?”李詩語冷言自諷,“我是麽,有我這麽沒有出息的女將軍麽?”


    “將軍,您可別嚇我!”青鳥雙手發抖。


    “沒事兒,我……我就隨便問問!”靜下來的李詩語忽然噗嗤一笑,“青鳥,別害怕,最近想得太多,情緒上有些波動!”


    “那……讓奴婢扶你迴房吧!”青鳥伸手將李詩語給拉起來,攙迴了房間。


    迴到房裏,李詩語便困了。就躺在床上休息,這一歇,就到了晚上,等再醒的時候,已是漫漫深夜了。


    “蘭姨,我怎麽就睡了這麽久?”李詩語起身,揉了揉腦袋。


    “可不,青鳥跑過來,跟奴婢說,將軍您暈過去了,可嚇了我一跳。”蘭姨絮絮念道,“奴婢還親自跑到傳大夫麵前,哭了一陣兒呢?”


    “那後來怎麽迴事?”


    “後來……”蘭姨輕輕地給了自己一巴掌,“後來傳大夫說將軍您隻是睡著了,並非暈倒之狀。奴婢啊,這才放下了心來。”


    “嗬嗬,也許是趕路,趕得有些累了。”李詩語用力地捶捶腦袋,“近來也不知怎麽,這腦袋疼得厲害。”


    蘭姨拿起衣裙走到李詩語的身旁:“恐是將軍想多了吧?”


    “也許是吧!”李詩語扁扁嘴。


    “將軍,莫大將軍來了。”蘭姨笑笑道。


    “他來了,快給我穿衣!”李詩語說著就急切地想要下榻。


    蘭姨拉住她的手,及時製止道:“將軍,不要去了,莫大將軍已經走了。”


    “走了?”


    “是啊!”蘭姨看著李詩語失落的模樣,補充了一句話,“莫大將軍來看過將軍,隻是見你還在熟睡,便沒打擾,隻在將軍床邊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那他……說過什麽沒有?”


    李詩語麵紅,有些不好意思。


    “莫大將軍說……”


    “莫大將軍說將軍明日萬莫懶床,因為他有重要的地方想要帶將軍去?”青鳥奔上前來,替蘭姨說了下去,“而且莫大將軍還說,這一次出行,不再是腳力,而是馬兒……出力。”


    蘭姨走上前來,莫名其妙地一笑:“不出腳力,馬兒……出力,青鳥,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青鳥掩住唇,別有深意地望了床上坐著的李詩語一眼:“誰知道呢,說不定是莫大將軍和將軍的……”


    蘭姨也嗬嗬直笑。


    “喂,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李詩語辯解。


    “不是奴婢們想的這樣,那是哪樣啊?”蘭姨和青鳥諱莫如深地笑望著她,別有深意的目光看地李詩語差點兒不打自招!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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