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痕笑著點了點頭:“不錯,屬下正是這麽琢磨的,不知道將軍有什麽高見?”


    莫璃大將軍讚同地笑笑:“你揣測得不錯,這人的確是想做個假相來愚弄我們。林馳這個人,子淳早就同我說過。他很聰明,看問題也很獨到。所以要想猜透他,隻需按最最平常普通的方法去看他便夠了。此番,他不過是想讓我們誤認為是陛下所做。這樣他們便可以渾水摸魚,坐山觀虎鬥!”


    “那要向卿羽將軍稟報麽?”如痕拱手,有些許躊躇。


    莫璃大將軍搖手:“不必,羽兒素來天真。此刻若又拿這種燒腦的事情去煩她,她一定會相當苦惱的。”


    “燒腦?”如痕疑惑了一聲。


    “對,燒腦。”莫璃大將軍朝如痕諱莫如深地一笑,這一笑裏盛滿了對這詞語的歡欣。這總會隨時隨地的提醒他自己,這是羽兒所說出來的新詞匯。


    很有特點。


    “哦,對了,順便讓各驛站的兄弟準備好膳食,派專人送到羽兒的手中。”莫璃大將軍臉色一沉,交代道。


    “膳食?”如痕心道,就連這個將軍也要包。卻不料莫璃大將軍看出了他的這一點兒,立刻將一封書信拿給他。


    手指夾著的書信很厚,如痕接過,看去,卻有些呆了。


    卿羽將軍寫給將軍的書信竟然是……


    我要吃飯,我要吃飯,記住,大將軍,我要吃飯……


    一連串的話。全在每一章紙上。


    莫璃大將軍頭疼地捏了捏鼻翼,也有些無奈地說:“這家夥,真是拿她沒辦法。我真不知道,她到底幾百年沒有吃過飯,還是擔心這一次餘杭賑災把自己給活活餓死了!”


    如痕瞥著笑了會兒。


    卿羽將軍會這樣,還不是他寵的麽?


    ……


    安貴妃立在窗前,靜靜地瞅著闕如宮外的翠樹。那茂密的葉子在熹微的晨光下奪目耀眼。女官梅鳶手拖著茶杯遞到她的麵前。


    “娘娘,喝點兒茶潤潤喉嚨吧。”梅鳶見她神情呆滯,望著遠方,不禁有些躊躇,也大膽地抬起眼來,循著安貴妃的目光看。


    “鳶兒,近日東宮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梅鳶俯首:“好像聽說皇後娘娘招了戶部尚書的千金盧小姐觀賞百花?”


    “戶部尚書?”安貴妃冷厲地笑笑。看來這皇後娘娘果真是把手伸到戶部了麽?她一抬手,並不多言,隻是吩咐身旁女官,“記得明日喚禹兒跑一趟,好生問問那秦大人,所贈之物到底是否是……”迴神的那一瞄,女官算是看懂了。於是急急地退步下去。本來這安貴妃隻是想著明日讓二皇子問問這秦大人,看看能否商量出一個對策,好及時地填補這個漏洞。可萬萬沒想到。


    那個秦大人在當天晚上就死於非命。


    那麽他究竟是因為什麽而死的呢?


    這還得從宰相林耀甫的身上說起。


    深夜,風拍打在窗簷上。秦大人的忠仆黃貴打著一盞燈籠急急地進入到了書房。


    微微躬身,就同秦大人道:“老爺,夜已經深了,快歇著去吧!”


    秦大人麵色緊張,背著手來迴踱步:“阿貴啊,這可如何是好啊,那東西從倉庫裏失蹤已經好些天了。宰相大人讓我劫持以後就好好藏著,哪料到二殿下誕辰就突然不見了呢。”


    黃貴不明白地問:“老爺,這些救災金真的是宰相大人讓你在路上截取的麽?”


    秦大人點頭:“可不是麽,宰相大人還命我將這救災金送給二殿下作生辰賀禮呢?可是後來突然就不見了,真是太奇怪了。哎,就連二殿下誕辰的禮物,都花費了本大人所有的積蓄。那麽……”忽然眼神一眯,他悟出了什麽,“難道宰相大人是想……”


    他對著黃貴揮袖道:“快,阿貴,備馬。”


    黃貴臉色一暗,嘩地一聲從臉皮上取下一張人麵皮,他陰險地笑道:“秦大人,你想去哪兒啊?”


    秦大人心生恐懼地指著他:“你……你是誰,闖到老夫的府中,有何目的?”


    黃貴哈哈大笑一番,揮起手中的鋼刀:“秦大人,這件事兒,你就到陰曹地府去問問吧?”說完,鋼刀一落,秦大人就被劈在地上。


    而後那揮動鋼刀的大漢便將其脖子給截了,用塊布包著拎著了。


    迴廊上,那個躺在地上的忠仆黃貴還在暗夜中,死不瞑目地瞪著眼珠子呢。


    原來黃貴早就被這大漢殺了。所以才會扮作他的模樣去到書房,殺死秦大人。


    這個大漢是臨屍門的。


    因為林宰相擔心自己借刀殺人的計策會由此落敗,所以才會命令臨屍們的手下去把那秦大人殺了。如此一來,那所謂的救濟金便可以全部收囊其中,且不會被任何人發現。還可以順手將罪名安在這死人身上。追本溯源的,救災金也會被調查出是到了二皇子祁禹的手中,而非陛下揣測的那樣,是讓地方官員給貪了。


    此計,可謂天衣無縫。


    從根本上來說,對林宰相大人的計策有了進一步的推動力。但是以防東宮那邊占了便宜,所以他並不會這麽快就將自己的人,那位兵部侍郎大人郭吉給殺死。因為留著他,可以權衡利弊,不至於讓自己的妻妹安貴妃那裏陷入迷惘,憂心忡忡。


    所以他隻殺死了一個忠於二皇子祁禹的人,而自己手底下的郭大人,他就沒舍得動。


    這樣高明陰險的計謀,林馳一想起來,就有些興奮。看來有人說他爹林耀甫精於算計心狠手辣,並不是說的假話。


    第二天,秦府的人就發現了他們的老爺和仆人黃貴死了,一時哭成一團。甚至這事兒還傳到了朝堂,乃至陛下的耳朵裏。


    “這事兒就交由刑部去查探一下吧?”皇上毫沒心思地瞟了眾位大臣一眼,如此交代道,“看看這秦大人究竟是如何死的?”


    刑部大人王忠叩首接下了此任。


    一旁立著的林宰相麵容雖然冷駿,但心底裏別提有多得意了。


    因為這刑部大人王忠也是他的人,隻要他稍稍吩咐一兩聲,這王忠絕對會違背聖明隨便找個理由,就把這秦大人死去的事兒交代了。


    這真是太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兒。


    林耀甫隻要一想起來,就激動地沒辦法。不過這刑部大人卻是以二皇子祁禹依附的。所以也必定會把此事稟報給安貴妃。隻是不會說出林宰相讓自己速審的事兒。


    王忠還是有知之明的,無論怎樣,閉口才是存活的唯一辦法。


    “如痕,一會兒再向兵部要二十頂帳篷,三十一床棉被!”莫璃大將軍行在城外,對著身後的屬下如痕吩咐道。


    此刻他的一門心思全部撲在這安撫災民的事兒上。前些天也因為將災民安頓得很好而得到了陛下的誇讚。


    不過這並不是說莫璃大將軍兩耳不聞窗外事,至少秦大人的死在他的心中是記下了的。


    “大娘,這孩子怎麽咳得這麽厲害?”莫璃大將軍抱起一個髒兮兮的孩子,用手邊探他的額頭,便詢問原因。


    一個穿著補丁布衣的大娘難過地擦了擦眼淚,困苦地迴答:“昨天兒冷,他在……在夜裏受了寒。”


    “那還不帶孩子去看大夫?”莫璃大將軍督促道。


    大娘難掩悲痛,隻是一味地哭。莫璃大將軍終於明白了,這大娘恐怕是沒有錢。於是兜手找來了兩個手下。將這大娘和孩子一並送進城看大夫。


    城門口來了一輛馬車。


    陸子淳帶著他的小廝福林急急地趕過來。看見他穿著盔甲的模樣,忍不住笑道:“這沒在戰場上呢,你穿地這麽興師動眾的做什麽?”


    莫璃大將軍理所當然地瞪了他一眼:“難道你連未雨綢繆這個詞也沒聽過麽?”隨後見陸子淳無話可說,便又隻能正兒八經地解釋,“有太多心存不軌的人,我不這麽每天監督保護著,隻怕這些婦孺兒童都要被害了。”


    陸子淳心中震驚:“有這種事兒?”


    噓!


    莫璃大將軍動手看了看四周,忙將陸子淳引進了帳篷:“子淳,你同我來?”


    陸子淳也狐疑地看了看四方,跟隨著莫璃大將軍去了帳篷商量秘事。


    “怎麽了,神秘兮兮的?”陸子淳疑惑不解。


    “這裏不是我的地盤!”莫璃大將軍笑笑,“每天都會有人將我的行蹤報給陛下。所以你……”


    “哦,你的意思是我現在也被陛下監督了!”陸子淳個性爽朗地笑笑,“我既然敢來,難道害怕他們密報給陛下麽?”他看著身旁的如痕吆喝道,“哎呀,好朋友來,你的人怎麽連茶水都不給弄一口?”


    莫璃大將軍笑了下,就把目光對上如痕。如痕會意,立刻緩步走到桌子旁,給陸子淳大人倒了一杯熱茶。


    “大人請!”迴到陸子淳身邊,如痕躬身將茶水遞出去。


    “這還差不多!”陸子淳神采得意地接過了茶杯。


    莫璃大將軍失了會兒神,忽然不解:“天下第一酥和天下第一館的生意如何?”


    陸子淳大人垂眸碰了碰自己坐著的躺椅,悠閑自得地迴答:“還不錯,有你大哥和那福叔。兩邊生意不相上下。另外嘛……”陸子淳又十分尷尬地笑了一下,“我沒事都會去表演一場,那生意更好了。”


    莫璃大將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如果猜得不錯,你應該還特地去蹭了一頓飯吧!”


    陸子淳伸出大拇指:“嗬嗬,你老可猜對了。這總不能白演,也得吃頓飯犒勞犒勞一下自己啊。再說了,阿璃,你可別這麽小氣。幾頓飯而已,花不了你多少銀錢。這可得多虧你大哥,一天照看天下第一酥,還要忙著自己手頭上的其他生意。”


    莫璃大將軍也不謙虛:“那是自然,我大哥一向厲害!”


    “哦,對了。這卿羽將軍臨走之時,還讓我剛好照顧你來著?”


    “你不會告訴這就是你今日來此的用意吧?”莫璃大將軍對著陸子淳翻了翻眼瞼,“拿這種理由來搪塞我,也不怕損了你的名聲。”


    陸子淳害怕地搖搖手:“別別別,我可沒亂說。這卿羽將軍臨走之時,確實交代讓我好好照顧你來著。說什麽你這人固執,常常把事兒藏在心裏。如果不是到了疼痛萬分的地步,斷然不會吐露一句。所以想著我是你的好哥們兒,就讓我幫著勸勸你。不過嘛……”


    莫璃大將軍看透他:“不過這照顧我的一說是羽兒順帶一提的,真正讓她操心的應該是酒樓的生意吧。”


    陸子淳忙撲到莫璃大將軍的跟前:“嗬嗬,是不是很受打擊?”


    “哦,不好意思。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莫璃大將軍抬了抬手,往此人的胸膛上別有深意地拍了拍,“正好,這些話,羽兒也同我說過。”


    “啊!”陸子淳嚷起來,天真地跺腳道,“不可能啊,卿羽將軍可是交代,這些話要等她走了以後才來跟你說的。”恍然了悟的捂著嘴巴,哈哈大笑,“阿璃,莫不是卿羽將軍離開之前,一時情不自禁就告訴你了!”


    “不錯!”莫璃大將軍認同地迴答,“或許還有在她心目中更更重要的事兒。”


    陸子淳聽得越發好奇了:“還有什麽事兒?”


    莫璃大將軍瞧了立著的如痕一眼。如痕立刻會意地將書信交到陸子淳的手上,陸子淳淡淡一掃,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沒想到她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信竟然是要讓你找人給她送飯!”他小心地試探道,“莫不是你也答應了?”


    “吃飯這種大事,我又怎麽能不答應?”莫璃大將軍瞠了他一眼,“若是你的女人問你要飯,你能忍得下心?”


    陸子淳癟癟嘴:“著實忍不下心。”又瀟灑地拍了拍,“所以你自然就絲毫不懷疑地答應了。”


    “我隻是同你說說,並無他意。”莫璃大將軍說地開懷,“子淳,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兒?”


    “何事兒,你說?”陸子淳道。


    莫璃大將軍有些底氣不足地說:“前幾日方環來過。”


    “什麽,你嫡母?”陸子淳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唇,“你多久沒迴莫府了,他來找你做什麽?”


    莫璃大將軍神色尷尬,嘴角一彎,實話實說道:“這事兒關乎我奶奶?她說我奶奶生病了?”


    “鴻老夫人?”陸子淳大人誇張地立起來,冷笑了兩聲,“鴻老夫人不也是一向不怎麽喜歡你嘛,她又何苦虛情假意地讓你迴去!”


    “罷了。再如何,她也是長輩!”莫璃大將軍臉色冷了好半晌,忽而有些難堪,“我……不想忘了曾經的誓言。子淳……你可否……”


    “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陸子淳大人慷慨地看著他,莞爾笑笑,“這種違心之事,你不想做,倒也情有可原。”他兜著袖子站起來,不可一世地看了他兩眼,“交給我罷,必定以你的名意將此事糊弄過去。可是……”他也有些糾結,“我要怎麽拿點兒什麽禮物呢?”


    莫璃大將軍猜到了他的心思,從自己的袖子裏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這裏麵是一個譚慧寺的蒲大師圓寂之前送給我的。我奶奶她素來敬仰這譚慧寺的蒲大師,而且一心向佛。若是將這顆佛珠相贈,她定然會很開心的。”


    接過那顆貴重的佛珠,陸子淳大人有些不悅地瞪了莫璃大將軍兩眼:“你呀你,真不知道說什麽你好了?既然這東西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怎麽就不願意笑臉盈盈地偽裝一下,這也不至於讓他們總說你冷酷無情。這天底下,卻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無情?”


    莫璃大將軍難掩悲傷:“沒關係。反正我同那莫府沒什麽交集。也不在乎他們一個毫不真實的頭銜。”冷笑了兩聲,“隻要我所在乎的人也能夠在乎我就可以了,何苦自尋煩惱地去討好他們?”


    “哎,你呀,就是執拗。”陸子淳大人看穿他的心傷,不知如何地,就這麽擔憂地答應下了,隻是在他的眼裏,這莫璃大將軍的地位可是占據第一位,他被不會無緣無故地將他的朋友踩在腳底下。相反地,他還要為莫璃大將軍打抱不平。


    從城外離開以後,他直接喚了小廝福林趕馬去了莫府。


    莫府繁華奢侈。


    高聳入雲的樓閣,一眼望去,隻覺氣勢恢宏。他感歎這樣豪華的大宅,卻憎惡這裏住著的人。


    “這麽冷的地方,難怪阿璃不迴來?”陸子淳大人行到門口,便有些悶悶不樂。他所謂的冷,隻是覺得這裏毫無人味。一如曾經。


    “陸大人?”看守門口的家丁識得他,忙將他帶入了宅中。寬闊的宅子一眼望不到底。但隨處可見樓閣上站著的人。那些密密麻麻,帶著虛假麵具的親戚紛紛對他寒暄熱情。


    莫府正主,也就是莫璃大將軍口中的嫡母張慧綰更是一個氣勢逼人的角色。她一身端莊的秀麗裙袍,隱約露出她精致的鎖骨。雪色的臉龐上,腮紅盡現。真是一個玲瓏佳人。朱紅色的唇瓣,愈發顯得她霸氣十足。尤其是那雙素潔的手,遠觀如皓月當空,近看似白雪翩然。


    總的來說,這樣的姿容,不愧是這莫家的嫡母。


    “原來是兵部尚書陸大人,臣婦這廂有禮了!”方氏目色犀利,說話仿佛帶了針,無比犀利,“不知陸大人今日到訪,所謂……何事?”


    “聽聞鴻老夫人病了,在下受好友莫璃大將軍所托前來問候,不知……”陸子淳大人迴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卻落在了正院閣樓裏正嘻嘻哈哈笑著的幾個女子。而出人意料地是,這偌大莫府的最年邁的主子鴻老夫人卻滿麵紅光地坐在其中。


    嗬嗬,這莫府的人果真都是謊話連篇?明明安然無恙,卻偏偏要鬧這麽一出。想著這陸子淳大人便替莫璃大將軍感到不值。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祖母?虧得阿璃想著她是她親奶奶?


    “陸大人,隨臣婦來吧?”這張慧綰走在前麵帶路,她嘴角那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隨著她的轉身,肆意耀開。身後十來個丫鬟也隨行而去。


    這一短小的路途,張氏並沒有和陸子淳大人暢談,相反地,她隻是一聲不吭地把陸子淳帶到了鴻老夫人的身邊。隨後附耳對著眼睛都不怎麽靈光的鴻老夫人說了一句:“母親大人,兵部尚書的陸大人前來看您了。”


    那鴻老夫人這才慢悠悠地眯著眼睛看過來。盯著陸子淳,出了會兒神,卻訝然地問道:“陸大人哪,老身的阿璃怎麽沒跟著一起迴來呢?”


    陸子淳頓了一會兒,突然笑著道:“老夫人,阿璃他前不久才接下了陛下交給他安撫餘杭災民的重任,這一時半會兒地,沒辦法抽身迴來看您。”他從袖子裏用力地摸了摸,將那精致的盒子拿出來,雙手呈到了鴻老夫人的麵前:“老夫人,這是阿璃拖我帶給你的。”


    鴻老夫人的眼睛深邃地朝著小木盒一掃,略略糊塗地望了幾眼,好奇地拿到手心看:“這是什麽東西?”


    陸子淳賣關子:“老夫人打開看看便是?”


    鴻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才緩緩地將盒子打開。裏間擺放著一顆盈盈爍目的佛珠。


    “佛珠,這是佛珠啊!”鴻老夫人見之無不歡喜,攤著佛珠給身旁一眾開,“你們看看,這是佛珠,阿璃給老身帶來的佛珠啊。”


    陸子淳大人眼看這鴻老夫人如此興奮激動,便溫婉地抱著手道:“老夫人,這可是譚慧寺的蒲大師圓寂之前贈給阿璃的佛珠啊。”


    “哦,什麽,陸大人,這是蒲大師戴過的佛珠啊!”鴻老夫人越聽越高興,幹巴巴的麵孔帶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幸福。


    這唯有愛佛之人才會露出如此幸福的笑容。


    陸子淳心道,這次為阿璃做的事兒算拿捏到位了?


    立在一旁的張慧綰神情凝重地望了鴻老夫人一眼,幹咳了聲兒:“母親大人,再過幾日,是老爺的忌日。不如讓阿璃迴來一趟罷!”


    鴻老夫人聽後,也陡然想起這茬,伸手將禮物遞給身後的貼身女婢紅媽媽,連忙對上了陸子淳的目光:“陸大人,麻煩您給阿璃和阿泉帶個口信兒,望他們月半後迴來一趟。就說……就說……”鴻老夫人想著就嗚咽起來。還是張氏比較客套地提醒了一句。


    陸子淳沒猜到這張慧綰會提出這麽一件事兒,心中又氣又亂。望著對方得意飛揚的麵龐,他麵色一沉,隻好和善地應承了。


    真是厲害啊,這詭計多端的張氏。


    後來呆了一會兒,用過晚膳,陸子淳才辭別鴻老夫人迴去。走到石階一下,剛要上馬車,便看見張氏帶著貼身女婢夏枝立在莫府門口。


    “陸大人,請留步!”


    轉過身的陸子淳突然怔住了。僵硬的背後緩緩地轉過來,臉上也偽裝得平淡似水,嘴角攜著笑意。


    “張夫人!”陸子淳頓步,躬身一禮。


    “陸大人文采斐然,臣婦小女柔兒十分敬佩大人。不知陸大人可有娶親?”


    陸大人搖頭作揖。


    暗暗罵道。難道朝堂上傳的那些流言蜚語,她都沒有聽到一絲一毫麽?


    陸大人便隻得隨口敷衍:“夫人,子淳年少時,家母便指了一門親。隻是朝廷事物繁忙,並未將其從老家幽州接過來。所以……”


    被陸子淳否決,張夫人尷尬一陣兒,連忙賠笑道:“原來如此,看來臣婦小女同陸大人沒有這個緣分!”


    陸子淳再次作揖,告辭離去。


    車輪聲輕輕地迴蕩在青石小路上。而立在門口的張慧綰卻用力地握緊了手。


    身旁女婢春枝問道:“夫人,小姐才貌雙全,哪裏配不上他。竟然被他如此敷衍!”


    “嗬。再如何人家祖父也是替陛下立過汗馬功勞的,當然可以如此侍寵而驕、耀武揚威了?”張慧綰一拂寬容的衣擺,怒不可遏地笑道,“春枝,咱們進去罷!”


    “是!”春枝迴答一聲,緊跟而出。


    馬車裏。陸子淳擦了擦額頭的汗,長長地唿了一口氣。


    “總算是擺脫那裏了,真是累死了?”


    小廝福林不明其意地撓了撓頭:“大人,小的真不明白,那張夫人的千金可是這王都裏數一數二的美嬌娥啊,你怎麽就把這婚事給拒絕了呢。”放肆地繼續嘟囔了句,“還……還說什麽已被指婚。這個借口奴才聽都聽膩了。”


    “嘿。奇了怪了,本大人成婚都沒著急,你著急做什麽?”陸子淳用力地敲了福林額頭一下,悶聲悶氣地解釋道,“你可知道這成婚有多累麽,不僅做什麽都得管著,還必須時時惦記著家。要是哪一天犯了個什麽錯,還要提心吊膽,會禍及妻兒。哪裏有現在這麽痛快?”發現自己所說的這個不足以為據,又找了一個比較立體的例子來說,“你看莫大將軍現在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是啊。不就是卿大將軍麽?”福林應和道。


    “你看看,你明明知道啊。”陸子淳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數落道,“莫大將軍喜歡上卿羽將軍,有什麽好處?就連睡覺的時候,都得惦記著卿大將軍有沒有什麽危險。早上起床一睜開眼,又要派人給卿大將軍送飯。福林,你說,這樣的日子好過麽?”


    福林哆哆嗦嗦地迴答道:“大人,好像……好像是不大好過。”


    陸子淳聽著這個迴答,皺著的眉頭忽而鬆開:“所以本大人說嘛。還是不要成婚,一個人過活比較好!”


    福林依舊唱反調:“大人,盡管你說地這些很慘。但是……成了婚還是比較好哇!”


    陸子淳臉上一黑,又想揍人。拳頭快要落到福林的腦袋上,又十分好脾氣地忍了過來:“那好,你給本大人說,成婚有什麽好?”他狠狠地瞥了福林一眼,“說不出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福林把馬車靠在官道邊,輕輕地笑道:“大人,您想啊。成婚了以後,你冬天睡覺就不冷了,日後若夫人有了孩子,你偌大的府裏也就不冷清了。要是心裏有個什麽事兒,還可以在一塊兒商量商量。也不至於把什麽都拿來跟奴才說。萬一奴才哪一天沒反應過來,你自己說來說去的,也沒什麽意思啊。更重要地是,有人替你操持家務。沒空地時候和你彈彈琴,下下棋!也不會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成天對牛彈琴。”


    對牛彈琴?福林說這個的時候,貌似沒注意到自己用錯詞了。


    把自己比成了牛?


    細心的陸子淳大人卻發現了,捧腹大笑地望著門口的轉過來的福林一眼,利落地拍了拍手:“說得好說得好,本大人還真是對牛彈琴?”


    福林一聽,沮喪地低下頭去。


    這大人,沒個正經兒。


    不過笑歸笑,這陸子淳還是把那些話聽到心坎兒裏的。或許他的好友阿璃就是因為想得到哪些東西才會選擇愛情,選擇追求自己的幸福的吧!


    ……


    等到第二天,陸子淳再去城外和莫璃大將軍見麵時,心中已是重重怒意,說不出的煩躁不安。


    因為去往莫府看望一下鴻老夫人並不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情。對著眾多虛偽的人談天說地,就好像壓迫了唿吸。


    “阿璃,以前你不迴家,我總覺得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現下一看,我才覺得你到底有多慘!”陸子淳生氣地說,“那鴻老夫人還在閣樓上看戲呢,哪裏像有病的樣兒。再說你那可惡的嫡母,竟然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我。要不是我機靈,隻怕也被他算計了去!”


    莫璃大將軍半信半疑地揚起嘴笑:“有這麽嚴重?”看樣子,他自我覺得還不至於要了人命。而後又笑著看向對麵的好友,“按道理來說,子淳對這種情況不是司空見慣了。你去那林府演奏的時候,就沒覺得自己身在狼窩,一直偽裝著笑臉對人?”


    陸子淳嘖嘖舌:“那又不一樣了嘛,都是男人啊。”


    “哦,你可以和有心機的男人鬥爭,就不可以同有心機的女人為伍?”莫璃大將軍反問道,“反正同是惡人,你隻要實事求是地隨便應付一下不就成了?”


    “說得輕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住。”陸子淳生氣地迴了一聲,忽然眉頭輕蹙,一臉擔憂地看向莫璃大將軍,“有件事兒要同你說說,這一次你奶奶和嫡母讓你和你大哥在月半的時候迴去……迴去祭拜……”


    莫璃大將軍眸色暗沉,他一口應道:“我知道!”


    “那……你想迴去麽?”陸子淳關心地望著莫璃大將軍。


    “我有選擇不迴去的道理麽?”莫璃大將軍仰起臉,露出溫和的笑容。但是身為好友的陸子淳一眼就能看明白他那笑容裏摻合著的失落和惆悵。


    這麽多年來,他依舊無法釋懷他母親的死。


    全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他的親爹。


    也許,像莫府中人說得那樣,他母親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所以不能同身份顯赫的張家千金相提並論。因而他爹放棄了同他母親的愛情,毅然選擇了迎娶張家千金為妻。如果真要公平地算算,也許他母親才是莫府的正夫人,而他和大哥也不算庶出。然而這一切事實如此殘忍地擺在麵前,令他的母親不得不感歎歲月的無情。


    於是在他和他大哥還未成年之時,他母親便選擇了為愛殉情。


    也就是自殺。


    兩個孩子看著自己的母親無所畏懼地將自己的脖子拴在白綾上,用力地踢開板凳,然後毫無聲息地走了。


    至此,兩人的童年留下了陰影。


    後來他父親因病去世。


    即便他父親去世,他們兩個也沒能減輕對他父親的怨恨。甚至某個時候,還真真切切地期待過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所謂的父親一病不起。


    合了他們的心願,那個男人永遠地合上了眼睛。隻是沒有想到,臨別之際,他想到的隻有張氏,隻有張氏的孩子,卻獨獨忘卻了他和他大哥。


    後來,張氏以及府中的一些外戚每日冷嘲熱諷,一點兒不把他們當成公子對待。莫泉大公子從小受到虐待,身體虛弱,再加上長期憂鬱,所以落了殘軀病體。而懷著對父親以及莫府一家的怨恨,莫璃大將軍努力勤學苦練,成了大將軍,而由他親自帶領的那些將士則被訓練成了莫家軍。


    聲名鵲起以後,他看到自己的大哥如此喜歡做生意,就任由他去了。並譴了自己身邊兩個得心的部下司興和司逸去到他身邊,保護照料。


    再後來,他自己建造了昀月山莊,常年不迴莫府。


    莫璃大將軍行蹤萬變,莫府的人很少能夠找到他。


    所以他即便成為了莫大將軍,百姓對他十分愛戴,那莫府的人也很難沾到一星半點的榮耀。


    因為他仿佛同莫府的人一刀兩斷了。


    “到那時候,卿羽將軍也迴來了,說不定,她會陪你一塊兒迴去?”陸子淳安慰她道,“她這麽關心你,要是看到你受欺負,沒準兒還替出口惡氣!”


    莫璃大將軍搖搖頭:“我倒不希望她卷進去!”


    “卷進去了又怎樣,日後你肯定是要娶她的?”陸子淳立馬打趣道,“哦,也不。應該說日後鐵定她是要賺錢買你的!”


    莫璃大將軍臉色沉了沉,忽而笑道:“誰買不是買。隻要能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呀,沒想到你莫大將軍也會因為一個女人變得這麽溫順。”陸子淳故意長長地歎了一聲。


    “子淳,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你也會和我一樣!”莫璃大將軍揣測道,“心這個東西把控不去,沒準兒你一不小心就陷進去了!”


    陸子淳搖搖手:“嗬嗬,但願我能一直平安無事!”


    “那你一直期待著吧!”莫璃大將軍瞪了他一眼。


    陸子淳望著他笑笑,臉上又耀開一個舒適的動人的笑容。


    ……


    到達第一個驛站的時候,李詩語六人在路道旁的一個小茶館歇了會兒腳。


    一個杵著根拐杖的老伯抱著一壺茶行到幾人的麵前。


    喜樂盈盈地送到桌上:“幾位客官,請慢用!”


    李詩語眼見得那老伯杵著拐杖離開,立馬從腦袋上撥下一根銀釵,揭開壺蓋,在茶水裏晃蕩了數下。探出無毒,才放下了心。


    青鳥倒了碗茶,正要往嘴巴裏送,被李詩語一把攔住了。


    “青鳥,要喝也不能拿這個喝?”李詩語環顧了一下這個茶攤,想了想,起身往廚房裏去。


    “老伯?”李詩語客套地鞠了個躬,“我丫頭有個毛病,喝茶向來不喜歡用杯子。不知道……”掃到桶裏的水瓢,“能不能把這個借我們用用?”


    這下毒的人應該沒料到自己會進來借水瓢罷?


    老伯動了動胡須,微一愣怔,笑著點了點頭。可剛走到門口,那路總管已經倒了碗水喝了。


    “喂,路總管。你怎麽就不聽我的話?”李詩語責備道,“萬一這碗……”四下一看,放低了聲音,“這碗上麵要是撒了毒,你不就死定了麽。”長輩似的口吻道,“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才是!”


    路總管抱手迴道:“以前出門在外,屬下總會先試毒的。”


    “啊!”李詩語瞪大眼睛,“誰這麽惡心,還讓你以身試毒?”


    路總管有些不好意思:“是屬下自願。”


    “你主子是誰呀,太沒人性了。”李詩語隨口罵了一句,全沒想到自己就是那卿羽,“就算身份分個貴賤,那也是人哪。這麽不把下人當人看,以後看誰還敢忠心伺候她!”


    說完之後,青鳥卻在跟旁輕笑。


    李詩語瞪了她一下:“笑什麽笑,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不是不對。”青鳥迴望了李詩語一眼,“將軍,以前路總管的主子好像就是您啊。您怎麽就自己罵自己呢?”


    “啊,對哦,我就是他主嗷。”李詩語臉上尷尬,手不知何為地敲了敲腦袋,真誠地認錯道,“嗬嗬,那個我給忘了。不過以後我一定非常努力地認錯,不讓你們試毒的。”


    幾人又是一陣錯愕。


    這下人忠心為主才會願意給主人試毒,怎麽就成了她的錯了?


    有些沒大弄懂。


    路總管打破尷尬,指了指手中的碗:“將軍,這碗上沒毒。”


    這說話過了幾分鍾,路總管安然無恙,可想沒毒。可李詩語還是謹慎小心地拿自己的水瓢飲茶。咕嚕咕嚕地喝了一誰瓢,李詩語才道:“雖然路總管試了試,但是我還是有些擔心。江湖險惡,誰知道會不會有人來害我們。所以萬事還是小心為上。嘿嘿,我拿水瓢喝,要是你們有問題,我就第一時間想辦法救你們!”


    果然還是現代人的思維!


    蘭姨發呆地看了李詩語一眼,禁不住笑:“將軍果真是同以前不一樣了?”


    李詩語吐吐舌頭:“當然咯。女大十八變嘛。”摸了摸自己的光潔的臉蛋,“哪,蘭姨,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蘭姨詫異,實話道:“將軍,蘭姨是指您的性情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李詩語麵色羞愧:“啊,原來你是說性情啊?”思量一會兒,深沉地冒了一句金句,“蘭姨,人都是會長大的,無論多麽幼稚的人,都是會長大的。”


    這下在座的幾人又發傻了。


    應該,以前的卿羽將軍更成熟吧!而現在……算得上幼稚吧?


    李詩語一看他們那眼神,就知道自己跟他們不在一個頻道上。


    說多無益。


    “好啦,趕快喝茶趕路了!”李詩語連忙催促了幾聲。


    幾人應聲立馬執行。


    等著一壺茶飲盡,幾人打算出發的時候。李詩語卻拿著銀兩磨磨蹭蹭地來到那老伯的跟前。


    “老伯?”李詩語誠心誠意地將水瓢拿到麵前,“這個水瓢實在是……”找個什麽詞兒來形容一下好呢,“太好看太耐用了,能不能……”


    “姑娘是想買老頭子這個水瓢麽?”


    李詩語用力地點頭:“對,這水瓢我要了!”


    付完了錢,走出茶攤。那立在原地的老伯卻笑了。


    他悠閑自得地扔了木頭拐杖,取下嘴巴上貼著的假胡子,露出自己英俊的臉龐。


    身後同行的兄弟走上前來,也往駿馬上的女人看了一眼。


    “鏢頭?”那兄弟看向皓宇。


    “原來卿羽將軍是這麽的可愛有趣!”皓宇想著剛剛李詩語買水瓢的一幕,情不自禁地說道。


    當然了,現代人的思維,不容揣測!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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