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長歌懷采薇十七


    封長歌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這句委婉的傾訴,他理了好一會思緒,才轉為不可思議。


    心中像是滿懷期待,又害怕自作多情,他緊緊盯著蕭涼一的眼睛,不安地問:“……你是說,不準我傷害自己,意思是,我是你喜歡的人嗎?”


    蕭涼一紅了臉,暗惱他問的這麽直接。可是又明白按照這個嬌嬌的性格,若是不給出一個明確的迴答,必定會鑽到牛角尖出不來,才輕輕地點點頭。


    “我,我,我”封長歌接連說了三個我,卻有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明明眼角還是水光漣漣,卻露出高興之極的笑容。他幹脆一把抱起蕭涼一放到書案上,埋頭進了對方腰懷裏,咬著舌頭道:“我,我好歡欣!涼一,若這是一場夢,請你在夢中殺了我吧,讓我不要從夢裏醒來!”


    蕭涼一摸著順著他的長發,自己眼裏也是滿滿笑意,道:“怎麽會是夢呢?你是暖的,我是暖的,彼此靠得這樣近。而且你還將我的衣服哭濕了,待你一會冷靜下來,怕又是要別扭了。”


    自尊這樣要強,迴想起自己哭兮兮的樣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倒黴。


    “你說的對”封長歌抬起臉,手卻還死死抱著少年,“若這是一場夢,我又怎甘心隻是得到這點?我一定會夢到高抬貴轎迎娶你,讓天下人知道你是我的,要看你穿上新服,要帶你拜過高堂,還要親自為你解下新服,讓你——”


    蕭涼一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剛剛還含情脈脈,轉眼間眼神就越來越熾熱,下意識一把捂住他的嘴,恨道:“再說那你就醉死在夢裏麵吧!”


    “唔采不藥”封長歌被蒙了嘴還要說話,似想到什麽流鳳般的眼睛邪透了,還伸出舌頭去舔舐對方的掌心,濕漉漉地留下粘稠的水跡。


    蕭涼一被燙到一般抽迴手,正看見對方沒有收迴的舌尖,紅豔豔地好像邪物。


    而且,兩人這樣的姿勢,蕭涼一坐在桌上,封長歌擠進他兩腿之間,對方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他的大腿內側感受得一清二楚!


    這,這,這,真是給點顏色就染彩房!


    蕭涼一哭笑不得,好在惦記著前廳,就將封長歌推開,然不動,就急道:“別鬧了,我還要去前麵看看是怎麽一迴事!”


    “有什麽好看的,你我互通心意,就不應該再見其他提親者,待我去幫你迴絕了他!”


    蕭涼一氣急而笑,“你倒是能走出這個房門啊。”


    封長歌表情一僵,隨機雙手一張坦然道,“等一下就好了,你讓我抱抱。”


    蕭涼一猶豫了一下,還是任由對方將自己死死摟在懷裏。


    ……


    半盞茶以後蕭涼一忍無可忍地一腳將封長歌踹開,腦道:“我自己去!”


    他不等挽留,無比靈活地躲開封長歌伸過來抓他的手,像一隻靈活的小貓幾步就竄出了屋子,一邊整理著散亂的衣物一邊平複心情,在路過院中小塘時發現自己正是一副□□無邊的模樣。


    眼角桃紅,發絲微揚,唇角含笑。


    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個沉醉在愛意中的人。


    他卻愣了愣,心裏劃過一絲怪異,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到了前廳,果然像青旗說的一樣,紅木的箱子將院子占得滿滿的,旁人連落腳的地方也無。來者都是穿得喜慶的,雖然不是正式成親時用的大紅或是豔色,但也隻是顏色淡了些,與蕭家人的藍衣藍紗藍褂對峙,堂內堂外宛如水火。


    一名口舌很好的婦女正拿著一張紅帖對著側堂坐著的蕭母喋喋不休,大意是鬆將軍雖然取過親,他嫁過去雖然是繼室但也是正室;膝下一對兒女,今後也會對蕭涼一很好;高官厚祿,能給蕭家帶來數不清的榮華富貴……


    鬆鏡嚴位高權重,自然是坐在正堂,他不說話,端著仆人送來的茶正準備泯上一口,似若有所感停下舉動,抬頭看向□□往來方向,蕭涼一就站在那裏。


    明明是尚未及冠的少年,卻氣質清越,眉目淡然,不像商人家的孩子,更像是哪戶大家子教出來的,一舉一動,都是溫雅客氣。


    蕭父是頭也大了,他絕不想自己的孩子嫁給別人,這麽聰明的兒子,不留著繼承家裏的富貴,去考個科舉當官也是很好的,到時候娶個賢惠的媳婦,子孫滿堂和和美美,哪一項不比嫁給別人家享福?


    將軍府是家大業大勢高權重,卻也是有數不清的麻煩事,若是孩子過了門,不但要操心別人家的東西,還要管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對子女,精明如蕭連才,自然能將這門親事背後的隱患看清個六七分。


    蕭涼一看見他爹揉額頭,就想起正是這些人上輩子下了圈套,害得蕭府深陷險境,卻裝作恩人麵孔來解圍的樣子,臉上又冷了三分,邁出步去,站到鬆鏡嚴的麵前行了一禮,客客氣氣道:“不知將軍光臨蕭府,有何貴幹?”


    媒婆眼睛一亮,看見蕭涼一是個長得端正漂亮的,以為是個好說話的,立馬扭著腰走過來道:“蕭少爺啊,你出來這事就好辦了!鬆將軍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將軍有多麽好,想嫁給他的姑娘小子可數都數不清啊!該你運氣好,將軍他……”


    “你退下”鬆鏡嚴將茶杯蓋上,發出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道:“我自己和他說。”


    媒婆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用紅手帕捂著嘴,笑著站到一邊。


    鬆鏡嚴卻不再坐著,而是拿著手邊桌子上放著的一個錦盒站起,一步一步走向蕭涼一,黑眸似暗火,側肩搭著的沉沉的辮子上纏繞著蕭涼一再熟悉不過的金線,黑色勁裝,卻難得在袖口和衣擺之間都繡滿了金色的花紋,這個男人這樣的打扮,不顯花俏,卻更顯威嚴。


    他在蕭涼一麵前站定,收了一切氣勢,無奈眉目堅硬,旁人看不出他眼中躊躇,蕭涼一卻暗暗吃驚。


    這個人前世向來是說什麽是什麽,一言堂,怎會擺出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鬆將軍心如撞鼓,卻故作平靜,伸手打開錦盒,露出一隻妖異的藍色鐲子,稱著大紅色的底襯,仿佛斂了天之色。


    他不會說漂亮話,隻是道:“蕭涼一,嫁入將軍府。”


    上一世,他請管事丫頭和媒人來提親,紅帖非自己手寫,也未有一句親□□意的口信;甚至可謂趁虛而入,給蕭府設下圈套,以恩人的姿態高高而來;換禮數月,也未見其人,隻有在成親當天才見了一麵。


    可是,蕭涼一仍滿麵羞紅地接下,情真意切,滿心期待。


    這一世,你不僅自己前來,帶來數不清的聘禮,親手奉上定情信物,還難得開了口,表明你除了前妻,願意再娶一人。


    可是,蕭涼一心意變了,唯恐避之不及,見一切皆以是圈套。


    他看著男人的眼睛,忽然感歎,也許上一世的蕭涼一真的已經死去了,否則上輩子無比渴望的東西,哪怕千帆過盡日月更替心死成灰,再輪迴一次,又怎會真的一點波瀾也無?


    蕭涼一灑脫地笑了笑,道:“將軍厚愛,涼一受寵若驚。不過涼一與將軍無緣無分,將軍夫人這個頭銜,受不起。”


    鬆鏡嚴猜想自己或許不會一次成功,也不惱怒,隻是道:“我們相處時間不長,卻不是你說的無緣無分。若是今日你嫌我唐突,我願意等。”


    “他不是嫌你唐突,而是他的緣分都給了我!”封長歌長腿一跨,三兩步走到蕭涼一麵前,將他往後推了至少三步,自己則擋在兩人中間哼道:“我知道將軍是個長情的,卻不知道你也是個喜歡橫刀奪愛的!”


    “你什麽意思?”鬆鏡嚴氣勢陡然一變,他知道這個封家族人住在蕭府,卻不知道對方竟囂張到主人家的婚事都要摻上一手。


    同樣是萬福寺結緣,封長歌看起來風流肆意,一個男人卻長得比女人還要美豔,在鬆鏡嚴的眼裏,這樣的人頂多能當上狐朋狗友,絕不會想到一本正經清越卓絕的蕭涼一會和這樣的人能糾纏到一起。


    封長歌被他的眼神深深刺激了,介於心中某些芥蒂,他說話一反主動與人相爭的姿態,而是咄咄逼人道:“鬆大將軍怕是不知道,我與涼一互通心意,早就是彼此不可分割的緣分了。真是可惜啊,你來晚了。”


    他這最後一句說得意有所指,卻足以亂了鬆鏡嚴的心神。


    自從萬福寺與蕭涼一見了一麵後,他心中總會想起少年的樣子,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烙印一般每日迴想。


    然而萬福寺之變束縛了他,使他不得不先著手處理犯人,將幕後之人連根拔除。


    等一切結束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準備好一切來提親,能將人放到自己身邊那種期盼幾乎陪著他熬過了短短幾月,卻似經年一般的空虛。


    “……他說的是真的?”


    鬆鏡嚴隔著封長歌,顫聲問道少年。


    他等著對方一句話,將他判入天堂或者地獄。


    然而蕭涼一此時滿心滿眼都是麵前封長歌放在兩側緊緊握住的拳頭,手背青筋暴起,兩拳隱隱發抖,他知道麵前人在等著他,在所有人麵前,給他一個答案。


    哪怕他們剛剛才如此親密,互訴衷腸。


    蕭涼一再抬頭時,對著鬆鏡嚴的視線,隻有一臉肯定,他道:“正如長歌所說,將軍,我們無緣無分,涼一已經答應長歌會與他一世廝守了。”


    “涼一!”封長歌瞬間鬆了拳頭,滿臉笑意地轉身抱住少年,恨不得將他抱起來轉幾個圈圈。


    蕭父蕭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忙擠過來問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青旗雖然看封長歌不順眼,但是他知道那是少爺真心喜歡的人,於是領著一堆丫鬟小廝過來討喜湊熱鬧,一瞬間這邊熱鬧極了。


    鬆鏡嚴抱著錦盒,盒中藍色的鐲子顏色冷清地仿佛要凝結成冰一般,正如他的主人,華服與喜慶的禮物隻會襯得這邊更加寂寞。


    有調皮的丫頭問是不是要吃少爺的喜糖了,封長歌就含著笑道:“等我們成親的時候,定會給你們每人封上紅包與喜糖。”


    這樣的場景還未發生,就足以生動。


    鬆鏡嚴雙瞳一縮,無數場景走馬觀花一般灌進他的腦中,這些本屬於他又不屬於他的記憶來得太過倉促,以至於向來穩健的他克製不住地晃了一晃。


    阜烈立即現身,以為他遭受求親被拒的衝擊,擔憂地問了一句:“將軍,您沒事吧?”


    卻見鬆鏡嚴沉默數秒,再抬頭時,眼中似有深淵,他看向手中的鐲子,看向下屬關切的臉,看到蕭家一張張,他見過,或未見過的麵容。


    然後,隔著人群,他看見了那個雖被眾人起哄滿麵紅暈卻是歡欣的人,沒有真正記憶中的頹喪絕望,也沒有孤身死去的解脫。


    一如昨年,不如昨年。


    “……天不負我,天不負我!”


    鬆鏡嚴突然放聲大笑,驚駭得旁人轉過神來,這才想起被拒絕的人是掌握“鎮雄”的大將軍,若是他不像傳聞中一樣正氣,若是他懷恨在心,蕭府怕是會頃刻間就變為廢墟!


    他好不容易停止暢笑,緊緊握住手裏沒有碎過的藍玉鐲子,目不轉睛地看向蕭涼一,道了一句除兩人之外,其餘人皆一頭霧水的話——


    “小一,我找到你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顛覆重生之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筆酒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筆酒骨並收藏(快穿)顛覆重生之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