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長歌懷采薇十


    從萬福寺離開,蕭涼一囑托青旗先將夫人送迴府,然後按照早先說好的,將另一封書信送往將軍府。


    青旗很是猶豫地問:“那少爺身邊不帶上兩個伺候的人嗎?”


    他是看著自家少爺身後的邪美公子說的,這來曆不明的人,自少爺與鬆將軍談完話迴來之後,就搶了自己的位置一直與少爺寸步不離不說,還要與少爺一起去酒樓。


    他要是奉命去辦了事,若這人是歹人,可如何是好?


    封長歌早早揮退了身邊的小廝,就等著和白團子單獨去玩耍,聞看這似有似無的打探,和充滿懷疑的打量,就站在蕭涼一身後淡淡剮了一眼。


    心想這人臉上的紅包是不是咬得不夠多,要不為何還能頂著這麽一張可笑的臉挑撥他與白團子的關係。


    蕭涼一看不到後麵站著的人是如何對自己小廝施壓的,見青旗忽然滿頭是汗低下頭去,以為對方在擔心自己,就笑道:“你呀,總是操心命。封大哥可是幫過我們的人,他不畏強權挺身而出,我很是感謝。你若是實在撇不下去,就趕緊辦完事,來聚豐樓找我們便是。”


    說出這番話,他心中也略感稀奇。


    重生一世,本對陌生之人很提防的他,看著封長歌卻覺得很親切很信任,沒有任何原由,他就是覺得這個人不會加害自己。


    就像他們家倉庫裏麵那隻大蜘蛛,人人都防備到極點害怕到畏懼,就他一人相信毛蛛子開了神誌,能分清好壞,不會惡意加害蕭府一樣。


    反著來說,他一見鬆授,就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會討嫌一個人到這樣的地步。從上一世的第一眼開始,明明對方看著清秀幹淨,他卻偏偏覺得這人不懷好意,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是狐狸的狡笑。甚至後來忌憚到對方若做出一個舉動,他就覺得這人是要使壞了。


    無端的喜歡或厭惡,大概都取決於人如野獸一般的第一感受吧。


    封長歌見礙事的都走了,不著痕跡鬆了一口氣。他本身喜歡獨來獨往,除了與自己同樣身份的族人以外,不喜與其他結交,少年是他放在眼裏的第一人,若是接下來的行程中還有其他渣滓存在,他也很難保證自己能不能管住自己的糟脾氣。


    笑眯眯的團子抬頭問他:“封大哥,我可以叫你封大哥嗎?”


    “緊著你喜歡地叫”封長歌看他這可愛樣子,也忍不住微笑,頓時風花雪月耀光失色,勾得路人齊齊直了眼,他道:“你若是叫我一聲大哥,我能不能叫你涼一呢?”


    直唿名字雖然是一件失禮的事情,但是蕭涼一未及冠,尚且沒有自己的字。更何況上輩子他嫁了人——凡是嫁了人的尚未及冠的男子是不允許有字的,隻能丈夫取閨名,也稱為閨字。


    按上輩子他和鬆鏡嚴是那樣僵硬的關係,說是夫妻也會引來一陣恥笑,自然不可能有閨名。


    所以冷不丁地被人喚了小名,蕭涼一臉一燙,活了兩輩子的人,竟然覺得萬分害羞,他小聲道:“封、封大哥要是喜歡,就、就這樣吧。”


    卻不知這副樣子,讓封長歌恨不得變迴原身,在老窩打幾個滾才好。


    這兩人站在大路上同時紅著臉,不過一個是羞得,一個是激動得。


    “涼一,涼一”封長歌笑得更加燦爛,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都要叫旁人的三魂丟了七魄,他道:“為兄能認識你,也不知道是哪兒修來的善緣。”


    蕭涼一耳朵尖動了動,忽然從旁邊小販店裏拿了一個白紗飄飄的鬥笠,甩下一枚銀錢,轉身踮起腳尖蓋在封長歌頭上,別臉道:“封大哥還是注意一點吧,別勾了別人家姑娘少年的魂欠下數不清的桃花債。”


    封長歌正想說他才不稀罕別個家的,就見變成紅豆餡的由裏到外都熱騰騰的白團子搶先一步跑掉了,連忙憋著笑跟上。


    身後的小販一手捧著銀子一手挽留狀:客人啊,這大團銀錢我找不開啊……


    兩人去了脈衝口碑最好的聚豐樓,這裏不僅有美到人恨不得吞掉舌頭的邊塞飲食,連那江南的精致點心,軟糯甜酒,也無一不缺。


    蕭府那被蟲子咬得眼皮都腫的大廚子就是從聚豐樓裏請去的。


    除此之外,聚豐樓占據了上京最好的地段,所在的這條大官道幾乎是脈衝的必經之地,無論是商販走卒或是婚慶嫁娶,都會經過這裏,每一日都熱鬧極了。


    他們包下二樓靠路的雅房,這裏可以靠著護欄將樓下的風景盡收眼底,若是嫌吵鬧了,還能將窗邊的拉門給合上,很是方便。


    這頓飯自然是蕭涼一請客,他來吃過多次了,讓小二報上菜名,自己為封長歌倒茶,道:“封大哥喜歡吃什麽盡管點。”


    封長歌聽見小二竹筒倒豆子得念菜名,就覺得從對方嘴裏說出的這些菜都不好吃了,好像旁邊站了一隻麻雀,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吵得他恨不得一腳踢過去。


    他打斷小二說話,對蕭涼一說:“還是你看著點吧,我並不挑剔。”


    少年仿佛就在等他這句話一樣,眼睛眨也不眨地念出一串菜名,封長歌剛聽第一個時就眼睛一亮,越到後麵視線幾乎是灼熱了,等少年說完,轉頭問他能不能喝酒時,青年不顧外人在場,狠狠揪了一下他的臉頰,道:“若不是確定今天是我兩第一次見麵,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我肚子裏的小蟲子了!”


    “……”蕭涼一也不知道為何,這些菜名突然浮現出來,和對此人毫無根據的好感一樣,讓他覺得青年會喜歡,但是這樣說好像有些失禮,他隻能顧左右而言他:“封大哥還沒說自己能不能喝酒呢?”


    封長歌皺眉,“你這樣小,喝什麽酒呢?我們換點其他解渴甜蜜的茶就行。”


    蕭涼一:“別看我這樣,米酒果酒我能喝好幾壇呢。”


    白團子都說自己是酒餡的了,封長歌也不想認慫,猶豫了一下,說:“那就上點果子酒吧,醉醺醺的不好看。”


    蕭涼一高高興興地應了,他其實就是想看美人醉酒的樣子,更別說是封長歌這樣美得妖異的人,若是瓷骨白肌上染上一分紅色,也不知道是怎樣醉人的風景。


    等待上菜的期間,樓下正巧吹來了喜慶的喇叭聲,他們走到靠欄處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趁著今日是萬福日,有人要取新娘子了!


    樓下是紅紅的一片,無論是媒人還是抬著轎子的轎夫,從頭到尾都穿的非常喜慶。喜轎旁邊的奶娘丫鬟們都笑意盈盈,見著小孩就撒上一片喜糖,眾人去哄搶,得到甜頭的就說一句吉利話,讓吹喜悅的人受了這熱鬧的氣氛,吹得更大聲了。


    新郎官就騎著高頭大馬率先走在最前頭,馬脖子和新郎胸前都紮著紅布巾編的大紅花,一人一馬皆昂首挺胸,馬蹄子噠噠噠的,稱得新人心中是多麽快活滿意。


    是啊,人生有四喜。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成親是最值得期待的事情,意味著自己將於所愛之人喜結連理,被好友親朋祝福,會攜手共同麵對此後一切的人生起落。


    蕭涼一抓著靠欄喃喃自語道:“……原來新郎是要去迎接新娘子的啊?”


    他上輩子雖然也是被抬著去將軍府的,但是直到抵達將軍府,鬆鏡嚴才出來等著他,他也沒法作為誰的娘家人再去觀看其他人家的新娘子出嫁是什麽樣子,此時看到,才問出這麽一番似可憐似落寞的話來。


    封長歌不知他怎麽就消沉了,仿佛想起了什麽人什麽事,而這些迴憶毫無疑問是沒有他的存在的,連忙道:“涼一是有什麽中意的人了嗎?”


    蕭涼一吃驚仰臉,看青年似麵有不善,好像他說錯一句話就會發生什麽可怕的後果一樣,不知不覺連忙搖頭否認道:“我我我還沒及冠呢,怎會想這些!”


    他曾經所托非人,不過在看清之後就拋棄了對鬆鏡嚴的所有感情,他知道鬆鏡嚴隻是想要利用他,而他上一輩子沒有看清,是咎由自取。他想好好活著,此時也並不是觸景生情,隻是覺得浪費一世,微微有些悵然罷了。


    待他遇見喜歡亦診視他的人,鬆鏡嚴就是前車之鑒,定不會白白付錯真心,必定兩情相悅,彼此將對方放到同樣重要的位置,不留遺憾互相廝守。


    若是心中還有別人,不僅是對自己感情的侮辱,也是對等著他去相遇的人的侮辱。


    封長歌仔細打量了他,才緩了神色道:“所以為什麽有迎親一說呢,對著心愛的人,恨不得將他從娘家搶過來,自然要在吉時之前就得守在對方家門口,領著他從他家裏到自己家裏,從心愛之人踏出娘家的第一步起,就要陪著對方走完接下來的每一步才行。”


    這話說完兩人都是心中一動。


    蕭涼一看摘下鬥笠的男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對自己說出這一番話,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熱度又再次翻湧,他又將桌上的鬥笠蓋在青年頭上,硬邦邦地說:“大哥還是帶著吧,要是新娘子或者新郎官抬頭看見你,說不定人家歡歡喜喜的一場婚就要被你無意攪合了!”


    封長歌本想挑起白沙的手一頓,因著眼神好,隔著紗都能看見少年眼裏的不自然,更別說笨手笨腳同手同腳想要去關拉門的樣子,忍俊不禁地捧腹笑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顛覆重生之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筆酒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筆酒骨並收藏(快穿)顛覆重生之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