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長歌懷采薇五


    後廟被歹徒霸占,形跡可疑卻沒有一個僧人,不知道是因為萬福日香客太多而僧人都去大廟了,還是這裏本就有那些人的同夥,暗中提供消息和人手的流動。


    鑒於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更偏向後一種,深覺這時自己不應該親自救人,如果暴露了,不說鬆鏡嚴又會拿自己做什麽布局,惹惱了歹徒說不定也會遭到報複。


    蕭涼一想了想,鬆鏡嚴此刻肯定誰都不見,他與大師聊得正歡,又放心自己的下屬,如果自己叫人去傳話,說不定門都踏不進去。


    但是正巧的是,他上一世嫁給鬆鏡嚴為男妻,恰好知道他如今處於一個難局之中——蓋因他手握軍令,麾下將士數百萬,各個可謂是虎狼之師,是對抗邊境蠻夷的最主要力量。


    鬆鏡嚴手下的兵將,幾乎都是與他一起出生入死過,從慶豐帝開始討伐時,就東北而下,逐漸形成了這樣一支大軍。朝廷不能將大量兵士養在上京,就打散作為三股,分別駐守西南,西北和東南,鬆鏡嚴掌著的,就是數量最為龐大的西北軍。


    皇帝和武將嘛,總會有忌憚,雖說慶豐帝和大將軍交情很好,但是也苦於能說會道的文臣,總是在耳邊說將軍手握重權,若不好好管轄,難保有一天會謀生不該有的心思,到時候將軍手裏這一把鋒利的刀,說不定會讓上京元氣大傷。


    皇帝倒是不怕,直言你們這幫每天隻會嚼舌根的老東西,苦戰的時候各個跟鵪鶉一樣畏手畏腳,好不容易過上舒坦日子了,卻又開始掀妖風,這是明晃晃在挑撥皇帝與將軍的關係!


    事後又寫上一封皇信,言辭誠懇,愛護之意不假。鬆鏡嚴知道皇帝將他當做好友,但是也知陛下肯定被逼得沒招了,不然也不會拉下麵子厚著臉皮委婉地問他有什麽好法子來堵住這些嘴。


    兩個人都是武將出身,打仗謀略猶如天生,但是遇到這樣的政況卻頗為束手無策。


    鬆鏡嚴比皇帝更瀟灑,早早知道自己不適合上京生活,幹脆帶著手下來邊境快活過日子,誰知隔著老遠也要被拖下泥潭,雖說謀事不少,卻都沒有提一個永絕後患不落口舌的好點子。


    不信佛卻在萬福日來找主持談心,也是被煩得狠了。


    蕭涼一眼睛一轉,就有了一個好主意。


    他找本真借來筆墨,換了一隻習慣手將想法寫下。


    上一世他無意間解了鬆鏡嚴的困局,不過那是成親之後的事情,本以為,妻子為丈夫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後沒有得到任何誇讚,他上輩子雖失落卻沒有在意。


    誰知道別人心中根本沒有他,利用完便丟棄在一邊,哪會有感激之情?


    這一輩子他和他沒有關係,定要借這一手一局讓大將軍欠下他三份人情,站到道德最高點。


    寫完之後仔細吹幹兩份紙上的筆墨,一份讓本真保密告密人的身份偷偷交給主持,一份讓青旗收好,待下山之後就送往將軍府。


    他之所以相信本真,全因他娘——上輩子蕭家落魄,他被囚於將軍府,蕭父問斬,蕭母走投無路之際隻有一位昔日關係不錯的友僧幫助過蕭家女眷幼兒,考慮到形容的長相和性格,想來隻有一進佛門就詢問的本真了。


    他編織了一個借口,說自己剛才在後廟聽到有人交談要害將軍的小孩,還將其中一人的特征描繪下來,可謂栩栩如生,加上一臉著急誠懇,並不像無中生有。


    更何況本真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主持的客人是大將軍,因此這份情報絕不會作偽。


    本真深深朝蕭少爺深鞠一躬,道:“若此事是真的,本真代萬福寺和大將軍謝過涼一施主了!”


    蕭涼一避開了他的禮,隻道:“無論真假,防備一下總是好的,隻希望大師務必要替我保密,蕭府隻想順順遂遂地過自己的日子,達官貴人的恩怨,我們是不敢扯,也不能扯上的!”


    “盡管放心,就算將軍要撕掉小僧的嘴,小僧也不會透露一個字!”


    說完就快步朝禪房奔去。


    剩下的就和自己沒有關係了,蕭涼一舒了一口氣,去找了蕭母,認認真真拜了佛,跟著吃了齋飯,得到一根方方正正的平安福後,便準備下山了。


    他重迴前廟,看到很多鐵血兵甲湧入,分別把守了各個出入口。


    主持安慰香客不要驚慌,廟裏混進了刺客,隻要查證清白就可安然離去。


    鬆鏡嚴就喪著一張臉站在主持身邊,明明是俊朗硬挺的容顏,卻煞氣蓋過正氣,本來還嘰嘰喳喳的普通人一看見他,就像吃了鐵塊一樣,渾身又難受又害怕,一個字也不敢抱怨了。


    蕭涼一很是吃驚,與上一世的記憶不同,鬆鏡嚴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用亡妻為他親手所做的冠簪將頭發束起,而是隨意地將頭發側辮成鬆鬆的辮子。


    他妻子是漢人,並且因為深愛亡妻,他甚至將自己的姓氏名字全部改掉,與妻子同姓。那雲紋冠簪,鬆鏡嚴無比重視,就連後來娶了蕭涼一,隻要碰一下就會一反常態厲顏斥責他,接著便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影。


    久而久之,蕭涼一就再也不敢動那一環冠簪,也未像其他妻子一樣每日替丈夫打理衣發,並且他親手所製的所有物品,大到上衣披風,小到香囊劍穗,從來沒有被這個男人用過。


    慶豐帝是蠻族人,那裏未娶未嫁的男女都會側辮長發,代表自己單身。


    蕭涼一嫁到將軍府以後,伺候他的人強硬地要他梳這種頭發,隻因這樣看起來十分文雅,將軍也會喜歡。


    當時他不知蠻族人的習俗,頂著這樣的發幾載,快死了,才知道這麽多年,都是別人眼裏的一場笑話。


    鬆鏡嚴從來沒有承認過他的身份,他就算頂著將軍正室的名頭,在別人眼中也隻是大將軍手裏的一顆棋子,無論鬆鏡嚴的一對兒女,還是將軍府上下的護衛奴仆,亦或者那數不清的將士,看他的眼神,隻有嘲笑,同情也少。


    隻可惜他上輩子陷得太深,看不清,看不透,看不懂。


    可是這一世鬆鏡嚴怎麽會綁這樣的發式?他明明應該是用祥雲冠簪束起頭發的呀!


    為何編上代表單身的鬆辮,還有發尾那綴著相思的紅豆線結,這不是在說自己已有思慕之人嗎?


    真是越發搞不懂這個人了。


    蕭涼一擔心時局會變,發展會超出自己的掌控,此時竟有一些後悔再與此人搭上關係了。


    但是他並不後悔救了人。


    看著鬆鏡嚴的一雙兒女在他身邊,緊緊拉著父親的衣擺,蕭涼一鬆口氣,好歹小孩沒有事。


    他跟著母親身後接受鬆鏡嚴手下的盤問,剛好這個人他也認識,正是大將軍手下最為放心得意的智囊,“鎮雄”大軍說話頗有分量的軍師——鬆授。


    真乃是鬆鏡嚴最為衷心的一條狗啊,上輩子不知道明裏暗裏打壓自己多少次,但凡有仇敵襲來,那號稱“諸事不忘小心謹慎”的軍師爺一定會忘了自己的存在,丟他受盡苦難才姍姍來遲救人。


    鬆授此刻正坐在大廟唯一出口的邊上,一左一右站著兩個高大魁梧的士兵,蕭涼一和蕭母站在他麵前也不著急抬頭,隻是問:“脈衝何方人士?”


    蕭母答:“迴官爺的話,鄒陽路的蕭家,家主是蕭連才。”


    “哦?”鬆授抬起頭,看見蕭家母子落落大方地任他掃視,尤其是蕭母身後的蕭家小少爺,更是一臉無辜天真的模樣,就越發看不上。


    這些找盡一切機會鑽到錢眼子裏的商人,家裏人通常家教都不會太好,渾身一股子銅臭味,將士們在前方打仗,卷進戰爭的百姓又饑又渴,這些人就坐地抬價將糧食或者物資的價格太高好幾倍,實在可惡。


    因此他的視線就變得不怎麽友好了,將手中毛筆擱下,有意為難道:“蕭家來萬福寺竟然帶這麽多人?你能保證你帶來的這些人中就沒有人別懷心思意欲加害朝廷命官?!”


    這句欲加之罪說得可謂重之又重,蕭母驚得腿一軟,若不是兒子穩穩扶著她就差點跪下了,此時大唿冤枉:“官爺明鑒啊,這些丫頭小廝不是跟了蕭家數年,就是查清身份清清白白的孩子!隻因我兒前日方生了大病,為了照顧他今日才帶了這許多人來。”


    “哼,我隻是隨口一問,你何必如此驚慌,難不成是心中有鬼?!”


    鬆授幹脆直接站起來,這下過戰場的人都浸著一股子血氣,加上後麵兩個大漢兇狠望過來,蕭家的丫鬟仆人就嚇得跪了一地。


    蕭涼一知道,自己無論前生還是今世,最不對盤的,一定就是這個討厭的狐狸老子。


    他將母親交給青旗扶好,低聲安慰幾句,便轉過身來,一雙澄澈眼睛滿是嘲諷桀驁。


    鬆授恨透了這樣的眼神,想著一個商賈人士竟敢瞧不起他,便喝道:“反了你了!”


    蕭涼一一把抽出桌上鬆授的佩劍,隨著破冰之聲冰涼劍身亮出,他用劍尖對著鬆授怒道——


    “當今陛下為天下無辜百姓拔劍反孽朝,蓋因看不過權勢欺壓無辜!”


    “我雖為文弱書生,也深知陛下英明!蕭家磊落,不攫取不義之財反多施善手,一片冰心日月可鑒!”


    “你今日想要不分青紅皂白無中生有,那我就算拚了這條性命也一定要砍了你這條權勢狗!”


    他字字鏗鏘,持劍姿勢有凜然不可欺,瞬間震懾了一幹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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