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這次,也還是如以前那樣,我開方子,你去抓藥吧。”


    “公子。”青檸頗為不讚同地叫了一聲宋妍。


    “我病得不是很重,我自己的身體,心裏清楚。”


    “那好吧。”青檸無奈地應了下來,隻是,似乎,還是有著那麽一點點的不情願,“公子,奴才希望你的病可以快點好起來,要是萬一,這藥方見效沒有快的,奴才還是希望你可以請個大夫迴來看一下比較好。”


    “這個,到時候看情況。”


    “不行,公子,你必須聽奴才的,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答應我。”


    “好吧。”不忍見青檸垮下臉,宋妍應了下來,青檸帶著幾分的愉悅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青檸就帶著紙和筆進來了。


    宋妍翻身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身子一陣疲軟,人有些氣喘籲籲的,隻得作罷。


    “青檸,不如我來讀,你來寫吧。”


    青檸疑惑地看向宋妍,一臉的關切,“公子,你沒事吧?”


    “我沒事。”


    話落。“阿嚏……”宋妍接連打了兩個的噴嚏,青檸一陣心慌,趨向前來,“公子……”


    “我沒事。”宋妍擺擺手,鼻涕,卻不合時宜地滑落下來。


    “公子。”青檸慌忙將手帕遞給宋妍。


    宋妍接過來,狠擦了一下。


    “公子,要不,奴才還是去將此事稟告給蘇公子吧?”


    “不可。”


    “公子。”


    “將我的藥方記下來。”


    “是。”


    “桂枝8克,白芍8克……”屋內響起宋妍時斷時續的噴嚏聲,青檸一陣心驚,卻無奈,隻得加快書寫的速度。


    片刻,青檸書寫完了,宋妍的額頭,卻微微滲出了一絲細汗。


    “公子,奴才這就去買藥,你好好休息一下。”


    “嗯,去吧。”宋妍揮揮手勉力擠出一抹笑。


    青檸快速跑了出去,宋妍再次躺好,腦袋一片空白,不知何時,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夢中,有個聲音在著急地唿喊她,透著一股子焦急及關切,“二丫,你怎麽了,你的額頭怎麽那麽燙?”


    這聲音,低沉,沙啞,可在宋妍聽來,卻是那樣的悅耳,動聽。額頭,同時傳來一股沁涼,宋妍舒服地喟歎一聲。


    聲音的主人更加著急了,“二丫,你別擔心,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有人翻動宋妍的身子。


    “別……”宋妍試圖開口說話,聲音卻一片暗啞。


    “青檸究竟去哪裏了,你都病成這樣了,他居然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有他這樣當奴才的嗎?”聲音的主人嚷叫起來,說到最後,聲音幾乎哽咽起來。


    “公子,公子怎麽了?”青檸才剛走進屋內,就聽到馬睿在大聲嚷叫,趕緊跑了過來。


    “青檸,你剛才去哪裏了,你家公子都病成這樣了,你居然不管不顧的。”馬睿一見青檸跑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就先罵他一頓。


    青檸一臉懵逼的表情,瞧著有些委屈,半晌,囁喏著道:“奴才這是給公子買藥去了。”話落,想起了自己手中的藥,向馬睿揚了揚,馬睿緊繃著的臉,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知道自己這是怪錯青檸了,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臉訕訕的。


    隻是稍後,馬睿又迴過神來,厲聲質問,“為什麽不幹脆給你家公子請個大夫迴來。”


    青檸皺皺鼻子,擺擺手,“不是奴才不願意請啊,實在是,公子不讓奴才請。”


    “這是為何?”


    “公子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女子的身份。”青檸小聲嘀咕。


    馬睿一陣恍然,看了看宋妍,搖搖頭。


    隨後,又將視線投向青檸,“藥既然買迴來了,你還不快去熬藥。”


    “奴才這就去。”在馬睿麵前,青檸不自覺就會放低姿態,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他隻覺得,他怕馬睿這個人,是從內心深處的那種懼怕,盡管,他並沒有對自己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可他,就是怕他。


    “等等,你先給我打一盆水過來,順便,拿兩條毛巾過來。”


    “哦。”青檸輕應一聲,放輕腳步走出去,到了外麵,舒了一口氣,竟覺得,連這空氣也清新不少,有馬睿在的地方,他隻覺得很壓抑。他那種,淩然的氣勢,高人一等的傲氣,無不讓他覺得壓抑。他似乎,需要仰視他。


    青檸快速打了一盆水過來,卻見,馬睿挽起自己的袖子,將毛巾浸泡到水中,等毛巾完全吸飽了水,再拿出來擰幹,輕輕地放到宋妍的額頭上。


    另外一條,他如先前一樣,浸泡水擰幹了,卻不是,放在宋妍額頭上,而是,撩起宋妍的衣袖,替她擦洗起來。動作,是那麽的嫻熟,神情,不僅沒有不耐,反而帶著一點笑意,眼睛,緊緊盯住她,仿若麵前隻有她一個人,其餘的,全是背景。


    青檸一時間看得呆了,這貴公子,居然會服侍人?還是,很嫻熟的那種,看起來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馬睿替宋妍擦拭了一下左手,再次將毛巾浸泡到水中,眼角餘光瞥到青檸還在一旁發呆,不禁輕嗬一聲,“你還不快去熬藥,愣著幹什麽。”


    “哦哦。”青檸反應過來,臉色陡然漲紅,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馬睿繼續他的事情,嘴角邊噙起一抹笑意。


    青檸走遠了,卻還在徑自發愣,這貴公子和公子究竟是什麽關係?瞧他們,好得不得了的樣子,那貴公子,竟然肯放低身價照顧公子,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家的公子,那樣貴不可言,高不可攀。


    這廂,青檸一直在尋思,卻是,百思不得其解。自然地,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來,涉及宋妍的性命問題,青檸那是絲毫都不敢馬虎。親自洗藥,親自煎藥,先是大火,然後到中火,最後到文火。


    整整兩個時辰,青檸坐得屁股發麻才將一鍋藥熬成了一碗水,青檸將藥水倒出來,用托盆捧了進去。屋內,馬睿還在替宋妍擦拭,沒有一絲的不耐。


    擦拭了左手,又擦拭右手,他的眼睛,一直都放在宋妍身上,就連青檸進了屋,他都不知道,他眼中看的,似乎,對於他來說是什麽稀世寶貝一樣,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青檸看著馬睿,竟失了神,他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一些他與別的男人不太一樣的地方,至於這不一樣的地方到底是什麽,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隻覺得,莫名地,他就給自己那樣的一種感覺。


    “藥熬好了?”馬睿終於注意到了一旁的青檸,放下毛巾。


    “嗯。”青檸輕應一聲,走了過來。


    “將碗放在那裏吧。”馬睿指了指宋妍屋內的那張桌子。


    青檸有些疑惑,卻還是將藥放在了桌麵上。馬睿拿開宋妍額頭上蓋著的毛巾,把手放上去探了探溫度,隨後,笑了笑,徑自喟歎一聲,“終於沒有那麽熱了。”


    “二丫,醒醒,該吃藥了。”馬睿輕輕推搡了宋妍一下。


    宋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副完全不在狀態的樣子,“你怎麽在這裏?”


    “你忘記我昨天說要來看你的事情了。”馬睿戳了戳宋妍的額頭,“瞧你,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


    宋妍沒有躲避馬睿的接觸,輕扯了一下嘴角,“我以前,沒有這麽弱的。”


    “是,你一直都很強大。”嘴上說著話,馬睿的聲音,卻是有些哽咽,稍後,清清嗓子,說道:“你能起來嗎?準備喝藥了。”


    “應該是可以的。”宋妍試著動了一下身子,馬睿伸手過來扶她,宋妍坐了起來,馬睿將一個枕頭塞到她身後去,宋妍就著那個枕頭斜坐著,馬睿看見宋妍已經坐穩了,放開她。


    在宋妍的注視下,馬睿將桌麵上的藥拿了過來,舀了一下,接著,放進自己嘴裏嚐試了一下,宋妍怔怔看著他,想要阻止,馬睿卻一下子笑了,輕聲道:“藥的溫度剛剛合適。”


    “睿兒,你不應該試這藥的。”宋妍輕斥道,馬睿卻不以為然,繼續笑道,“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的,我的命,本來就是你救的,就算是把這條命賠給你,那也是應該的。”


    “不許胡說。”宋妍發了怒,聲音提高了幾個音調。


    “你既然不愛聽,那我就不說,來,張張嘴,喝了這藥。”


    “我自己來吧。”


    “你的手都沒有力氣,你難道還想要青檸再去熬一碗藥。”


    宋妍苦笑一下,隻得作罷。


    馬睿舀了一小勺藥,喂入宋妍嘴中,宋妍沒有絲毫的猶豫,喝了下去,這兩個人,一個喂得歡暢,一個喝得心甘情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旁人,再也插不進去。


    青檸怔楞地看著這一幕,忘了反應。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溫馨的一幕,也從來,沒有見過宋妍如此脆弱的一麵,而又,如此依賴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的這一麵。


    在他看來,宋妍離開大觀園後,在江南所做的這些事情。讓他始終覺得,她是那麽的強大,無所不能的。她,並不需要依賴任何人,可現在,她卻打破了他的這種想法。


    不知不覺,宋妍已經喝完藥了,馬睿放下碗,替她擦拭去嘴邊的殘漬。


    “累嗎?累的話就休息一下,我會在旁邊看著你的。”馬睿握了握宋妍的手,揉了揉,稍後,又將她的手放到被子裏麵去。


    宋妍笑了笑,“我沒事了,你迴去吧。”


    “我不放心你。”


    “我這一睡,都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過來呢,要不,我讓青檸替你準備床鋪,你一旦累了的話,就在這裏休息一下。”


    馬睿皺皺眉頭,略微沉吟了一下,點點頭,“也好。”


    “青檸,快去替睿兒收拾一下南廂房。”


    “南廂房?”青檸呆了一下,這南廂房可是他們後院最好的房子,坐北朝南,房間開闊,陽光充沛,自己當初還疑惑公子為什麽不住進去,現在,他才知道,她原來是要將這房子留給別人,而這別人,不是別的什麽人,而是眼前這位高貴如邸的馬睿。


    這馬睿,到底是什麽人?值得公子對他如此另眼相看。想著,青檸不由得又多瞧了馬睿一眼。


    恰逢此時,馬睿的目光落在宋妍身上,是那麽那麽的溫柔,眼睛裏麵的寵溺都要溢了出來。宋妍看向他的目光,也不逞多讓,似乎,恨不得將整個世界都捧到他麵前一樣。


    青檸心中一震,卻又,夾雜著莫名的酸澀,公子他,對馬睿到底是不一樣的。


    不忍再見這一幕,青檸扭頭跑了出去。馬睿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宋妍的烏發,好一陣感慨,“你離開我的時候,你的頭發還是有些稀疏暗黃的,如今,竟又濃又黑了。”


    宋妍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要瑩出了眼眶,卻被她硬生生逼了迴去,哽咽著道:“你當時還沒有這麽高,一轉眼,你又高了不少。”


    “你也高了不少,長個子了,人也豐腴了一些。”


    “咳咳咳……”聽到豐腴兩個字,宋妍好一陣汗顏,自己現在,離這豐腴還遠著呢,充其量,就是稍微比以前胖了一些,自己以前,那可真是太瘦了,就跟豆芽菜一樣。如今,自己是長胖了一些,可也,長高了不少,這胖度與這高度一對比,還沒有高度拉得快,所以,她也還是瘦的。


    “怎麽了,又不舒服了?”馬睿一陣心慌,急忙輕拍宋妍的後背。


    “我沒事,隻不過是被你剛才的話語驚到了。”


    “我剛才的話語,什麽話語?”馬睿有些疑惑,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什麽話語驚到了宋妍。


    額,三道黑線滑下宋妍額際,這人,莫不是跟自己裝的吧!


    “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宋妍打了個嗬欠,一副累了的樣子。


    猶豫之色從馬睿臉上一閃而過。


    “你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我還不定什麽時候醒來呢,到時候,有得你忙的。”


    “你先睡,我看著你睡。”


    “好吧。”見自己一時間無法說服馬睿,而自己,也是真的累了,宋妍便不再多話,馬睿將宋妍靠著的枕頭拿出來,放到床頭去,緊接著,小心地扶著宋妍躺下來。


    宋妍閉上眼睛,疲倦襲來,真的睡了過去。馬睿怔怔看著宋妍的睡顏,伸出手摸了摸,稍後,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際,輕聲道:“做個好夢,我的公主。”


    青檸走了進來,看見這一幕,又是一陣怔楞。


    馬睿站起身子,卻是,腳一軟差點就要摔倒,好在,他及時扶住了身旁的檀木椅子,這才免去了摔一跤的危險。


    “南廂房已經收拾好了。”青檸輕聲道。


    “噓。”馬睿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指指宋妍睡覺的地方,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不要吵醒她。”


    青檸不敢再吭聲。


    馬睿站直身子,跨步走了出去,青檸再次怔楞地看著馬睿,他現在才發覺,這馬睿長得如此高,自己與他並排站在一起,才到他肩膀處,難怪,他老是給自己莫大的壓力,原來,與這身高也有很大的關係。


    馬睿已經跨出了門,青檸趕緊跟了出去。


    馬睿在青檸的指引下進了南廂房,甫一進去這裏,馬睿有種走錯房間的感覺。


    門的正對麵,是一座屏風,高約兩米,長與寬也皆是兩米左右,上麵用上好的金絲線繡著鳳穿牡丹,那牡丹栩栩如生。


    繞過屏風,青綠色軟煙羅紗帳飄飛,紫檀木的大床,旁邊,描金的梳妝台上鑲嵌著雕花銅鏡,馬睿走近銅鏡,裏麵隱約照出他的身影。


    “你確定,這房間是給我住的?”這房間,明眼人一瞧都該知道是女孩子家所住的房間,馬睿實在是疑惑宋妍怎麽會把自己安排來這裏住。


    “南廂房就隻有這一間。”青檸頗為不厚道地笑了笑,他也是進了這裏後,才發現這房間該是女孩子住的,先前,是他怪錯了宋妍,以為她一直留著這房間是要給馬睿住的,現在,才知道不是。


    說起來,這也要怪宋妍,以前,她一直不準人進去這裏,就連收拾,她都是親自來,把這屋子弄得神神秘秘的,害他誤會了,以為她自己不住是要留給什麽人住,如今看來,卻全然不是這麽迴事。


    沒準,她就是給自己住的,隻是,還沒有確定搬進去住的時間而已。想到此,青檸的心,又驀地沉了下來,臉色,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宋妍,竟然將自己平日裏都不舍得住的房間讓給馬睿住!這一切,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這個意思嗎?


    這廂,青檸能夠想到這層,馬睿自然也想到了,他隻要一想到,宋妍竟然將她自己未來所要住而目前又不舍得住的房間讓給自己先住著,馬睿的心情就一陣大好,怪異的臉也瞬時變成了明媚的臉。


    “這房間既然是給我住的,那多半是不會錯的了,我就先住下了。”馬睿典型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青檸瞧著有些好笑,卻也是無奈與心酸,隻能在馬睿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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