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兒子舉起貓包,笑得陽光燦爛,對她說:“活捉!我厲害吧!”許南珩爸媽完全不知道這時候該擺出什麽表情,他們在裏麵剛剛才跟顧老師說許南珩這孩子打小就老實。顧老師點點頭,用洪亮的聲音認可道:“厲害。”許南珩還沉浸在大仇得報的喜悅中,說:“您幾位先聊,我跟方大夫把它送去寵物醫院閹了。”於是從此東城區少了一位狸花戰神。許南珩家的四合院也維持住了人口的平衡。搬出去一個許南珩,搬進來一隻狸花貓。十月,許南珩和方識攸的房子完成購置。許南珩的父母堅持房子首付一家一半,產權上寫了兩個人的名字,是共有不動產。至於許南珩家的人口平衡,狸花絕育後,許南珩出於人道主義,讓狸花在家裏小住了幾天,用奶和罐頭讓它補充營養。狸花貓做絕育手術的時候,胖胖也在醫院,腦袋挨了一下子,也帶去給寵物醫生檢查了一下。同時,狸花的絕育勾起了胖胖的記憶,它自己當初也是這麽被許南珩送進去,再出來就失去了兩枚球球。於是在共同的敵人麵前,兩隻貓和解了。狸花被四合院收養,潑天的富貴說來就來。狸花貓有了名字,因其曾經戰無不勝威風凜凜,取名老虎。老虎絕育後性情大變,鬱鬱消沉日日坐在池塘邊顧影自憐,似在懷念過去的自己。每當老虎這樣的時候,胖胖就會扭著肥碩的身體走過來,挨著它,一言不發地坐下,似乎在寬慰它,會習慣的。第46章 去年的十月,藏南風雪大作,許南珩二樓宿舍壞掉門鎖的門在狂風裏搖擺。那天許南珩把椅子拖到門口,自己坐下,背靠著門板。他記得那天真冷啊,凍得他腳踝以下毫無知覺。然後方識攸來了。時隔一年,同樣是十月,卻是北京無比舒適的季節。方識攸把假期休在了國慶節,五天假期銜接一個夜班,相當於是五天再加一個白天的假。北京的國慶,大興和首都兩個機場的吞吐量單日就超了一百萬人次。更不必說高鐵動車火車高速公路。他們新買的大複式還顯得有些空蕩,置辦了基礎的家具,喬遷之喜,雙方家裏的親戚也送來了不少生活用品,像是新人結婚賀新房。尤其許南珩的表姐冉菲,冉菲送了一套碗碟餐具和一隻琺琅鑄鐵鍋。來的時候冉菲感歎,說前幾年她結婚的時候也是這麽個流程。差點給許南珩說臉紅了。加上那隻鍋是紅色的,更應景了。他們倆沒有正式在哪天搬進來,在床和沙發這些剛需家具送到之後就住進來了,後麵慢吞吞地陸陸續續地把自己的東西從家裏帶過來。喬遷是在國慶節前一晚,訂了個很不錯的酒店,兩家人聚在一起吃了個飯,長輩們給了紅包賀喜。總之現下想想,真的還挺像結婚。喜酒、新居、祝福,和兩個新人。之後姥爺和姥姥送了盆栽,二伯送了從國外買的幾幅畫,顧老師和方識攸的姑姑送了一套音響和跑步機。可是這房子實在太大了,上下兩層,堆了這麽多東西後,屬於是養一隻8斤以下的小型犬的話,可以滿足那隻狗的運動量。不過這二位男主人沒覺得空曠有什麽不好,家裏沒必要滿滿當當。起先方識攸的姨媽說她認識很厲害的建材師傅,讓人家來家裏,在客廳向陽台的空地上打一個水吧台。姨媽是好意,說現在年輕人家裏都有這個,調個酒啊什麽的,可有情調。被方識攸婉拒了,方識攸和許南珩還都挺喜歡那塊空地,清爽。國慶假期倒也沒有真的在家裏悶五天。國慶當天沒有出門,在家裏吃外賣看電影,以及刷到短視頻的精準推送,雍和宮的隊伍排到了那條街往後的第二個公交站台。他們的房子在16層,陽台一個巨大的整塊全景落地窗。這棟樓雖然臨著路邊,但起先他們購房的要求之一就是隔音效果要好,俯瞰夜景的同時不會被層疊盤踞的高架橋上車輛往來吵到。許南珩偶爾會站在那兒看著車流。他久住四合院,不常在這個角度看夜景。方識攸會從後麵輕輕摟住他,和他一起安靜地向下看。好像過日子就是這樣了,假期裏一起窩著,窩上幾天,再一起去健身房遊泳。假期最後一天的中午,天氣特好,國慶的遊客量也有所減少,畢竟最後一天了,趕著迴去了。兩個人健身結束後,在健身房樓下的麵館取號排隊。恰好碰見熟人了。“許老師!?”許南珩循聲看過去,而方識攸站在他後邊,二人又身材相仿,被遮住了大半。叫他的人赫然是楊郜。許南珩挺驚喜的,北京這麽大,還是假期裏,碰上熟人確實不容易:“哎?楊大夫您好啊,這麽巧。”後麵方識攸在用手機買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然後抬頭:“楊大夫。”“喲!”楊郜原本看見許南珩就挺驚喜了,繼而看見許南珩後邊還有個方識攸,那眼睛噌就亮了,“你倆一塊兒……健身去了?”這倆挎著同款健身包,穿同一個牌子的速幹衣和運動褲,隻不過顏色不同。許南珩大方點頭:“對,剛健身完過來吃個麵,您一塊兒不?我們取的反正是小桌號,坐得下。”他並沒有發現楊郜眼裏的驚喜元素其實稍微有點詭異了。楊郜連連擺手,說:“不了不了!我坐地鐵去高鐵站接我朋友,他們過來北京玩的。”“噢這樣啊。”許南珩點頭,“那您忙。”楊郜諱莫如深地看了眼方識攸。這眼神可能許南珩看不出,但方識攸懂,他這位同事對八卦熱鬧那叫一個愛不釋手。方識攸也點點頭打招唿:“路上慢點兒。”楊郜要不是還得接人,高低得在這兒嘮上半個點兒,但即便如此,楊郜也還是抓緊時間長話短說。他靠近方識攸,同時跟後邊排隊的人抬抬手笑笑表示自己不是插隊的,然後問:“是不是同居了?”麵館快排到他們了,許南珩已經往前走兩步了,迴頭看方識攸,方識攸忽然朝自己比手,介紹道:“同居男友。”楊大夫是克製著才沒有仰天大笑,但不難看出已經笑成花了:“好好好!許老師改天一起喝酒啊!”許南珩應了聲,楊郜離開後他才眼神複雜地看著方識攸:“就這麽說了?”“沒事兒。”方識攸笑笑,“走吧,進去了。”雖說北京是個大城市包容性強,但這是宏觀上的包容性強,北京兩千多萬常住人口,大基數下的對比數據也會是很大的數據。吃飯的時候許南珩有點心不在焉。方識攸食指指尖在他碗邊桌麵點了點:“專心吃飯。”許南珩抬眸:“楊大夫不會在醫院裏亂說吧?”麵館裏沸反盈天,大家暢快地聊天,很吵鬧,甚至砸一隻碗可能都有人注意不到。許南珩又刻意壓低了聲音,方識攸看了他一會兒才反應過快他在說什麽。“你不用擔心我。”方識攸說,“楊大夫他隻是愛聽八卦,並不愛聊,而且他這人是享受八卦當下的快樂,他好多時候聽完樂完也就忘了。”這話並沒有讓許南珩覺得好點兒:“我知道他人不壞,萬一說漏嘴了呢?”方識攸吃得差不多了,他把筷子擱下,抽紙擦擦嘴,又喝了口白水,說:“南珩。”好,叫名兒了,那麽說明要說點正經話了。於是許南珩也放下筷子準備認真聽。方識攸說:“南珩,生活是麵向自己的,這世界上每天有無數人在嚼無數人舌根,這些人裏有90%都隻敢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用我們聽不見的聲音地說,你覺得這可怕嗎?”許南珩想了想:“像蟑螂。”方識攸笑起來:“對,很討厭,但也很簡單,隻需要買一瓶殺蟲劑。”“我還是覺得有點膈應,你在醫院不會受欺負吧?”許南珩看著他。這話把方大夫整不會了:“寶貝兒,三甲醫院其實挺忙的,一般沒那個閑工夫。”這倒是。許南珩想了想,又說:“那你當初不讓我在我辦公桌上擺你照片呢?當時怎麽沒這麽無所畏懼。”接著,在這鬧哄哄的,服務員需要喊著“讓一讓”甚至把托盤舉過頭頂的麵館裏,方識攸微笑著看著他。說:“因為我愛你,我們許老師心情不好的時候,車開過昆侖山都興趣缺缺,我不想讓你在學校裏因為一張照片受委屈。況且,你那是學校,還有學生呢。”許南珩都不知道用什麽表情看著他,他想笑又有點想掉眼淚,但這分明隻是平凡的一天。第47章 時間走得飛快。這一年年過得,像擰不上的水龍頭,它嘩嘩地淌,但擰不上,無能為力又心疼。很多人都感覺自己過了二十五歲後的世界,時間的流動速度逐漸加快,許南珩也這麽覺得。感覺二十五歲之後,一個禮拜接著一個禮拜。總感覺昨天剛開過周一教研會,今天又開了。十月因為占掉了七天國慶假,所以十一月來得很快。高一高二的學生對秋季運動會還挺有興趣的,許南珩下課後拿著卷子和教材從教室出來,和隔壁班14班下課的蘇雨打了個照麵。蘇老師朝他笑笑:“噯剛我們班還說呢,說你們15班有好幾個將近一米八的小夥,跳高還是跳遠?”許南珩尋思了下:“噢,運動會報名是吧,我剛在班裏發火了,估計等我走遠了才會開始吆喝吧。”蘇雨抿了抿嘴,點頭表示明白。今天的大課間不做操,各個班級用大課間完成運動會報名。老師們也有比賽,像許南珩這樣的,戴紀綿早就搶到11班跑三千米了。等15班桑老師反應過來的時候,戴老師笑吟吟地給桑老師塞了包小餅幹,說:支教崗的情誼!附中的老師們其實都有點亞健康,要麽腰腿不好,要麽肩頸不好,而且久坐伏案,缺乏鍛煉,三千米這個項目,教師組年年跑下來的寥寥無幾。並且男教師的三千米年年落在年輕老師頭上,許南珩自然逃不過。迴去辦公室後舒了口氣,保溫杯裏是早上買的咖啡,擰開喝了一小口。接著戴老師從6班下課迴來,進來之後第一時間看向許南珩,投去了欣慰的目光。戴老師過道那邊的趙老師見狀,半開玩笑地說:“還是戴老師眼疾手快,你看我們班那幾個男老師怎麽用嘛,一個高血壓,另一個脂肪肝。”戴紀綿一擺手,坐下,擰茶杯,說:“哎呀,碰巧了嘛,去年支教崗下來的時候我們就加上微信了。”許南珩第一年在附中實習的時候稍微,給人的印象是比較內向,很明顯沒有其他人會“來事兒”。他平時和誰都比較疏離,也不主動跟別人加微信,而且他那個微信號,設置了拒絕添加好友。他不是不懂,譬如幫資曆老的教師到開水房接個熱水啊,主動拿個外賣啊什麽的。他家裏做生意的,怎麽會沒有這點眼力見,他隻是不想這麽做罷了。同期和他一樣“沒眼力見”的就是從大涼山考到北京上大學的譚奚老師,譚老師剛進學校的時候還有些畏手畏腳,但旁邊有個不諂媚也不殷勤的許南珩,他就覺得還行。到頭來他倆算是關係不錯。所以許南珩的存在讓譚奚這個山裏來的小夥子有了點安全感,殊不知他們一個是沒這方麵的心思,另一個隻是山裏的孩子比較清澈。此時此刻,二位在教研會結束後,看著對方、微笑。原因無他,譚老師也被他們班主任報去了男教師三千米。這個周一的教研會除了討論這個月的月考以及教學內容,也討論了一下秋季運動會。運動會就在這周五,周五周六兩天。從辦公樓下樓,譚老師走在許南珩旁邊,說:“一較高下了哈許老師。”許南珩換了隻手拿ipad,拍拍譚奚的胳膊:“譚老師,要是一年半以前,我估計會求你放過我,但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已經是在4000米海拔之上都能爬山的人了。”譚奚用一種‘我早猜到了’的眼神看向他,然後說:“那你是不知道過年那陣子我扛著我舅爺家的柴火走了多少裏山路。”“……”許南珩蹙眉,“那還是你技高一籌。”晚上許南珩到家的時候方識攸已經在家裏了,方識攸也是剛到家,手表都還沒摘。聽見關門聲兒就小跑到門口,手裏拎著澆花的水壺,欣喜地說:“我們的富貴竹和吊蘭都還活著。”“是嗎!”許南珩換鞋,“真可以啊,看來它們很懂事,知道來了咱家就要努力自強。”他倆是真的不會伺候花草,原本他姥姥都想割愛送給他們一盆極好的蘭花,被許南珩爸媽齊齊阻止。跟他姥姥說使不得,這蘭花要是養他們家,不出半個月就嗝屁。那可不嗎,他倆一個是大夫,兩個白班兩個夜班一個24h班。另一個高中老師,早上看早讀晚上看晚自習,除非蘭花能自己叼著吸管喝水。許南珩走到富貴竹旁邊左右看了看,其實他也看不懂植物長得好不好,就像他根本認不出方識攸在縣城廚房裏養的那盆香菜。想到香菜,許南珩問:“哎,你養在西藏的香菜呢?”方識攸把水壺裏剩下的水倒進水池,說:“給縣醫院的食堂了。”“噢。”許南珩點點頭。“你還沒賠我呢。”方識攸走到他麵前,看著他,“你拔了一整根我辛辛苦苦養大的香菜。”許南珩勾著唇角:“方大夫。”“噯,許老師。”“這一禮拜都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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