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關外,兩軍擺開陣型。


    占城軍這邊,自從有了明軍這條大腿可以抱,精氣神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被人家按著頭,一頓瘋狂輸出,現在好了,風水輪流轉,該你跪下叫爸爸了!


    安南軍這邊,則是出動了王牌部隊,象軍!


    時隔五十餘年,安南人充分汲取了上一戰失敗的教訓,為了防止明軍故技重施,於是讓象奴蒙住了戰象的眼睛。


    原理很簡單,隻要我的大象看不到,就不會怕了!


    占城軍統帥梵萊上前說道:“啟稟郕王殿下、靖國公,根據斥候來報,敵軍陣中約有步卒三萬,騎兵五千,象兵五百,請殿下和公爺示下!”


    此人原本隻是個小頭領,類似百戶之類的官職,因祖上曾是大宋遺民,世代都會學習一些漢語,這一次終於派上用場,被朱祁鈺欽點為占城軍發言人。


    畢竟兩人說話的時候,需要第三個人在中間傳話很別扭,特別是討論軍情,這麽緊張的事情還要等翻譯傳話,就很惱火。


    梵萊的漢語講得不錯,為人也很聰敏,懂得把握機會,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晉升為左哨軍統帥。


    目前,占城軍的配置是左哨軍、右哨軍、左掖軍、右掖軍、後翼軍五支軍馬各千人。


    左哨軍和右哨軍負責前方的偵查、情報工作,並在開戰的時候,守在神機營陣前,組成第一道防禦工事,防止敵軍接近神機營。


    左掖軍和右掖軍分別負責兩翼的掩護,後翼軍負責保障糧道。


    總而言之一句話,占城軍隊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給神機營打輔助。


    梵萊得到朱祁鈺的賞識,從百戶晉升為左哨軍統帥,在占城軍隊中的位置,已經僅次於大將軍釋利薩多跋摩。


    釋利薩多跋摩是占城的三朝老臣,為人穩重,唯一的劣勢就是不懂漢語,因此,自己留在前麵領軍,需要向郕王匯報的工作全部交給梵萊。


    占城軍隊需要做的,就是無條件服從明軍的安排,人家讓幹啥,咱就幹啥,就這麽簡單。


    朱祁鈺為人仁厚,自然不會將占城軍當成炮灰,隻需要他們打輔助就夠了。


    因此,每次一開戰,占城軍的任務就是守在隊伍前方,等到神機營的火炮擊潰敵軍,然後衝上去痛打落水狗。


    不過,今天要麵對的是安南人的王牌,象軍。


    這支部隊可不是鬧著玩的,試想一下,當一群大象發起集體衝鋒,如此龐然大物,還是一大群,誰能扛得住?


    不說象群的衝擊,光是這種場麵,就會給人造成極大的心理恐慌。


    兩軍對壘,安南軍的陣式宛如一座堅城,象軍列在最中央,然後是步兵、騎兵置於兩翼。


    陳瀛看著安南軍高大的戰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迴身道:“殿下,昔年英國公征安南,麵對敵軍象陣,采用的是在戰馬外麵罩上獅子皮,不如我們先避其鋒芒,效仿英國公,做好萬全之備,然後再出兵。”


    朱祁鈺也看到了對方的象陣,看樣子,這支部隊應該是安南人的全部家當了。


    “你說,是大象厲害,還是我們的飛虎炮厲害?”


    陳瀛想了想,說道:“理應是飛虎炮厲害。”


    朱祁鈺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飛虎炮厲害,我們還擔心什麽?”


    陳瀛恍然道:“殿下說得對,受教了!”


    通過這些時日的曆練,朱祁鈺已經漸漸適應了戰爭的節奏。


    當然了,手裏握著神機營這樣的底牌,隻要不是腦子有問題,都不會出什麽問題。


    “傳令吧,按照原計劃行事,神機營準備!”


    低沉的號角聲響起,神機營火炮準備就緒,瞄準前方。


    安南軍的象陣也開始出動,看樣子,是準備和明軍決戰了。


    五百頭大象被布條蒙住眼睛,邁著沉重的腳步,發起衝鋒。


    雖然看不見,不過,背上的象奴早已訓練出一種獨特的方式,他們有專門的辦法指揮戰象的行動。


    安南軍以象兵為頭陣,身後跟著步兵,兩翼騎兵呈鐮刀狀,同時向明軍陣地發起衝鋒。


    前排的占城軍看到這樣的陣勢,不免開始心生恐懼。


    若在平日,可能早就投降,或者扔掉武器,逃命去了。


    這玩意……怎麽打?


    你的刀槍弓箭,能傷得了大象嗎?


    可是,這一次不同,身後有所向披靡的明軍,隻是不知道他們的火炮對付大象,效果如何……


    梵萊在前方壓陣,看到很多人心生恐懼,並且不由自主地後退,不由得眉頭皺起。


    看到大象越來越近,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始後退。


    然而,隻要有一個人後退,馬上就會傳染到第二個,第三個……


    梵萊心道不好,果斷上前,拔出刀來:“所有人聽著,後退者,斬!”


    即便如此,仍有人心存僥幸,悄悄向後退去。


    梵萊眼中殺意湧現,一刀砍過去,一顆人頭落地。


    “再說一次,後退者,殺無赦!”


    這一次起了效果,眾將士後退的步伐止住了。


    安南象陣距離越來越近,大地在顫抖。


    梵萊手握著刀,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大象,心中不免犯起嘀咕。


    這玩意該怎麽打啊……


    砰!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明軍開炮了。


    梵萊緊緊地盯著炮彈的軌跡,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象陣之中。


    轟隆!


    第一枚炮彈就在一頭大象的腳下爆炸開來,爆炸產生的衝擊波直接將大象掀飛,一下子砸倒十幾個人。


    轟隆!


    轟隆!


    轟隆!


    炮彈接二連三地炸開,一片火光與爆裂聲中,操控戰象的象兵紛紛跌落在地,被發狂的戰象踩踏而死,白的紅的濺了一地。


    大象皮糙肉厚,天生防禦極高,被彈片劃破,也不過是一道血痕。


    可是,這東西畢竟是野獸,對巨大的聲響有著天生的恐懼。


    雖然蒙著眼睛,耳朵卻沒堵,爆炸的距離又近,象群受到驚嚇,開始胡亂衝撞。


    一時間,安南軍還沒衝到明軍前方百丈,便已經亂了。


    受驚的大象已經不分敵我,而且還蒙著眼睛,不辨方向,卻能憑著聽覺,知道炮彈是從哪來的,紛紛掉頭向後方逃竄。


    這樣一來,跟在象陣後麵的步兵就遭殃了。


    大象本來是給明軍準備的秘密武器,現在可好,全給自己人招唿上了。


    “開炮!”


    陳瀛依然在指揮戰鬥,飛虎炮繼續吐著火舌,無情地吞噬著安南人的陣地。


    戰場上硝煙彌漫,不斷有炮彈襲來,龐大的戰象四處逃竄,踩死踩傷大量的安南步兵。


    “所有炮位,高低加二,繼續攻擊!”


    “收到,高低加二,繼續攻擊!”


    炮兵們迅速搬運炮彈,有序傳送裝填,然後歪頭躲在一旁捂著耳朵。


    轟隆!


    轟隆!


    安南人三萬步卒,不但要被發狂的戰象踩踏,還要受到炮火的襲擊,戰場已經淪為人間地獄。


    此時的安南軍哪裏還有戰鬥力,一個個哭爹喊娘,逃跑的時候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戰爭進行到這一步,前方的占城軍終於放下心來。


    原來,看似無敵的象軍,在明軍的火炮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這時候,梵萊接到中軍的旗語,立刻勒馬上前,揚起手中染血的刀:“所有人,進攻!”


    “衝啊!”


    “殺啊!”


    管他什麽步兵騎兵還是象兵,隻要是敗兵,打起來都一樣!


    左哨軍和右哨軍頃刻盡出,唿喊著殺向亂成一鍋粥的安南軍。


    此時的安南軍早就放棄了抵抗,紛紛逃竄。


    麵對敵人進攻,戰象倒戈,哪裏還有抵抗的勇氣……


    而這時,陳瀛突然發現情況不對!


    “殿下,敵軍的騎兵包抄過來了!”


    安南軍的陣型,是象兵在前,步兵隨後,兩翼騎兵迂迴。


    火炮打退了正麵的象兵和步兵,卻沒有防備兩翼的騎兵。


    這兩支人馬在迂迴時,充分利用了地形,等到明軍發現他們的時候,已經到了近前。


    占城的左掖軍和右掖軍分別負責神機營兩翼的掩護,最先和安南騎兵交上手,但是,步兵對騎兵,本就劣勢,一眨眼的工夫,安南騎兵已經穿過方向,向著神機營襲來!


    安南人當然知道明軍火炮厲害,對付這樣的單一火器部隊,要麽拿出更猛的火力,要麽,就是衝臉。


    你火炮厲害,那我就跟你肉搏,讓你的火炮無法發揮!


    於是,在神機營全力轟炸正麵戰場的時候,兩翼騎兵悄無聲息地迂迴過來。


    朱祁鈺看到安南騎兵近在咫尺,頓時緊張起來。


    不過,他仍然相信神機營。


    “不必驚慌,按計劃行事,你來指揮,不必請示!”


    陳瀛點頭道:“是!”


    說完之後,招唿道:“所有人放棄火炮,列陣!”


    明軍立刻從炮位上離開,裝備上步槍,開始列陣。


    安南騎兵突破占城軍的防線後,立即向神機營衝過來。


    他們很清楚,這支火炮部隊才是所有戰鬥的核心,殺掉他們,就能贏!


    他們一手抓著韁繩,另一隻手揮舞著馬刀,口中大喊著,疾馳而來。


    轟!


    突然,一聲爆炸傳來,最前方的騎兵直接人仰馬翻。


    後麵的部隊仍在高速奔跑中,根本停不下來,可是,跑了沒幾步,又炸了。


    這是神機營工兵小隊埋下的反步兵雷,每次火炮陣地準備就緒之後,在外圍大約三十丈的位置,都會埋好地雷。


    安南騎兵眼看就要接近明軍陣地,先被地雷洗禮一波。


    終於,他們付出數百人馬的代價後,終於穿過雷區。


    陳瀛緊緊盯著敵軍,果斷下令:“手雷!”


    此時,安南騎兵已經殺紅了眼,眼看距離明軍越來越近,可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顆顆手雷。


    不過,他們現在還不清楚狀況,還以為明軍打急眼了,開始扔石塊……


    轟!


    手雷爆炸的效果一點也不比火炮和地雷的威力小,因為裏麵填裝的,正是最新式的黃火藥。


    遭遇手雷的洗禮後,安南人又扔下一地屍體。


    但是,他們現在已經無路可退,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衝。


    他們期待短兵相接,因為這有近距離肉搏,才能消除對方火器的威力。


    緊接著……


    砰!


    砰!


    砰!


    明軍陣中,步槍開始射擊,繼續割掉著安南人的有生力量。


    戰爭進行到這時候,安南人都快哭了。


    他們不明白,為什麽明軍有這麽多樣式的火器,讓人怎麽玩?


    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能怎麽辦,繼續衝!


    砰!


    砰!


    砰!


    明軍陣中,槍聲再次響起,似乎就從未間斷過。


    隨著槍聲響起的同時,安南騎兵則接二連三地倒下。


    而且,步槍射擊時除了有效殺傷之外,所發出的爆炸聲也可以對戰馬造成一定的威懾。


    安南陣中,有些戰馬受到驚嚇,前蹄揚起,甩下了背上的騎兵,四處亂奔。


    此時,安南軍整支部隊正在全力衝鋒的狀態,前方戰馬突然止步,後麵的騎兵來不及躲避,就好像在高速路上,就行無數飛馳的車輛追尾一樣,一頭馬撞到了另外一頭,整個騎陣亂作一團。


    明軍陣中,仍有源源不斷的火銃聲響起,使得安南騎兵徹底陷入混亂。


    “衝啊,衝上去……”


    安南軍中的將領拚命大吼大叫,卻無濟於事。


    因為他們的陣型早已亂了,有人後撤,有人仍舊前衝,相互踐踏,短短的十幾丈的距離,竟如同天塹一般,始終無法再上前一步。


    慌亂之中,根本沒有人聽從號令,如同沒頭蒼蠅一般亂撞。


    身邊不斷有人倒下,頃刻之間,幾百名精銳騎兵便已殞命。


    受傷者更是不計其數,有的人跌落下馬以後,一隻腳還纏在馬鐙上,被受驚的戰馬拖拽著狂奔,慘不忍睹。


    就算沒有摔下戰馬的,此時陣地上到處都是倒地的人馬,別說衝鋒了,想要撤迴去都做不到。


    砰!


    砰!


    砰!


    明軍陣中,步槍射擊的聲音依然在繼續。


    這些槍聲已經成了安南人的催命符,每次槍聲響起,都會有人倒下。


    半個時辰之後,槍聲終於停了下來。


    五千騎兵,已經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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