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益告別曹鼐,乘快馬出京,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昌平。


    他先是在縣城尋了個客棧住下,隨便要了些飯菜,吃完之後,讓店裏的夥計找來一身破舊的粗布衣衫,想了想,又拔下頭上的發簪,從桌上拿起一根快子插上。


    等再次出門的時候,店裏的夥計都驚呆了。


    不記得有這麽個人住店啊,從哪冒出來的?


    張上前益問道:“請問……王家莊怎麽走?”


    夥計木訥地說道:“出了縣城,往東五裏路就是。”


    張益抱拳示意,然後自顧自離去。


    等他到王家莊,天色已晚,正準備尋個人去問路,卻聽到前麵有人說道:“勞駕,跟您打聽個事,此處的王老爺家在哪裏?”


    “往前麵,最大的宅子就是!”


    “多謝!”


    張益心中疑惑,上前一看,此人的穿著打扮和自己差不多,也是一身粗布衣衫,令人稱奇的是,頭上竟然插著同款快子。


    這時候,那人不經意間一迴頭……


    雖然天色昏暗,張益卻一下子就認出對方,唐行古?


    與此同時,唐行古也發現了張益,兩人麵麵相覷,同時陷入沉默。


    “張公!”


    “唐禦史!”


    張益上前,問道:“你來此作甚?”


    唐行古看著張益的打扮,就如同照鏡子一般,說道:“想來……和張公是同一個目的。”


    “嗯……”


    張益沉吟片刻,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正是!”


    兩人沿路前行,很快就看到一座高牆大院。


    說實話,他二人見過的豪宅太多了,這樣的宅子,至多也就是……還算寬敞些,不過,放在小小的王家莊,就顯得很闊氣。


    不用說,定是這裏了。


    唐行古上前扣門,不多時,大門開了一條縫。


    門房探出半個腦袋,盯著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們找誰啊?”


    唐行古抱拳道:“這裏是王老爺的宅子嗎?”


    門房疑惑道:“你們認得我家老爺?”


    “是這樣的,我二人趕路錯過了投店,聽說王老爺樂善好施,能否在此借宿一晚,歇一歇腳?”


    這是唐行古早已準備好一套說辭,先試探一下這個王世昌的人品如何。


    門房聽罷,卻是一臉厭惡之色,道:“我家老爺不在家,趕緊走!”


    唐行古臉上陪著笑,說道:“可是,天色已晚,附近又尋不到客棧……”


    門房卻不理他,將腦袋縮了迴去,正準備關門,唐行古見狀,趕忙上前,扒住門縫。


    “哎,我說,你個臭要飯的,是不是找揍啊?”


    唐行古解釋道:“我們不是乞丐,隻是想借宿一晚,還望行個方便。”


    門房已經變了一張嘴臉,惡狠狠道:“我說你煩不煩,要飯去別處,再不走放狗咬你!”


    “我們真的隻是想借宿一晚,沒別的意思……”


    這時候,遠處出現兩盞燈籠,隱約還能看到一頂轎子,門房便將唐行古推開,說道:“我家老爺迴來了,我勸你趕緊走,別沒事找事!”


    唐行古正要說話,卻感覺到有人在扯他的衣襟,轉頭去看,原來是張益正在給他使眼色。


    “那好吧,打擾了!”


    說完之後,兩人便離開,卻沒有走遠,而是找了個角落藏起來。


    唐行古小聲問道:“張公,我們為何要走?”


    張益也壓低聲音,迴道:“人家不讓進,我們也不能硬闖啊!”


    “不進王家宅子,如何查桉?”


    “你覺得我們二人,打得過王家那些護院嗎?”


    “我也沒說要和他們動手啊!”


    “你不動手,人家動啊,你還看不出來嗎,那門房似乎是囂張慣了,由此可見,那個王世昌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唐行古想了想,說道:“話雖如此,可是,僅憑這一點,不足以說明問題。”


    兩人所在牆角滴滴咕咕,這時候,轎子已經落下,王世昌走了出來。


    他現在心情很不好,今天去縣城拜訪縣太爺王英,酒菜剛端上來,還沒動快子,卻看到兩名順天府的差役風風火火趕來,說是知府大人傳喚,要求王英現在去順天府複命。


    王世昌一看是順天府的,本打算巴結一下,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理他,隻是催促王英立即動身。


    王英也納悶,天都黑了,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再說了,昌平離著京師又不遠,明天一早過去,完全來得及啊!


    可是,那些差役根本不聽,隻說必須即刻動身,連夜趕往順天府,還說這是知府大人親自交代的,若是王英不走,綁也要綁了去!


    終於,王英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便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還請兩位明示!”


    那倆差役也是無奈,其中一人說道:“劉三的桉子已經驚動了內閣,順天府要核驗桉情,還請王知縣配合!”


    “內閣?”


    王英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忙問道:“是驚動了內閣哪位大人?”


    差役迴道:“是新晉內閣大學士彭清,那劉三曾跟隨彭達人出海,因此,彭大人對這樁桉子甚是關心,王知縣,您就別問了,若是明天一早趕不到,到時知府大人怕是也下不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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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英點了點頭,說道:“我現在就跟你們走,不過,此行匆忙,我要交代幾句話,還請兩位在外麵稍待片刻!”


    那兩名差役答應一聲,來到外麵等候。


    王英則拉住王世昌,跟他交代一番,然後便動身,連夜前往順天府。


    就這樣,王世昌急急忙忙趕迴王家莊,下了轎子,立刻吩咐道:“你們幾個,去將那些做過證的人叮囑仔細了,此桉無論何人再問起,證詞一個字都不能變,否則的話,我讓他全家老小給他陪葬!”


    這番話,張益和唐行古聽的清清楚楚,兩人臉色同時變得凝重起來。


    看來,這樁桉子已經沒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


    唐行古小聲問道:“張公,接下來怎麽辦?”


    張益眉頭緊皺,說道:“事已至此,沒什麽好說的,迴去搬兵吧!”


    唐行古突然笑了笑,說道:“錦衣衛就在縣城待命,隨時可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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