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何家宅院。


    蔡家溝的幾個大股東,此時正聚在一起。


    何三水此刻臉色蠟黃,癱坐在了椅子上,臉上滿是沮喪,萎靡不振。


    這些人在過來之前都聽說了什麽,此時忍不住竊竊私語,一個個低聲議論著。


    “何兄……聽說皇上派了內閣首輔和戶部尚書去了永平府,是真的嗎?”


    何三水苦著臉,點了點頭:“應該是……”


    “遷安那邊,難道沒有消息嗎?”


    “現在還沒有消息送來,也有可能……”


    何三水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最壞的情況是,可能……他們已經發不出消息了。”


    眾人聽到這裏,一下子嘩然起來。


    “事情不會這樣的糟糕吧?”


    “會不會……隻是例行巡視……”


    “以前都挺過來了,這次理應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何三水苦笑道:“諸位,現在就不要心懷僥幸了。”


    “那……該怎麽辦啊?”


    何三水想了想,說道:“事到如今,這一劫是躲不過去了,唯有,唯有……”


    “唯有怎樣?何兄,你就別賣關子了!”


    “唯有將手裏的錢財拿出來,去買通朝堂上那些大老爺們!”


    “可是……那內閣首輔和戶部尚書……”


    何三水看著眾人,緩緩道:“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手裏的股票是怎麽漲起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可以收買吏部尚書,為何不能收買戶部尚書?每個人都可以明碼標價,一百萬不行,就出五百萬!五百萬不行,就出一千萬,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銀子解決不了的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心中都舍不得,卻也清楚,如今銀子和性命隻能二選一,銀子沒了還能再賺,這身家性命要是沒了,可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何三水繼續說道:“我這樣做的本意,是給我們自己留一條後路,畢竟狡兔還有三窟呢,我們賺的銀子實在太多了,已經多到了駭人的地步,若是不拿出來,如何躲得過這一劫?”


    所有人都沉默不厭,廳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終於,有人開始流淚了,忍不住道:“那狗皇帝簡直不講理,他要開新政,大家跟著他一道新政,現如今卻又如此戕害我等,這真是……真是……唉!”


    何三水擺了擺手,說道:“到了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麽用呢?現在生死就在眼前,已不容我們在此說這些泄憤的話了。”


    有人站了起來,臉色慘然的朝何三水行了個禮:“何兄說得對,我手裏有三百萬股,願意拿出來,但憑何兄差遣!”


    “我手裏有五百萬,隻要能渡過這一劫……唉,銀子畢竟是身外之物。”


    眾人無奈,隻得將自己手裏的股票拿出來,這些股票具體值多少銀子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也不可能短時間去套現,現在最快最便捷的辦法,就是將這些股票直接送到朝堂上那些大老爺們的手中。


    何三水點點頭,說道:“我現在就去尋唐兄,他認識的人多,定有辦法將這些股票送出去,大家迴去等消息吧!”


    眾股東此時已明白,銀子定是保不住了,於是再無多言,心情沉重地各自散去。


    何三水看著這很快就變得空蕩蕩的大堂,不禁唏噓。


    其實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走到這一步。


    起初其實隻是想賣掉礦山,然後去買股票。


    結果唐子慶找上門,一番遊說之後,他才發現,原來買股票隻是小打小鬧,想要賺銀子,你得賣股票才行!


    蔡家溝礦業上市之後,身家翻倍再翻倍,短短兩個月便獲取了巨額的暴利,靠著礦山的盈利,實在杯水車薪,於是幹脆放棄開礦,認真做賬就好了。


    此後發現自己玩的越來越大,看著手中數不清的財富,方才知道自己是在火中取栗……而如今,已沒有選擇了。


    他略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緩了半響,才又張眼,慢悠悠地呷了口茶,隨即起身,快步走出了大堂。


    “備轎,去城東柳樹胡同!”


    此時天色已暗,何三水坐著轎子,晃晃悠悠來到柳樹胡同,突然哐當一聲,似乎踩到大坑一般,將他從轎子裏摔了出來。


    “怎麽迴事……”


    何三水捂著腦袋,正要開罵,就看到身旁圍著一圈人。


    借著朦朧的燈火,明顯看到這些人手裏拎著刀,讓人不寒而栗。


    “好漢……饒命……”


    他甚至來不及去思考,為何城中突然出現強盜。


    “何三水是吧?”


    “是,是……”


    “跟我們走吧!”


    “去……去哪啊?”


    “北鎮府司,昭獄!”


    何三水猛地一驚,緩緩抬起頭,麵前這些人……不是錦衣衛還能是誰?


    “饒命,我……小人有話說!”


    “想說什麽,快點!”


    何三水咬了咬牙,說道:“這位大人,小人手裏有五百萬股蔡家溝的股票,願意孝敬……”


    啪!


    何三水一番話還沒說完,隻覺得自己臉色火辣辣的,一口老血噴出,還帶著兩顆牙齒。


    他麵前那名軍官手裏捏著刀鞘,刀鞘上沾著幾滴血,正在冷冷地看著他。


    “帶迴昭獄,嚴刑拷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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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遷安縣城。


    曹鼐和金廉來到縣衙,先命人將知府陳世清和知縣楊觀綁了。


    楊觀已經嚇得渾身抖如篩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蔡家溝就在遷安縣治下,出了這麽大的事,自己這個知縣定是脫不開幹係。


    更何況,在礦場的時候,那王管事親口承認了,自己拿了人家的銀子。


    倒是知府陳世清,雖然心裏害怕,可畢竟是見過世麵的,至少還能沉著應對。


    金廉帶著隨行的文吏去清查賬目,曹鼐則來到大堂上連夜審桉。


    “陳世清,蔡家溝礦業的事,你當真不知嗎?”


    陳世清匍匐在地,艱難的說道:“下官,實在是,是……”


    啪!


    曹鼐一摔驚堂木,怒道:“事到如今,你還隱瞞什麽?”


    陳世清哀歎一聲,說道:“下官知道。”


    “說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麽?”


    “這些人膽大包天,所謂的礦業,其實不過是在魚目混珠,一切都是假的,他們是想要借此,騙取錢財,下官遍覽古今,未嚐聽聞有鬥膽如此的,隻是……隻是……下官不過是區區知府,在如此盤根錯節的關係網麵前,又算得了什麽?當初,下官得知這些人做的事之後,徹夜難眠,唯恐事發,大禍臨頭,既不敢和他們同流合汙,又不敢去過問,這知府之位,真是如坐針氈,一把一把地掉頭發!”


    曹鼐氣地冷笑:“朝廷要你這知府有何用,廢物一般的東西!”


    陳世清聽罷,倒是急了:“下官固然是酒囊飯袋,可有一言,不吐不快。當今天下,像何三水這樣的人大行其道,身邊圍繞的,都是達官貴人,甚至和他稱兄道弟,這些人不就是在京城,在廟堂之上嗎?若不是有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老爺們庇護,他安敢如此的放肆,又怎麽敢這樣的有恃無恐?”


    “真要論罪,這天下的文武,就算從京城排隊排到這永平府來,也輪不到下官啊!下官隻是個小小的知府,對於處廟堂之上的人而言,又算得了什麽?反倒是,下官沒有與他們同流合汙,已算是忠於職守!”


    曹鼐怒道:“你還狡辯?既然知道是一場騙局,為何不上奏朝廷,揭穿他們?”


    陳世清反而笑了:“曹大人讓下官如何揭穿?奏報送上去,還不等於是送到了何三水的手裏一般,朝中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得他的好處?又有多少人,身家性命維係在他的身上,下官若是上奏,等來的不是罷官,就是枉死!”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朝中多少人手裏拿著蔡家溝的股票,就憑下官區區一個知府,敢去查嗎?說句不好聽的,下官有父母在堂,妻兒在側,難道非要拿雞蛋去碰石頭,以死以證清白?”


    曹鼐氣得直咗牙花子:“如此說來,你還有理了?”


    陳世清搖頭,道:“下官隻不過實話實話而已,如果曹大人認為下官失職,那麽請問,您作為內閣首輔,百官之首,朝中出現這樣的事,您的失職是不是比下官還要重呢?”


    曹鼐突然漲紅了臉,本想說這都是貪官汙吏們的錯,是那何三水該死,可細細一想,人家說的也有道理。


    這樁桉子牽涉到了太多的朝中大臣,早已不是一介知府可以過問的,而自己作為內閣首輔,到今日才發現問題……不對,是皇上發現有問題,派了自己過來查看。


    如此看來,陳世清說的沒錯,自己這個內閣首輔確實失職了。


    他長歎一聲,繼續問道:“這永平府上上下下,有多少人與那何三水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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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世清想了想,說道:“大大小小的官員,至少超過半數,甚至可能有七八成。”


    曹鼐又問道:“這些人的情況你都了解嗎?”


    陳世清想也不想,迴答道:“府裏的同知,再到學政、籍帳、軍匠、驛遞、馬牧、河渠、溝防、巡檢等諸官,什麽人和何三水有勾結,下官雖然平日裏不聞不問,心中卻一清二楚。還有各縣的縣令、縣丞們,誰和他們走的近,下官也知道。”


    曹鼐又忍不住怒罵道:“現在才說知道,可見你這人如何奸猾!”


    陳世清索性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沒有還嘴。


    曹鼐想了想,說道:“老夫連夜寫奏疏,明日一早直接呈送禦前。你也別閑著,列個名單上來,連夜拿人,一個都不放過。”


    陳世清點頭道:“名單是現成的,問題是誰來執行?恕下官直言,這裏的三班差役隻怕已經使喚不動。要麽就是陽奉陰違,命令剛傳下去,他們就去告密了。”


    曹鼐黑著臉,說道:“這個你不用管,有錦衣衛在,你拿名單出來,他們立即拿人。”


    陳世清想了想,又說道:“下官白日瞧見,隨行的錦衣衛並不多,怕是不大夠用……”


    “怎的,他們還敢反抗不成?”


    “這……很難說……”


    曹鼐這時候終於體會到皇上的心情了,為何處理江南走私桉的時候,會毫不留情,大開殺戒。


    看來,有時候不動點真格的,還真難辦!


    “錦衣衛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你放心吧,袁指揮使臨走之前已經和老夫說過了,這樁桉子實在太過惡劣,甚至有可能將朝廷的新政毀於一旦,所以,他們不會留情麵的,但凡有抵抗或不服從者,殺無赦!”


    陳世清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他不相信錦衣衛真的會大肆殺戮,但是,看樣子卻不像是在虛張聲勢。


    反正自己隻需配合就是了,錦衣衛敢不敢抓人,敢不敢殺人,就與自己無關了。


    當天夜裏,遷安縣裏突然開始出現大量的人馬,一時間雞飛狗跳,到處都是哀嚎聲。


    寧靜地夜晚變得喧囂起來,時不時傳出槍聲。


    這就意味著,有人意圖反抗,被當場處決了。


    城裏城外,到處都在抓人,一時之間,人人自危。


    第二天一早,初步統計之下,已經抓了數百人,還在繼續。


    曹鼐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是舊製還是新政,朝廷出現問題的原因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人!


    人的貪欲是無止境的,當一個人得到了好處之後,並不會就此罷休,因為他永遠隻會想要得到更多。


    就好像何三水這般,他起初隻是挖礦掙錢,後來覺得挖礦的利潤太低,便會想著上市,當上市賣股依舊無法填滿他們欲望的時候,他們就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攫取更多。


    事已至此,沒什麽好說的,該審的審,該判的判。


    至於說什麽法不責眾,嗬嗬,不存在的!


    皇上最討厭的就是法不責眾這四個字,現如今,曹鼐也深有體會。


    犯了法就是犯了法,誰管你眾不眾。


    一個人犯了法就要判刑,一群人犯了法反而沒事了?


    這是什麽道理!


    三日之後,錦衣衛押著一眾人犯,浩浩蕩蕩向京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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