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自己,楊廠長一直聚精會神地聽著。當聽到首長這麽刁鑽的問題,他更是心揪一下,生怕袁飛答不上來。


    袁飛不慌不忙地答道:“主要問題還是因為我們軋鋼廠出了個林茂生,他不僅縱容工人盜竊,而且親自安排自己的侄子輩進廠,帶頭行竊倒賣。上麵的人怎麽做,下麵的人也就跟著怎麽做。這種事就像蟑螂,有兩隻就有一窩。有一窩,沒幾天就整個屋子都是蟑螂了。”


    停頓一下,袁飛繼續道:“而且廠和廠的工人工資雖然一樣,但福利待遇不一樣。像我剛才來的路上,就遇到和平醬油廠的廠長。他說他們廠每月都發醬油,一大瓶普通裝的,兩小瓶高級的。在他們廠工作,其餘醋,鹽和味精等東西都缺不了。最近天熱,他們廠還給工人們發冰棍。他們廠是這樣,但我們廠呢?”


    袁飛說到這,趕忙補充了句,“當然大領導,我不是來跟你控訴我們廠長是如何剝削壓迫我們的。我意思,別看工資一樣,廠和廠之間真就不一樣。別人醬油廠能發醬油,我們軋鋼廠能發什麽?機床還是鋼材板啊?發了知道去哪裏賣嗎?敢賣嗎?不能夠!再說了,人醬油廠是個小廠子,人不多。我們廠上萬人,哪發得起喲。”


    “總結一下,我們廠福利差,工人歸屬感低。加上有保衛科科長帶頭,所以才有家裏困難的工人偷摸著往外盜竊工件的事情發生。可醬油廠呢,誰聽說過有人往外偷醬油啊?月月發,家裏的都沒用完呢,偷了幹嘛?賣?一瓶醬油值幾個錢啊。”


    大領導陷入了思考。


    他不說話,袁飛和楊廠長也不敢說話。


    趁這機會,袁飛看了楊廠長一眼。


    楊廠長迴了個鼓勵的眼神。


    片刻時間後,大領導才迴過神來,他對著袁飛道:“你說得有點道理,來,繼續說,第三種人呢?”


    袁飛道:“這第三種人呢,就有點無辜了。”


    大領導訝異道:“無辜?”


    袁飛點點頭,“老話說得好,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盜竊工廠工件的事,肯定瞞不過所有人。但為什麽這麽久了都沒人出來檢舉呢?很簡單,發現的人都被同化了。你發現我的事,我就逼著你跟我一起幹。大家一起盜竊國家財產,彼此都有彼此的把柄,誰都不敢揭發誰。又安全又有錢賺,多好。


    而且,之前我看貼出來的告示,不止保衛科科長,就連某些車間主任都直接下場,逼迫底下工人盜竊。大領導你想想,車間主任親自威脅,底下工人們敢不聽嗎?不聽我就車間裏整死你,給你穿小鞋。再不就範,我就讓保衛科的人栽贓陷害,汙蔑你盜竊工廠工件。”


    大領導兀自點著頭,“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有些人其實自己不想盜竊,但是別人會逼著他盜竊。你不肯,我們大家就一起合夥起來對付你,整死你。”


    停頓一下,大領導又總結道:“第一類人,貪,對待這一類人決不能手軟。第二類人,窮,對待這一類人可能適當減免處罰。第三類人,無辜,同樣可以減免處罰甚至可以直接定為無罪。”


    說到這,大領導看向袁飛,“小袁,你是這個意思吧?”


    袁飛笑一下,“這三類人隻是我根據我在工廠裏實際看到的情況,試著分析出來的。大領導您剛才說的處理辦法,是您自個總結出來的,和我無關。”


    大領導錯愕一下,隨即大聲笑一下,“你呀你,行,不肯說,我也就不難為你了。”


    說著,轉頭望向楊廠長,“楊偉光,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之前大領導對楊廠長都是稱唿小楊,現在直唿其名......袁飛心裏咯噔跳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糟糕,要壞事。”


    楊廠長硬著頭皮道:“每個犯罪的工人在被送去看守所之前,我們廠裏邊都會先預審一遍。別看一次性抓了百來號人,但事實上,大多工人盜竊的工件數量都很少,基本上都隻有一兩次。而且,他們也都承認了是被別人逼著幹的。


    所以說,袁師傅剛才說的情況,我們其實都有所了解。但是,我們覺得盜竊就是盜竊,說破天也是犯罪行為,所以......”


    大領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所以你就自作主張,同時也為了貪圖省事,就把所有人都一股腦送進去了!”


    楊廠長低著頭,不說話了。


    大領導明顯氣壞了。


    大領導夫人幫忙拍了幾下背,才順過氣。


    大領導道:“去做個詳盡的調查,把所有因為這件事被送進去的工人同誌按照小袁剛才說的,分門別類好,明天交給我。聽明白了嗎?聽明白就重複一遍。”


    楊廠長大聲道:“做一份詳細的調查表,把所有因為盜竊案被送進去的工人同誌們按照袁師傅剛才說的三類人,分門別類好,明天交給您。”


    大領導點點頭。


    他沉默一會後,又對袁飛道:“小袁啊,對於這些事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沒等袁飛說話,他又道:“不用去看楊偉光的臉色,也別想著會不會說錯話。實話告訴你,上邊高度重視這件事。我頂著很大的壓力才讓楊偉光這個廠長繼續幹下去,但如果事情沒有轉機,楊偉光這個廠長我照樣保不住。


    相反,如果大多工人都是被逼無奈,那這件事性質就不一樣了。楊偉光這頂軋鋼廠廠長的帽子,也尚且還有挽救的餘地。所以,你非但沒有得罪楊偉光。相反,楊偉光得感謝你,請你去泰豐樓吃幾頓都不為過!”


    停頓一下,大領導又道:“所以,你有什麽就說吧。”


    袁飛作求饒狀,“大領導,你說的我都認可。但我就一隻會做菜的廚子,怎麽可能還有什麽好的見解。”


    “普通廚子可上不了市報,也沒有你這樣的政治覺悟。”大領導等了一會,見袁飛還是不肯說,於是道:“算了,不勉強你。問你別的,關於工人歸屬感和廠裏福利問題,你有什麽好的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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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起碼還有兩三章,正在碼,求個首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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