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對她而言,如墜地獄一般難過辛苦,卻也無疑練就了她的體力與耐力。而今迴望,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已經熬過了這般漫長的一段路,除卻苦澀,更多的卻是感慨與欣慰。


    李復瑾認真聆聽,不知為何,除去失望,心中莫名泛了一絲疼惜,又問道:“你為何又會學藝?”


    她頓了頓,嘆息了口氣,“我幼時身體不好,父親想送我學武,卻因為表錯了意,誤打誤撞將我送去了舞坊。舞坊的教習師父見我天資尚可,也便就這樣錯學了下去。”


    “那時你多大?”


    “九歲。”


    九歲……李復瑾默了默,思緒沉甸甸的,“那又是何時學了‘斬雀’?”


    “是大前年。”她答的很快,幾乎不用思考,“當時聽聞定國公主斬雀一舞驚艷天下,白芷異常心之嚮往,苦練了很久,木劍都磨斷了好幾把,後來——”


    自顧敘說著,忽地她似意識到什麽,容色一白,立刻屈身跪下去,“陛下恕罪!民女並非有意體積前朝!我……”


    “沒關係。”他輕揉眉心,眸中的失落幾乎掩蓋不住,神容更是透著濃重的倦色。


    “陛下可是累了?”她觀察著他的神情,斟酌著開口,“民女除卻舞蹈,還會幾首助眠小曲,可為陛下舒緩心神。”


    須臾,一首清歌響起,清越而悠揚。


    那是一首舒徐迂緩的民歌,初時似乎由於緊張,明明柔黏溫和的嗓音,卻細細地發著顫。慢慢的,緊張的神經似逐漸鬆弛,清澈透明的歌音娓娓溫馨,似撫慰得去一切哀傷澄定。


    優美的樂調平淡了冗亂的深思,他慢慢闔上眼,仿佛墜進了一場無邊無際的舊夢。夢中綠水依依,青山聳翠。眉目如畫的女子巧笑倩兮,淺碧衣裙自碧草清溪間漫拂,遺世而獨立……


    望著男子熟睡的容顏,慕容素靜靜斂了口。


    定定凝視凝視了許久,鬆挽的長髮倏地落了,如長瀑一瞬鋪曳。深墨的長髮披落在雪頰兩側,透映出森寒的冷意。


    一道亮光劃過,金簪下劈,帶著極快的速度向下行去——卻隻堪堪停在了他喉嚨外一指處。緊握的指節泛著青白,遲疑許久,她凝立著沒有動手。


    “素素……”朦朧中似乎有一聲囈語輕輕吐出,淡得如同一抹雲霧,轉瞬飄散。


    慕容素一頓,握簪的手忽地顫了,心中猶如被火燒灼。僵了很久,眸中忽有淚珠滾落,驀地揚手撇開了金簪。


    淚水沿著麵頰簌簌劃下,她俯麵埋於臂彎,說不清心中是哀是痛。胸口悶痛如撕,她努力壓抑著心底翻滾的沉慟,淚落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嗦:這個素素公主一定是表演學院畢業的(°_°)…


    作者君表示:emmmmmm……ヾ?≧?≦)o


    第77章 初成


    第二日晨,李復瑾醒的很早。


    睜開眼,身側的床榻空空如也,殿內亦是空無一人。簾幕低垂,遮蔽了室外所有的光線,恍然不禁一怔。


    “陛下醒了?”殿口環佩一響,有人盈盈邁步進來,見他清醒,淺淡地一笑。


    她依舊未施脂粉,但昨夜蒼白的雙頰卻已恢復血色,這一笑竟莫名有些傾城之色,令他微一怔忡。


    “你……”


    她斟了一杯方烹煮的清茶,置在案上,眉目低垂,“陛下昨日過於疲勞,民女怕煩擾陛下,特意轉至外殿所居。陛下正人君子,未曾……”話音漸停,她似乎是說到了致羞之處,麵上飛了緋霞。


    “……”李復瑾微愕,一時不知是慚愧還是窘迫,開口錯開話題,“你昨晚的歌……很好聽。”


    她唇角微抿,見她已起身著裝,乖巧地上前為他束髮,“那是我家鄉的小歌,陛下喜歡便好。”


    ……家鄉的歌嗎?


    他眼神有些黯淡,透過鏡中望著女子,許久沒有再開口。


    忽然的無言令兩人的氣氛些微零落,束髮完畢,慕容素稍一遲疑,從旁執起一盞溫茶,“陛下,初醒,可覺得口渴?這君山銀葉最適清神解乏,陛下嚐一嚐。”


    溫茗漫著茶香,混合著清晨獨有的露汽,味道格外清新沁人。


    李復瑾眉目微動,慢慢接過了茶杯,縈在鼻息盪了片刻。


    “好茶。”


    他雖這般說,可卻一直不曾飲下。慕容素不動聲色,低聲道:“麗姬姑娘乃陛下寵婢,所贈之物,必乃佳品。”


    說著她輕手執起了另一盞,掀蓋輕拂,慢慢啜飲了下去。


    望著她將茶水飲盡,他神情略凝,猶豫片刻,還是撂下了,“君山銀葉的確是茶中翹楚,可惜朕一向不愛飲茶。時辰不早,朕還有早朝,你一早便起身忙碌,早些去休息吧。”


    “是。”她略一欠身,利落地將一案茶具收整好,分外沒有一絲失望之色,恭謹道:“民女恭送陛下。”


    前行的腳步略微一停,原地定了少頃,李復瑾轉過身,“自今日起,你是昭儀。”


    慕容素一怔,一瞬失了所有言語,立在原地忘了動作。


    他望了望她,不帶思緒的話音清清冷冷,“從今往後,不必再以民女自稱。”


    又兀自頓了片刻,她恍然初醒,倏地跪下去,“民……臣、臣妾,謝陛下。”


    略略看了她一眼,他闔眸輕嘆,轉身走出寢殿。


    轉迴屋內,靜候少晌,待到帝王完全離了臨華殿,謹書琉畫立即迎進來,“奴婢恭賀昭儀娘娘!”


    她看了看她們,臉上的情緒十分渺淡,看不出一絲喜氣,“你們起來吧。”


    “娘娘……不開心?”望她的麵上似有憂色,琉畫有些疑惑。她入殿許久,此次可算首有突破,按理說不該。


    慕容素搖了搖頭,隻覺得胸口異樣的悶痛,無以復加的難過如潮水漸湧上來,如有千金重石所擂,壓得幾乎透不過氣。她忙走向床榻,方行了兩步,腳下卻驀地一蹌,一口鮮血嘔出——


    “娘娘!”


    ·


    “王爺!”


    嶽忠興沖沖地躍入東苑,大聲說道:“成功了!白姑娘成功了!陛下廢了麗姬!”


    李祁景正在閱覽一則密函,聞言飛快地抬眸掠了他一眼,似乎並不意外,“我已經知道了。”


    “王爺知道了?”他愣了一下,依舊止不住地興奮,自顧絮叨,“我原以為,怎般也要些時日,沒想到才過了一晚……王爺可知白姑娘用的是什麽法子?”


    頓了頓,李祁景將密函推至他麵前。


    嶽忠接手過去,視線方才那麽大略一望,登時悚然色變,“這——”


    李祁景的麵色十分平靜,“雪棠鴆,無色無味,比紫萼玉株性烈,且效用更強,傷人肺腑,食多可致人嘔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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