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弈見道敬仍是一副氣鼓鼓不服氣的樣子,提點道:“三元陣布局確如你所言,但需知每處山地皆有不同之勢,陣位若求精妙,最好尋到此處的守山人幫忙。”


    對伯奕的好意道敬可不領情:“要你在這兒囉嗦,若沒他事趕緊送我上去。”無限好文在。


    伯弈耐著性子道:“還有一事。以我之力絕非林迦對手,若我攔他不住,在城內所有的辛苦皆要付諸流水,滿城也將遭遇危險。”


    囉嗦半天原來是要找自己幫忙,道敬冷漠的表情泛起古怪的笑:“仙者謙虛了,能到魔城盜寶,解開真神封印,大開魔界通路,禍害蒼生,將這六界攪得烏煙瘴氣,又能以各種把戲將我術宗弟子當猴耍,又怎會攔不住一個小小的魔將呢?”


    伯奕無力反駁,自嘲道:“燁華自知斤兩,更知罪孽深重,悠悠歲月不過贖罪罷了。但眼下卻不是負氣的時候,望以大局為重。”


    即便道敬討厭他甚至恨他,但這絕世風儀的罪人說出的話卻讓他的心軟了些:“所以,你想要在城中事布置妥當後,讓我下來助你對敵?”


    伯弈坦誠言道:“是,的確需要你帶著弟子盡快迴來此處以便接應我共同對敵。”


    道敬撇了撇嘴,有趣,這討厭鬼求他,還真是天真得可愛。


    道敬笑嘻嘻道:“好,不過何時能弄完來助你我可說不好,在此之前你就自求多福吧!”


    道敬說完,哈哈一笑,走到蠱堆邊角處,用腳踢了踢坐成一排打著瞌睡的丐兒們,示意他們趕緊起來跟自己走。


    九丸一直在豎耳細聽他們的對話,知道伯弈求道敬將他們帶走,自己卻要去這暗室下對付一個十分厲害的大壞蛋。


    九丸抹了抹鼻涕,很不樂意。自蛋子哥將他扔去喂怪獸,他就萌生了修習法術的渴望。好不容易遇了個神仙,還是個好說話又良善的主,他怎能錯過這大好的機會。


    無論如何他都要跟著伯奕,與其屁本事沒有受人欺負的苟活不如現在拿命一搏求個讓自己強大的機會。


    所以,當道敬用繩子將他們一個個的套好,九丸就耍了小心眼。他主動站到隊伍的末尾,趁伯奕和道敬忙乎的時候,將綁好的繩結悄悄拉鬆。


    伯奕不查,他手執龍淵蓄力凝氣,待仙氣凝成便飛身而起,朝向石頂迅猛一擊。


    鋒利的劍刃將閉合的石門鑿開了一條細縫,再以兩掌發力,將細縫努力向兩邊推到約有他一臂的寬度。


    伯奕向道敬示意,道敬也不多話循著石縫飛出,他的身後掛著一群綁好的孩子。


    被道敬帶著孩子們的身體飛快地沒出裂口的邊緣,領頭的幾個孩子看到了火房,唧唧喳喳地低唿起來。


    是時候了,九丸毫不猶豫地拉脫繩結,沒有繩索的綁縛,沒有向上的拉力,他的身體迅速下墜。孩子們對能逃出去實在太過興奮,竟沒人發現綁在最後的九丸掉下去了。


    而對沒半點武功基礎的九丸來說這樣做委實冒險,若伯弈沒有及時發現並把他接住,他從室頂掉下,即便不當場斃命也得摔個缺胳膊少腿。


    好在伯弈到底救了他。但伯奕卻對他的莽撞有些氣惱,將他放在地上,不悅地看著他,半晌方問:“你想跟著我?”


    九丸小眼瞪著伯奕的大眼,眼神不閃不閉,幹脆應道:“是!”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伯弈看到了他眸子裏的渴望,蹙眉拒絕道:“但我不收徒弟。”


    九丸用袍袖抹了抹鼻涕,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還不到十歲,個子不及伯弈的腰畔,他努力仰頭看向伯弈,堅定地道:“仙人不收徒弟,但鞍前馬後總得有個侍童,九丸願意服伺仙人。”


    伯弈恍惚在這個髒兮兮的小孩身上看到了無涯的影子,想起了邊村,想起了包子,更想起了他唯一的徒弟愛過的女人。


    伯奕突然有些疲累有些動容,雖然說得平淡卻有了接納之意:“接下來做的事我自己也沒把握,或許會丟掉性命魂飛魄散,你跟著我必然十分危險。”


    九丸大聲應道:“九丸不怕危險。九丸雖沒本事,但運氣極好,大人們都說小丸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準這福氣還能給仙人帶來些好運氣,仙人就放心帶著我吧。”


    在九丸的滿心期待中,伯奕揉了揉太陽穴,對付林迦隻有出奇製勝,他現在急需一個幫手、一個活人、一個可以相信的人。道敬明麵上答應了幫他,他卻沒有信心。可是眼前這個徒有勇氣卻什麽都不會的孩子,又能夠托付嗎?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伯奕沐浴在半邊陰影中再度開口:“好,但一會兒可別嚇尿了褲子。”


    伯奕答應了,九丸高興極了,他不知道伯弈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地麵因金蠶的倒地而生了裂縫,伯弈隻稍微施了仙法,就帶著九丸穿過裂隙鑽到了蠱堆下麵的地底深處。


    行路不規則的黑暗地道,空無一物忽高忽低時寬時窄的黑洞,前路似有灰蒙蒙的光亮,嬌羞地透灑過來,將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極長。


    寂靜密閉中鋪天蓋地滿是二人抬起踏下的腳步聲和九丸越漸粗沉的唿吸聲。


    地麵上生長著幹枯開敗的黑紫色小花,空間裏湧動著凋零的死亡的終結的氣息,那種純粹濃鬱的腐朽與臭氣不停地滿溢而出,讓人生生作嘔。


    初始與仙人並肩戰鬥的興奮過去,滿心的勇氣漸漸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替代。


    抬頭挺胸邁著大步的九丸此刻畏畏縮縮地緊抓著伯奕的袍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旁。


    伯弈走得極慢,他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仔細地打量周遭的環境。甬道的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個深刻的魔文符字,以曆劫所遇來看,每出現這樣的字就有一道門。


    在這看似沒有任何通口的密閉甬道中,或許就隱伏了許多的通口,而在那些通口的背後又會是什麽呢?是強大的魔兵還是兇悍的魔獸?


    伯弈將目光投向了腳下。幹枯的腐花黏貼著地麵,腳踩上去會滲出一些濕潤的血珠。往裏走漸漸現出一道流淌過的血痕,原來這甬道有一個並不陡峭卻在向下的弧度。


    如此走了近一個時辰,九丸雖然害怕但他很乖,一直沒有說話去打擾伯弈。無限好文在。


    至到兩壁上出現了一層層厚厚的寒霜,伯弈才停下了步子。他看著霜牆上的鬼符暗自出神。


    噬魂石乃火鳳的魂靈,當年將他取走的人,如何能對付它持續散發的熱氣,他曾一直疑惑那人用了什麽法子,今日總算明白了,竟是從北昆侖移來了極寒冰窟。


    伯奕用食指腹沿著霜牆畫過。寒窟包裹著噬魂石,寒冰溶解他散發的高熱,使人能夠靠近。


    神物噬魂石鎮守的必定是魔氣最重的地方,也就是魔將林迦的沉睡處。伯奕的手指頓在結霜最厚的地方,有一個並不明顯卻摸得到的凹槽,他們要把守的就在這裏了。


    此刻,離子時約莫不到兩個時辰。既然基本確定了位置,剩下要做的就是如何部署防備了。


    林迦單兵的能力本就強於他,又帶著魔軍。而自己這邊,隻有勉強能及金仙修為的他和一個除了小聰明幾乎不帶戰鬥力的小孩子。


    當然,還有幾十個不知會不會來援、何時來援的不靠譜更算不上強悍的術宗弟子。


    伯弈沉默了好一陣,之後,他示意九丸隨便擇地坐下,他自個兒也尋處跪坐了下來。


    他取下腰間的乾坤玉,將玉裏的東西盡數倒出,竟堆起了一個小山。他從中挑挑揀揀,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少,但大多都排不上用場。


    他往日心高氣傲目光短淺,最不喜收集法器寶物。所有的武器法寶也不過一根縛妖索、一把玄冥鏡和隨身的龍淵劍,救治用的倒有十來瓶丹丸,散碎之物還有馭機神使給的一隻打不開的木盒子,藏著近百本隻能看不能用的仙籍典冊和一遝寫符用的黃表。


    伯弈望著一堆東西皺眉凝思,黯淡的眸子忽然亮了亮。


    他從近百書冊中擇出一本遞給九丸:“將它們撕碎成條。”九丸立即接過答了聲哦,不問所以就認認真真地撕了起來。


    伯弈見九丸專注的模樣,不禁笑了笑,隨後伏低身子認真地用黃表畫起符來。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二人各自忙碌了一陣。伯奕將九丸撕下來的小條折成一隻隻紙傀,又把紙傀分作了四堆。一堆抹上九丸的指血,一堆凝注了自己的仙力,一堆滴下他自體的血氣,一堆則混入了金蠶碎裂的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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