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文眼見月執子臉色肅冷走了過來,一時進退維穀,隻得站在原地,躬下身恭恭敬敬地叫了:“師父。”


    月執子斜睨著他,冷哼一聲帶著伯弈掠過他去,伯文自覺很是尷尬,略微猶豫終是跟了上去。


    極淵站在高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來人,臉無表色,眼中無波。無限好文在。


    月執子與伯弈款款行來,眾仙們紛紛讓路。不過一會兒,二人在指點與非議中來到了高台下,停步站定。


    大殿又是雅雀無聲。極淵麵無表情看著他們。


    伯弈半垂眼簾,掩去眼中絕世的華光,他揚聲說道:“罪仙燁華前來服罪。”


    極淵冷冷道:“你可知所犯何罪?”


    伯弈身形挺直,不卑不亢卻又微低著頭,帶了些恭敬:“燁華自知。”


    極淵厲聲道:“好,那本君問你,你可有假借曆劫行貪寶之舉?可有因你的貪婪而致魔門大開,萬魔蘇醒,禍及了六界?”


    伯弈靜然答道:“燁華確實取了神器,破壞了真神封印,喚醒了萬魔,使蒼生罹難。”


    伯奕的認罪使眾怒滔天而起,紛紛道:“交出神器,推下誅仙台。”“要我說,除仙籍,剔仙骨,受萬世冰寒之苦。”


    “對,以墮仙論罪,封穴斷骨,散去仙法,關進煉獄場。”所有的人都被憤怒左右著,出口的皆是對伯弈的嚴懲之請。


    極淵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聽著看著,可他的心卻複雜難明。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月執子在沸沸揚揚中振聲道:“天帝,魔印大開之禍攸關六界。在神海上天帝曾當著各界,言明需得公議論罪,方可服眾。若當下由仙界私刑論處,月執子以為不妥。”


    極淵未及迴答,群情再度激憤起來:“哼,教出這等好徒兒,還敢為他當眾求情?”


    “要說,弟子犯錯,師父可不能置身事外,要處也該一並處了。”


    悠悠眾口難堵,場麵委實熱鬧得很。


    極淵一雙厲目透過冕冠上的十二旒珠掃視著眾仙,大掌藏在袍袖之中猛然揮出,天帝之怒,雷電齊鳴、大風咆哮。


    眾仙心下駭然,趕緊運氣穩住身形。極淵麵色不善,目光銳利如劍,眾仙趕緊屏息靜氣,再不敢開口多言。


    見一眾噤聲,極淵轉向伯文道:“司命上前。”


    伯文依令,躬身出列。極淵指著他,沉聲道:“你說。”


    台上台下所有的目光齊刷刷聚集在伯文身上,伯文如芒在背,額上滲出一排密汗,俊雅的臉也變了顏色。


    極淵拔高聲量,狠厲地道:“說。”


    伯文揩了揩頭上的汗,偷偷瞄了月執子一眼,硬著頭皮道:“下官愚見,燁華罪犯滔天,天理難容,必得嚴懲才可平息眾怒。然天帝當日卻曾答應過六界公議定罪。”


    微頓,在眾仙又要表達不滿前,伯文繼續道:“不如先將其浸入化仙池中,受十日軟骨錐心之痛。十日後,六界公議定罪。”


    這一次,誰也沒有開口反對了。在化仙池中泡十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當師兄的伯文也真算是狠絕了。


    化仙水即可溶解仙骨又可助仙骨愈合,是專為懲罰墮仙的一種酷刑。多少十惡不赦者也不過是取一瓶池中的化仙水,讓其服下一次化骨罷了。


    如今,讓伯弈在其中浸泡十日,讓他皮肉不傷,體內骨頭一點點腐蝕消融。一個時辰後,一身癱軟如泥,繼續浸泡,骨頭又會慢慢生長愈合,其後再次溶解。


    如此反複生受十日的痛苦折磨,真不如賜死的好。無限好文在。


    寂靜無聲裏,不少仙家抬眼看向了伯弈,見他隻是微垂著頭半斂著目,素日清俊的臉上毫無血色,絕世的風采中帶了多少的輕愁淡緒,對他的不辨不抗不爭不言,不禁生出可憐之意。


    終有人唏噓不已,如此出塵絕然的人,天賜了絕佳根骨,本有大好前程,卻因一時貪念鑄成了大錯。


    其實撇開妒恨及牽連的宿怨,伯弈犯的錯與他們又有多大的幹係呢?


    除開不忍的仙家,多少纖塵不染的麗質仙娥也在悄然拭淚。想著那芳心曾係的天之驕子將會被活生生融骨,怎能不讓人心疼。


    極淵緊緊盯著伯奕,麵無表情,眼神頗為古怪。


    在月執子的森冷目光中,伯文尤是不足,揚聲接道:“貪嗔癡本是修道者大忌,於仙家更是不該。伯文以為,當下為儆效尤,以振仙界聲名,這十日,應使眾仙輪流看顧燁華,監其生受化骨之罪。”


    伯文眼神爍爍,月執子鐵麵冷寒,伯弈則是神思飄忽。


    極淵沉默半晌,肅然開口:“好,依司命之意,將罪仙燁華押下,浸入化仙池中,十日後公議論罪,再行懲戒。”


    伯奕再沒看場中之人,他一臉靜色地任仙兵將他押下帶走。


    看著伯奕遠去,極淵又厲聲道:“如此,就按點卯名冊,每日由三十名授仙職者到化仙池監刑。”


    極淵微微闔目,示意眾仙自去。他終究是動搖了,卻不知這樣的結果可是他師弟想要的?


    便在這時,緊挨北地聖君站著的二十八星宿官之一,畢月烏揚聲道:“帝君,臣還有一事未明。”


    極淵不悅道:“又有何事?”


    畢月烏迴道:“神器之事。”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此話一出,眾仙再次止了唿吸。畢月烏所問真正牽動了他們,此時淩霄殿前,安靜得怕連細針落地都清晰可聞了。


    極淵卻覺得丹田內升起許多煩躁之意,一雙銳目掃過殿前眾人。是他嗎,他究竟藏在哪裏操控著這一切,就那麽地要著急得到神器的力量。


    他的眼前晃過一張張道貌岸然的臉,極淵終是冷道:“眾卿既這般關心,那這十日就得勞煩諸位在看顧時,順便詢到神器的下落了。”


    極淵說完拂袖去了,他亦然仁至義盡,這十日,伯弈是死是活就讓他師父去操心吧。


    月爬上了柳梢,九重天上霧氣蒙蒙間,一股飛流直下的銀白瀑布流泄入一灣清潭碧泉之中。


    風吹動著伯弈的白色素袍,黑夜裏無數的星星悄然地落在了他的袍角。七筋八脈中插著封神針,封住了他一身的仙氣術法。


    在仙兵們的推攘下,他款款走動,帶著璀璨的星河,步步生蓮地踏進了晶瑩的清潭之中。


    清澈的潭水漸漸地漫過了他的足踝、他的小腿、他的膝蓋,一聲聲哢哧的巨響劃破了夜的靜謐,他的步伐越來越慢,他的身子抖索不停。


    在仙兵的嗬斥下,他一寸寸地向前挪動。


    瀑布潺潺流動,潭水沒過了他的胸口,若鞭炮齊鳴劈啪做響,他感覺他的胸骨一點一點地被侵蝕,皮肉耷拉下來壓迫著他的心房,體內的髒器被擠做了一團。


    他臉白如紙,唇無顏色,璨若寒星的黑眸裏滿是淒迷的痛楚。


    漆黑的長發乖順地飄蕩在微涼的水麵,帶起絲絲的水花,他微微地仰了頭,迎著殘月的微光,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血紅的水痕帶著詭異的絕美在他臉上留下了濃鬱的美麗。


    他感覺身體四分五裂了,他的根骨若被千萬隻螞蟻啃咬,那無處不在的緩慢又細碎的痛和癢侵蝕著他的靈魂,吞噬著他的意誌與堅強。


    他總是以為無論生受何種的酷刑,必然都是可以承受的。隻是他不知道,原來看不到盡頭慢慢淩遲的痛竟是那麽的讓人絕望。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無望地化做一灘無骨的皮肉,像一個醜陋的妖怪癱在了水中,他的心仿佛也隨之停止了跳動。


    可是他死不了,因為很快,那堆瀕臨死亡幹癟的皮肉又如被小針細刺般,癢麻難當地在其中慢慢生出骨頭來。


    再然後,就是又一次噩夢的開始,他的身體就這樣一而再地支離破碎著。


    黑夜中,他聽到了無數的抽氣聲與歎息聲,他的每一次變化都落在了那些監看的仙者眼裏,該是多麽的可憐又可笑啊。


    當晨曦來臨時,汗水全然濕透了他的長發,絲絲縷縷地貼服在了他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


    他那寒若星辰的眸子裏一片黯然無光,薄唇被他咬得血肉模糊,血紅幹凝。


    感受到一陣不善的氣息,他勉力地睜開眼,眼前出現了十多雙墨黑的絲履。


    很快,頭頂上飄來許多的話:“燁華,你到底將神器藏在了哪裏?”


    “燁華,不屬於你的東西還是早些交出的好。”


    “瞧瞧你這樣子,神器於你這廢人也是無用了”無限好文在。


    伯弈張了張嘴,發不出半點的聲音,他竟然忘了,他的喉骨在剛才又被融掉了啊,他哪裏還能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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