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後,赫連鈺遣人在院中置了幾把藤椅。幾人半躺在元壩中,就著夜風,透過樹葉的縫隙,仰望著比別處更加閃亮的星空,頗有愜意之感。


    赫連鈺也很能調節氣氛,為了使大家不悶,說了好些人間的趣事和侯爺們小時的段子。


    無憂興致高漲,聽得專注有趣;包子勉力與他們敷衍一會,自迴屋歇下了;伯弈不知為何並未離去,隻靜靜地陪在一旁,耐心地聽無憂和赫連鈺說話。


    過了戌時,石城中全然靜謐無聲、一片漆黑,原本稀落落的燈火此時都熄滅了,隻餘下天空裏繁星閃爍的淡光在映照著大地。


    一個仆從打扮的男子走了過來,附在赫連鈺耳邊低語了一句。無限好文在123言情。


    赫連鈺臉上浮起些許的不悅,對無憂和伯弈無奈地道:“本與二位投緣聊得興起。但城主的規矩,在亥時二刻前須得熄燈安寢。即是城主之令也不好違背,少不得要被擾興了。”


    赫連鈺說話間,侍從已取下了在院頭上掛著的幾盞籠燈,提在了手上。赫連鈺起身拍了拍袍子,迎無憂在前,他與伯弈並肩行於其後。


    赫連鈺與伯弈靜走了兩步,突然壓低聲音道:“石城的規矩,一到亥時不許點燈、不得出聲或是出門。”


    伯弈鳳目幽深:“侯爺可知城主的立規之意?”赫連鈺輕聲應道:“不知。”“那侯爺可有違過此規?”“不敢。”


    無憂側轉頭問道:“堂堂侯爺有何不敢?”赫連鈺苦笑:“此地可不認什麽侯爺。”無憂蹙眉想了想:“立的規矩如此古怪,你就不想知道個中緣由?”


    赫連鈺指了指守在樹下的巨人,悄聲迴道:“怎會不想?自我第一次被君父帶來便懷了好奇,但異族在此也被當地人盯視得緊,根本就沒機會違規。”


    無憂對赫連鈺一陣眨眼,又朝伯弈處努了努嘴。赫連鈺立時會意,二人相視一笑,形成默契。


    院中燈火盡滅,侍從們也相繼歇下。赫連鈺與無憂各自迴房約莫假寐了半個時辰,見外麵一片寂然無聲,便相約著悄悄溜去了伯弈的廂房。


    伯弈進屋後,並未歇下。他一直在查閱《天地誌》,內裏並無石城的記載,卻有兩則載錄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則是墮入惡念的眾生經亂石崗,竄入了東極的丹朱神廟化作了半魔人,等待著魔王刑天的召喚。


    上神浮黎得真神之令,在魔地入口處布下了禁錮神法,將神之仆遣入東地駐守,成為了狩魔人。


    另有一則,是講數萬年前,也是人界的東極之地,一農作的老嫗夜起,見到一隻青紅眼的龍獸趴伏地上奄奄一息。


    老嫗一時心智大駭,驚叫聲震動了全村,眾人手持著耕鋤,在老嫗的帶領下,沿著血跡一路追到了懸崖邊,隻遙遙見到了一抹跌落崖下的青影。


    伯弈喚迴了書中的小精靈,仰頭閉目:通往石嶺的入口處布的正是上神的禁法,那麽石城中的巨人應就是上古神話裏的狩魔人,因狩魔而生故而才被禁錮其間不得離開。


    赫連鈺所言在破斧崖龍銜井底千年不死的人,或許就是所載的半魔人了。若狩魔人、半魔人都相繼出現,那魔王殿又怎會太遠?


    伯弈站起了身,無憂與赫連鈺準備夜探的打算他是知道的。狩魔人正邪難辨,即便他們沒在石城內施術,若有心要探,身上的氣息也難掩住,如今能早些離開倒也並非壞事。


    伯弈收好《天地誌》,脫下寬大的白袍換上了一身夜行衣。他靜待了一會兒,果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伯弈赫然打開了門,緊貼在門上聽動靜的兩人一個不穩歪倒了進來。


    伯弈身形極快,一下子抱穩無憂就閃到了一邊,赫連鈺沒人護著,咚地一下仰倒地上摔了個結實。123言情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無憂被伯弈攬住,成年男子溫潤的氣息和他身上獨有的味道立時撲麵而來,弄得無憂的心一陣砰砰亂跳。


    伯弈將她一帶,很快又放開了手。無憂偷偷瞧他,貼身的衣物將修長的身形輪廓勾勒得更加的完美動人,想著那厚實的胸膛、穩健的雙腿、寬厚的肩膀,腦海裏浮想聯翩,唿吸變得淺淡起來,徹底羞紅了臉兒。


    漆黑的屋子裏,伯弈未查無憂臉色的變化,赫連鈺自地上起來,彈了彈身上的灰跡,正想說兩句打趣的話兒,伯弈微微皺眉,暗示二人噤聲,拉著他們避到了牆的邊角,隱在漆黑的陰影裏。


    不過幾彈指的時間,窗外、牆頭、屋頂就飛來無數圓形的陰影。


    那陰影靠得近了,窗紙不知怎的被破開了無數的洞,數不清的暴突的漆黑眼珠漂浮在空中,層層疊疊地自四麵八方湧在了一起,密麻麻地趴在了窗上、門上、屋頂上,就著小洞、就著間隙讓人無所遁形地窺視進來,立時使他們汗毛倒立。


    就在眼皮整齊開闔的瞬間,伯弈掐好時機使了障眼法。眼珠開閉所見突然就變了樣,屋中三人怎會變成了一人,實在是難以置信?


    眼珠好一陣齊刷刷地眨眼對視,至到肯定屋中確是一人,浮動的眼珠才帶著些莫名地離開了。


    待陰影盡數不見,赫連鈺一臉蒼白地癱坐在木椅上,無憂雖不懼鬼怪之事,但被那麽多的眼珠注視著,親見他們密布開闔,心裏也不禁有些發毛。


    不及平複心緒,伯弈已閃身靠近,帶過無憂和赫連鈺,就施了迷蹤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眼珠的官感十分敏銳,伯弈在赫連鈺身上布下了結界,隱住他的氣息,又囑無憂戴好沉香珠。


    一堆堆被肌肉包裹的圓球仿佛被什麽東西牽引著,在空中浮浮沉沉同進同退,隊形竟十分的工整。他們帶著伯弈三人穿過了石城。


    夜裏的石城渾然不似白日間的閑暇與散漫,不少提著大錘的巨人在石城中來來往往,不知是在巡邏還是在夜遊,他們的眼神空洞,彼此間沒有交流,便連走動也是無聲無息,整座城有一種詭秘的安靜。


    伯弈一直以迷蹤術緊跟其後。眼球飛過了北門,他們忽高忽低,行動一致地一直順著山勢往高處攀爬,行了三刻鍾後,嗖嗖地自一堆堆亂石中飛過,飛到一處高崖,在空中揚起個高高的弧度,又自高處齊刷刷地俯衝而下。


    伯弈跟到懸崖邊停住,眼看眼球離得遠了,被黑色所淹沒,無憂和赫連鈺不禁低叫出聲:“快啊。”伯弈略微猶疑,終是展臂卷住了二人,跳下了懸崖。


    身體下墜得極快,風自三人的耳邊唿嘯而過,不過一會兒,在此見到了眼球的影子。


    地麵忽然張開了一道黑色的裂縫,就像一張想要吞沒他們的巨口。眼球筆直地飛了進去,伯弈帶著無憂和赫連鈺緊跟而入。


    一入了裂縫,眼球就莫名地消失了。沒有借力的地方,走不了迴頭路,伯弈三人也隻得順著焦黑的裂縫繼續向下落。從寬敞到狹窄再到寬敞,內裏的空氣較外麵稀薄了許多,時來的腥臭*的氣息更是讓人胸口憋悶直想幹嘔。


    隱約聽到了滴答的水滴聲,腳下終於得了生根的地方。無憂和赫連鈺緊緊跟著伯弈,三人摸索著前行。


    腳下踏著的地方極軟,走了幾步,無憂便覺身形不穩,手掌下意識地撐在了一邊,卻又趕緊地縮了迴來。


    牆壁上不知是什麽東西,黏糊得立時讓她細嫩的肌膚起了一層密密的疙瘩。跟在無憂身後的赫連鈺喘息不斷,雖然看不見裂縫中的情形,但周遭奇異的感覺足以讓他十分的難受。


    伯弈凝神傾聽,那些眼球仿佛被吞入了裂縫的四壁。伯弈自乾坤玉裏摸出了一顆夜明珠,拿在了手上,就著珠子的光芒,裂縫的世界在三人的眼中漸漸地清晰起來。


    眼前的所在是一個橢圓的空間,空間裏四壁晶瑩剔透,壁中生著成千上萬根細細纏繞著的紅絲。


    赫連鈺忍不住道:“莫非是個石洞?”伯弈看了他一眼:“若細瞧,可以看出這些紅絲都在極慢地蠕動著,應該不是死物。”無限好文在123言情。


    “啊!”伯弈的話音未落,身後的無憂卻發出了一聲尖叫。伴著叫喊,無憂蹬地而起,身子毫不客氣地撲向了伯弈,雙手緊緊地吊在了他的頸脖上。


    突來的親密舉動,委實不合禮規。伯弈想將無憂推開,見她一臉驚恐的樣子心下不忍,隻得用手將她托起,使無憂吊掛著的身子有所依托,略略減輕二人身體貼合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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