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弈傳音道:“憂兒,你繼續跟著,為師去車上看看。”


    無憂望著伯奕,眸子如黑寶石般瑰麗,囑道:“師父小心。”伯奕輕笑點頭,隱息飛去。


    約莫一注香後,伯弈出現,無憂一見他,便急忙問道:“師父,可發現了蹊蹺?”


    伯弈鳳目微冷:“大車內隻有一黑棺。放識看了,那黑棺裏躺了一魁梧男子,約莫五十不到的年紀,皮肉僵硬如鐵,麵呈絳紫,雙目圓睜,眼珠全黑無白,看形容約莫死了一年有餘。”


    無憂道:“死了這麽久,為何屍體沒有腐臭?”


    伯弈道:“不僅沒腐沒臭,還能覺出血脈的流動。”


    無憂聽罷,不僅大駭:“怎會如此?那師父可知哪人是誰?”


    伯弈嘴角略彎:“觀其穿著形貌,恐怕就是他們口中的黑蚩侯了。”


    二人繼續緊跟那隊人馬,無憂忍不住問:“師父,你剛說的不通,那小二不是說黑蚩侯數日前還在帶兵攻城嗎,如今還失了蹤,士兵們也在到處搜查,怎會就死了一年有餘?”


    伯弈卻道:“憂兒瞧那葵城如何?”不待無憂作答,他又道:“葵城雖冷清但並不破敗,看百姓著裝大都也過得殷實。試想這黑蚩國力量本弱,若那黑蚩侯去多方挑事,這葵城還能是這般模樣?故而,蚩侯行事低調應是事實。但為何日前,他卻突然性情大變,主動出兵挑釁他國?”


    無憂認真想了一會兒,拉了拉伯弈的袍袖:“憂兒不知,師父快說。”


    伯弈低頭看她,眼目深邃:“或許,變的不是活人。”


    無憂杏目瞪圓:“師父是說這帶兵的實則是棺材裏的死人?怎麽可能,凡人死後三魂七魄皆為鬼界地府所收,剩下個軀體如何帶兵挑事?”


    伯弈冷然道:“若真如此,便是利用了邪術或邪器來控製死軀,並能以通天手段瞞過地府鬼差,無論是寄魂還是其他,能做到的都絕非常人,這可是逆天而為啊!”


    兵士們不分晝夜地急急趕路,三四個時辰方才休息一刻。伯弈師徒皆隱了生息,亦趨亦步緊緊相跟。


    這日剛至午時,兵頭下令暫歇。無憂去拉伯弈,欲尋樹蔭處歇息,誰料卻拉了個空,轉頭看了,發現伯弈正白衣翩飛地往道旁密林裏鑽。


    無憂趕緊傳音問他,此時伯弈的身子已沒入了林中,隻讓她自尋處納涼等他迴來。


    伯弈隱息躍至林中深處,見得一大樹下空地上蹲了一個身形高大的士兵。


    那士兵背對著他,蹲地埋頭,肩膀不知因何而抖動不停。伯弈轉過去正麵一瞧,見那士兵正低垂著頭,張著嘴齜著牙,在囫圇地吞食著什麽。


    再往下瞧,方見得那士兵麵前的地上擺了一具死狀可怖的屍身,那屍體的一身兵服因撕裂而碎開,□□的肚皮上劃了個血洞,內裏的五髒六腑糊做了一團,一圈圈白花花的腸子合著鮮血拖散了一地。


    蹲地的士兵不停地用手從那屍體的血洞中剜出血糊的器物,塞進嘴中,啪嗒啪嗒地吞咽而下,他速度極快,一過會兒,那被開腸破肚的屍體便肚中空空了。


    士兵仍不滿足,又操起一旁地上的兵刀,一陣猛砍,將屍體手腳剁下,將剁掉的斷肢放進嘴中一口口啃咬起來。


    即便伯弈見過許多鬼怪事,看著此景也覺惡心不已。他曲起手指,使了巧勁,借力彈向士兵的額間。


    士兵猛然抬頭,雙目暴怒而突,沒有眼白滿瞳皆黑,口角上滴溜溜滿是人血,士兵如野獸般低吼:“誰?”半晌不見有人,士兵不疑有他,又低頭快速地進食,待那屍體盡數入肚。


    士兵舔舔嘴角,容貌恢複如常,帶著無限滿足走出林子歸了隊列。


    無憂枕著頭半靠著樹幹,靜等著伯弈。左右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伯弈跟在一個士兵身後從林中走來,俊逸的臉龐略顯蒼白之色,便起身過去關切道:“怎麽了,師父?”


    伯弈臉色不好:“憂兒可還記得第一日這隊士兵有多少人?”


    無憂有些茫然,伯弈道:“第一日來時共有二十二人,第三日二十人,到今天統共十八人。為師前兩日發現少人就起了疑,但隻以為是有人借機逃跑,卻委實沒想到少掉的人竟是被自己的同伴吃掉了。”


    隨後,伯弈將林中所見說了一遍,緩緩又道,“所見食人者,一應症狀皆似棺中人,恐因死軀屍腐氣感染所致。若真如此,那麽不僅這隊人,葵城蚩侯府裏的恐也有人感染。”


    經伯弈一說,無憂方知事態嚴峻:“若真要傳染,那城裏的人不是也很危險。”


    伯弈滿懷心事點了頭,靜默半晌,終抬頭道:“憂兒,葵城之危,為師實難不管。如今,你我隻能分頭行事。我得趕去葵城。憂兒你繼續跟著棺木,探得所去之處。為師想,你如今迷蹤術也已入門,自保當不成問題。隻是遇事不可逞強,不可妄動。待葵城事了,我便速來與你迴合。”


    無憂想著要與他分開,心隱隱作痛,啟了口就要留他,轉而想他畢竟是去救人,自己怎可不識大體,便強忍了傷感:“師父安心前去便是,憂兒定會護好自己。”


    不過一句,眼中已是淚光盈盈,無憂趕緊低頭咬唇,不讓他看到:“隻是,師父你千萬要速來尋我。”


    伯弈沉聲道:“好。”言畢,伯奕毅然起身,放開迷蹤步,白袍隨風發絲輕揚,一瞬至遠。


    不過半日,伯弈便趕到了葵城外。此時,葵城上空籠罩著一層血霧,城門洞開,城關處空無一人。


    伯奕心下黯然,莫非還是晚了一步?又見那城中不斷有屍腐氣漫天飄散向外流瀉,便施了道門術法,以喚仙術召來此處地仙。


    那地仙是一黑須老頭兒,渾圓的肚子渾圓的臉,手中拿著一根臂粗的圓杖,走起路來顫顫悠悠、說起話來慢條斯理。


    伯弈將死軀的事略略說了,又講了死軀屍腐氣傳染的疑慮,並托這土地結印封城,以阻腐氣外泄,以防他人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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