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勁涯瞧她那副打不倒、嚇不死的氣勢,突然很希望以後受傷都有她在身邊,他無需再裝作不在乎自己受了傷,也不用壓抑傷口的痛楚,感覺受傷也沒關係是因為知道她會在,她近乎傻氣的執著勇敢也真的能夠舒緩他的疼痛。


    咦?他剛才是希望他以後可以常受傷嗎?那他一定是瘋了!


    「衝著妳這句話,我會咬緊牙關撐下去,保證不會比妳先昏倒。」應該很少有人受傷, 心情還這樣愉悅的,「妳準備好的話,就聽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慢慢來別太緊張。」


    她並不想自作多情,但他半開玩笑的保證彷佛是想要安撫她的強 心針,讓她知道無論如何還有他在,就算是她的錯覺也是件好事,隻要有他在,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伊勁涯不確定他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在杜筱月成功的取出他肩上的子彈,替他包紮完傷口後天色已經漸黑,他記得請她幫忙將他櫃子裏的退燒藥放在他床頭旁的小茶幾以備他不時之需,便交代她快迴家休息,可是沒想到他天亮醒來的時候,發現她居然抱著一件小外套在沙發上睡著了。


    昨天他沒注意她的穿著,這才發現她穿得很少,她穿成這樣不會是又要去酒店上班吧?


    這個笨女人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嗎?穿件露出大半個肩膀的上衣、短得隻能包住臀部的小短裙跑進一個單身男人的家,還大膽在他房裏唿唿大睡,倘若她是想引人犯罪的話絕對很有效果。


    望著橫躺在沙發上的杜筱月,那誘人性感的姿態和曼妙的胴體,以及黑色絲襪下若隱若現的白皙,伊勁涯的下腹起了一股猛烈的騷動,他可不是血氣方剛的小毛頭,也見過不少更性感火辣的美女,他很訝異杜筱月隻是這樣靜靜睡著,竟能對他造成這樣大的影響。


    伊勁涯輕手輕腳的將有他體溫的棉被蓋在她身上,以免她著涼也免得他禁不住誘惑衝動犯罪,看著棉被裏縮成一團貪戀溫暖的杜筱月,想到她是放 心不下他,所以才沒有離開,他氣她不懂得照顧自己,又忍不住感動她不離不棄。


    她應該累壞了,尤其是她昨天整個下午繃緊了神經和他肩膀上的子彈奮戰,又顧了他一整晚……


    伊勁涯驀地想起了什麽,眸光瞥向床頭旁的櫃子,空空的藥包和喝剩的開水,說明了杜筱月為何如此疲憊沉睡。


    伊勁涯仔細翻尋他包紮完傷口後混沌的意識,迷蒙中記得半夜裏他頭痛欲裂,昏昏沉沉連唿吸都難受,不過好像有個很溫柔的嗓音在他耳邊呢喃輕哄他放輕鬆,細 心確定他的不舒服後,耐 心的引導他慢慢吃藥,想他後來能夠一覺到天亮,應該全算是她的功勞。


    伊勁涯蹲下身子望著沙發上的人兒睡得香甜,昨晚那搖籃曲般輕柔的低語安撫,就是出自這張粉色柔嫩的雙唇?不厭其煩的貼在他額頭上,探詢他體溫的就是眼前緊揪著棉被的纖白柔夷?


    他想叫她去床上睡,但是看她像個純真孩子般惹人愛憐的寧靜睡顏,他不忍 心打擾,也不舍得移開目光,算了!既然她正好眠,就讓她多休息一會兒。


    此時,杜筱月俐落的將蘋果去皮、切塊,然後又拿起一旁洗滌乾淨的梨子,準備進行同樣的步驟,伊勁涯則像是個好奇新鮮事物的孩子,來迴望著專注手上工作的她以及桌上熱騰騰的飯菜。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我?」杜筱月被他注視得亂不自在的,手上的水果刀差點一起削下她手指的皮。


    「你確定你要用這樣的方式還清欠我的錢?」伊勁涯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問:「你白天不是還有其他的工作?」


    「對呀!所以我傍晚後才能過來,剛好可以替你煮晚餐,我會順便準備你隔天的早、午餐,你自己再加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那天中午睡醒,她反省自己竟然大膽在獨身男人房裏過夜,還毫熙戒 心的睡到日上三竿,正好看見伊勁涯提了一大袋泡麵、零食迴來,她訝異他受這麽重的傷還到處亂跑,更看不下去他打算吃這些沒營養的食物調養他的傷口。


    不知哪來的衝動,她居然自告奮勇要當他的廚娘,這幾天她一下班就直奔他家,直在他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的現在,她發現她習慣了為他洗手作羹湯的日子,仿佛是上了癮舍不得結束,為了掩飾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熱 心,她隻好藉口是想用勞力來抵債。


    嚴格說起來這也不完全是藉口,她的確是欠他錢沒錯,先不論他當時幫助她的 心態,他及時雪中送炭的人情是她最放在 心上的。


    「我知道如果隻有傍晚來幫忙煮飯,這樣的還錢方式很慢,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工作休假的時候還可以來替你打掃家裏,你覺得怎麽樣?」不管她到底為什麽要沒事找事做,前提也是要伊勁涯同意她的提議。


    「白天晚上都在做事,連放假都不肯休息,你以為你是鐵人嗎?」伊勁涯用叉子將一塊大小適中的蘋果送入口中,過去也有很多女人想表現賢慧親自下廚,想抓住他的胃對他大獻殷勤,但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在意過。


    他不是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不把肩上的傷口當作一迴事,隻是在他受傷的紀錄裏,這次算是小巫見大丞,但杜筱月比他還緊張他傷口的模樣卻撥動了他的 心弦,他很難不去在意她的在意。


    「反正酒店暫時歇業,我本來就想結束白天的工作後再找份臨時工,好早日還清積欠的債務,趕快把負債還清,我也會比較輕鬆。」其實說不累是騙人的,不過既然都遇到事情了,當然還是要努力去解決,光是喊累和逃避,麻煩也不會就此消失。


    「我告訴過你不用還我錢,就算你不想平白接受我的幫助,也不用急於一時,你這樣拚命想說服我接受你的照顧,反而會讓我懷疑……」伊勁涯故意把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不說,一雙墨黑瞳眸直勾勾的凝望著她。


    「懷疑什麽?」


    「你……應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杜筱月聞言如雷擊般呆愣在當場,想大罵他自作多情,又無法完全理直氣壯,理當該辯解和直覺得 心虛掩擊她腦袋一片空白。


    見她啞口無言錯愕的模樣,伊勁涯忍不住打趣:「你的舌頭被貓咬掉了?」


    「才、才沒有!」該死,她為什麽會結巴呀?


    「那你為何不承認也不否認?」雖然說她愛上他可能太誇張,但他不是笨蛋,他看的出來杜筱月對他絕對有好感,可是說也奇怪,原本他是想捉弄她,故意惹她局促害羞,見她漲紅小臉,不小 心印證了他的猜測,他 心裏的雀躍似乎不單純隻是因為惡作劇得逞。


    杜筱月不自在的閃避他的注視,暗自詫異伊勁涯一語驚醒夢中人,那張有點自負、有點霸道,又有點漫不經 心的臉龐,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天天都會到她腦海裏報到,他不經意泄漏的一絲體貼、一絲溫柔,以及他帶給她那一絲無法形容的安全感,更像是點滴刻劃在她 心上,就算她不時提醒自己要忽略,還是不能視而不見。


    「少臭美了!我是懶得理你好嗎?」


    「是嗎?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


    「什麽意思?」他就這麽不希望被她愛上?不知名的悶氣在杜筱月 心頭膨脹。


    「我不喜歡受拘束,愛上我的女人會很辛苦。」除此之外他的工作也是最重要的因素,他不要他身邊的女人去習慣他三天兩頭負傷而歸,還可能時時提 心吊膽他麵對棘手任務時可能會有去無迴,「如果是一時寂寞各取所需也就算了,倘若在我身上付出真感情,很容易受到傷害的。」


    其實大部份的人可能都以為他喜歡遊戲人間,對感情的態度輕浮隨便,其實他是將情愛看得認真,所以不輕言許諾,沒有把握要廝守終生的對象,他絕不會讓她們懷抱不切實際的希望,才會讓人以為他無情灑脫不想安定。


    .他從沒想過對任何人解釋他的 心態,包括那群夥伴和詠情在內,說多了顯得矯情,講不清楚又怕越描越黑,就讓別人以為他就是大而化之的花花公子,他也不會因此少一塊肉。


    杜筱月緊抿著唇,忍住想要反駁他的衝動,不是她有意挑戰不可能,她隻是很討厭看到他眼裏那抹過份的淡然,像是怕別人看不出他有多輕浮、多隨興似的,他越是想刻意強調雲淡風輕,就越讓她 心裏感到很不舒服,她沒有把握這一定是他故意營造的形象,直覺告訴她,這男人就是有層難以卸下的保護色。


    第一次在汽車旅館時他沒有趁人之危,她不小 心在他房裏睡著那晚,他也沒有對她意圖不軌,她不敢說對伊勁涯了解幾分,不過她絕對相信他的人格。


    「冰箱的水果要記得吃,我明天下了班再過來。」伊勁涯打的一記預防針,像有意無意的批州彼此的距離,杜筱月把切好的水果放進冰箱,悶悶不樂的道了聲再見後就要起身迴家,伊勁涯沒有阻止她突然告辭,也阻止不了 心裏那股濃濃的失落感。


    他無意讓杜筱月難過,會暗示她不要愛上他也並非是對她沒有感覺,相反的就是因為發現杜筱月對他的影響,才會擔 心她不能承受他的複雜。


    他討厭不單純的女人,但他更不適合與太過單純的女人在一起,他其實可以一如往常隨 心所欲的談感情,卻不想用嚐試的 心態對待一直在認真過生活的杜筱月。


    他向來隻容許 心中有牽掛而不能有牽絆,他不否認自己自私,沒把握就此定下漂泊的 心,他過去都拿捏的很好,雖然和杜筱月意外的有緣,對她動 心的感覺也出乎他意料的強烈,不過應該也可以控製在既定的範圍內才對……吧?


    晚上七點半,伊勁涯納悶著怎麽還不見杜筱月的人影,猜想是昨天的話讓她感覺難堪,所以不想再來找他。


    他早就預期會有這樣的結果,這對他們兩個未嚐不是件好事,等待事實發生後,他又不免感覺很失望,這兩個多星期每天和她一起晚餐,不時一逞弄她和她鬥嘴已經是他每天最大的樂趣,忽然沒有她陪伴,好像生活上少了些什麽?


    伊勁涯隨意披了件外套打算出門吹吹冷風,沉澱 心裏無意義的想念,一打開家門,散落一地的食材立刻令他驚覺不對,正想撥電話給杜筱月,他擺放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正好也大肆振動,上頭的來電顯示正是教他擔憂的人兒。


    電話一接通,他還來不及確認杜筱月的安全,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字字句句充滿威脅挑釁。


    伊勁涯不想浪費時間設罵對方用女人威脅他的小人行徑,一思及因為他而遭到危險的杜筱月,他狂亂跳動不受控製的 心髒幾乎就要跳出胸口。


    他渾身散發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險氣息,就像蝥伏在黑暗中的托暴猛獸伺機將敵人生吞活剝,熟知他的人會知道當他收起眼裏一貫的漫不在乎,斂起唇邊那抹雲淡風輕,就代表修羅撒旦正式覺醒,平日看來大而化之、不拘小節的他一旦真的被激怒,絕對會是『神令』裏最噬血殘忍的一個。


    伊勁涯依約來到對方在電話裏交代的地點,方才他在來的路上已清楚掌握對手的真正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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