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吐了。”</br>幾十顆血淋淋的眼球擺放在托盤中，葉甫根尼再也無法控製翻江倒海的胃部，扭頭‘哇’的吐了出來。</br>人群在驚恐尖叫，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一個人身上挖出幾十顆眼球實在是太掉san值了，任你有再強大的承受能力，此刻也難免惡心。</br>噠！</br>沾滿鮮血的匕首掉落在地，梅達巫師也有些慌了，蘭德米爾的眼睛又長了出來，直勾勾的盯著他。</br>死亡是行兇者最大的底氣，如果沒有死亡，行兇者殘忍的手段遲早會償還。</br>此刻，梅達巫師就萌生了這種恐懼。</br>他用神的名義懲罰信徒，施加在蘭德米爾身上的刑罰應該都是神的旨意，那反過來呢？</br>也是神的旨意！</br>可蘭德米爾加入真理教會，成為了異教徒！</br>庇護他的</br>是哪個神明？</br>梅達巫師身體顫抖了起來，他用死神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的名義對蘭德米爾降下懲罰，現在蘭德米爾肢體再生，無法死去，豈不是意味著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的力量不如真理女神？</br>究竟誰才是死神？</br>如果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無法控製死亡信徒們會怎麽想？</br>梅達巫師慌了，他今天的任務隻是吸引真理教會的注意力，好讓其他巫師潛入教堂搞事，現在好了.</br>家要沒了！</br>這算什麽？</br>換家戰術？</br>眼睛一轉，知道不能讓事態繼續失控下去的梅達巫師突然指向岡察洛夫等人，大聲叫嚷了起來。</br>人群逐漸安靜，無數道目光射來，阿丹連忙翻譯道：“梅達巫師說咱們是白色魔鬼的化身，隻有殺死咱們，才能讓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的恩賜繼續降臨”</br>“這麽扯的借口誰會相信？這不是把群眾當傻子嗎？”</br>話音未落，烏爾米特就感受到四周射來的目光不太友善了，因為昂貴薪資的緣故，原本群眾對他們有所改觀，可白色魔鬼顯然讓阿茲特克人想起了兩百年前的境遇，那是刻骨銘心的仇恨！</br>梅達巫師還在大聲說個不停，阿丹也在迅速翻譯：</br>“他說我們和兩百年前的白色魔鬼一樣，用利益收買人心，等到立足腳跟，就會大肆屠殺他們”</br>這番看似弱智的言論效果顯著，煽動民族情緒往往是非常好用的一種方法，但岡察洛夫一點也不慌，麵對不斷逼近的群眾，拍了拍阿丹的肩膀，開口說道：“為什麽要把過錯歸結到我們頭上呢？”</br>經由阿丹翻譯，所有人都能聽懂岡察洛夫的迴應：</br>“各位，今晚難道不是梅達巫師用死神名義對蘭德米爾展開的審判會嗎？”</br>“審判的結果，我想大家都看到了，在這裏我想問梅達巫師，究竟是你假借死神的名義動用私刑，結果被神明拋棄，還是因為真理女神的力量強過死神米克特卡西瓦特爾呢？”</br>“都不是！是你們這群白色魔鬼幹擾了死神的力量！”梅達巫師怒吼道。</br>“可你說我們是白色魔鬼，如果我們是魔鬼，那真理女神豈不也是魔鬼了？”</br>梅達巫師沒想到岡察洛夫竟然送上門來，連忙說道：“沒錯！什麽真理女神，一定是魔鬼假扮的！”</br>“既然真理女神是魔鬼，那麽問題來了，能夠幹擾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神力的魔鬼，是不是比米克特卡西瓦特爾更加強大呢？”</br>岡察洛夫聳了聳肩：“這是你自己說的，白色魔鬼幹擾了神的力量。”</br>梅達巫師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見岡察洛夫說道：“你先是說我們是白色魔鬼，幹擾了神的力量，又說米克特卡西瓦特爾比我們更加強大，這前後矛盾的論據，根本站不住腳，梅達巫師，作為神的代言人，你未免太不稱職了。”</br>“這是魔鬼的蠱惑！不要聽他說話！快殺死他們！”</br>氣的直跳腳的梅達巫師開始命令圍觀的群眾，想要用民眾的憤怒來抵抗岡察洛夫，隻要群眾動手，無論岡察洛夫如何應對，勝利的都將是他！</br>“各位！”</br>岡察洛夫抬起手臂，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或許你們不知道，米克特卡西瓦特爾與真理女神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祂們彼此相識，私交甚好，同為眾神！”</br>“如果你們了解過真理教會的教義，就會明白真理女神並不具備控製生死的權能！至少目前沒有！”</br>“一個沒有掌控生死權能的神明，如何能幹涉梅達巫師的審判呢？”</br>歎了口氣，岡察洛夫露出十分心痛的神色：“這場審判根本不是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的旨意！米克特卡西瓦特爾是多麽善良的死神！怎麽會因為信徒投靠其他教會而要用殘忍的手段殺死他呢？”</br>“作為石頭街的住戶，你們難道不知道梅達巫師要讓約瑟芬娜當自己的通靈師嗎？這根本不是神的旨意！而是他看上了約瑟芬娜的美色！假借神的名義想要占有約瑟芬娜的身體！這是褻瀆神明的威嚴！”</br>“如果不是梅達巫師褻瀆神明，又怎會逼得蘭德米爾投靠真理教會呢？今晚的審判就是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的迴應！死神不允許梅達巫師殺死蘭德米爾！這才是神的旨意！”</br>“不要聽他胡說！”梅達巫師急的額頭冒汗，連聲大喊：“快殺死他們！”</br>然而群眾猶豫了，沒有上前，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br>“我們為何要踏足這片土地？”</br>岡察洛夫繼續說道：</br>“梅達巫師認為我們是白色惡魔，這是他的主觀判斷！因為他害怕！他恐懼！”</br>“他知道我們是米克特卡西瓦特爾請來的幫手！是的，因為神明代言人的墮落，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無法向你們傳達自己的意思，所以才委托我們真理教會來此糾正！”</br>“梅達巫師害怕我們的到來動搖他的地位，因為沒有我們，他說的話就是神的旨意！”</br>“各位，請你們仔細想想，有哪個偉大的神明會讓自己的代言人肆意玷汙信徒的身體呢？”</br>“有哪個偉大的神明會肆意殺死信徒，就因為他們犯下了小小的，完全可以原諒的過錯？”</br>“我和你們一樣懷念家鄉，懷念親人！如果不是這群假傳神意的巫師，我怎會來到這裏！”</br>義憤填膺的話語，仿佛激起了群眾不堪迴首的記憶。</br>就像他們記得兩百年前白人在這片土地犯下的暴行一樣，巫師的所作所為，他們也記得！</br>梅達巫師臉色鐵青，眼中充滿恐懼，看著向自己投來憤怒目光的人們，他心中升起一陣絕望。</br>他多麽希望米克特卡西瓦特爾的神跡能夠降臨！</br>為什麽他們的神沒有迴應！</br>岡察洛夫說的沒錯，他一直在假傳神的旨意，如果他不這樣做，人們又怎會信奉他呢？</br>沒有神跡，是他最大的弱點，而且被岡察洛夫察覺到了.</br>憤怒的人們衝上了祭台，抓住梅達巫師，將這些年積攢的恐懼與怒火全都發泄了出來。</br>梅達巫師的慘叫在夜空中迴蕩，岡察洛夫讓科特解除了永生領域，用梅達巫師的死，強化自己那番話的正統性。</br>“主教，他們怎麽會聽你的呢？”</br>葉甫根尼十分不解，他們才是外來者，原本應該被阿茲特克人仇視，然而岡察洛夫隻用一場祭祀，幾句話就挑動人群殺死了自己的巫師.</br>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br>“教會是什麽，葉甫根尼？”</br>“教會就是教會啊！”</br>岡察洛夫緩緩搖頭：“教會是傳播思想的工具，隻要涉及到思想，就一定會有主客觀之分。”</br>“阿茲特克人信仰眾神，源自他們的傳承，這是思想，不僅是個體思想，也是群體思想，個體思想好推翻，群體思想很難推翻。”</br>撿起一塊石頭，岡察洛夫說道：“你覺得這是一塊石頭，烏爾米特也覺得這是一塊石頭，但它真的是一塊石頭嗎？我可不可以說它是一頭牛？一隻羊？”</br>“我可以改變你的認知，卻很難改變一群人既定的認知，這是因為隻有你一人時，你無法證明自己的判斷，而當你和其他人想法一致時，可以用其他人強化自己的認知，以此深信不疑。”</br>丟掉石子，岡察洛夫淡淡的說：“人是社會性生物，他們的一切認知，都來自潛移默化的模仿。”</br>葉甫根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所以我們要在阿茲特克帝國發展，不能想著推翻他們的信仰，而是要融入進去？”</br>“是的。”</br>“可他們怎麽就相信咱們了呢？”</br>瞥了眼祭台上還在發泄怒火的群眾，葉甫根尼問道：“咱們說的話，竟然比梅達巫師更有效？我們才來沒多久啊！”</br>“你覺得人們為何要加入教會，信奉神明？”</br>“因為別人都加入了？”</br>“不，因為加入教會對自己有好處。”</br>岡察洛夫麵無表情的說：“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人們成立家庭是為了對抗孤獨，信奉神明是為了開解罪惡，這些都是為了自己。”</br>“為何真理教會能夠在羅曼諾夫王國一唿百應？”</br>“因為真理教會抓住了民眾的需求，人們會積極去做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要麽滿足精神要麽滿足物質，如果能在滿足物質的同時給予精神撫慰，那人們一定會陷入瘋狂。”</br>在葉甫根尼略顯呆滯的目光中，岡察洛夫繼續說道：“這就是真理教會成功的本質，我利用了這一點。”</br>“半個月來，我們給城裏的群眾送去了實質性的好處，這使得他們麵臨梅達巫師的挑唆時陷入猶豫，因為他們不想放棄能夠改善生活的金錢。”</br>“金錢是物質需求，信仰給予他們的是精神需求，當物質需求與精神需求產生衝突時，最難處理的其實是物質需求，那需要你拿出實質性的迴饋，這也是當初真理教會崛起麵臨的最大困難，馬維教皇用革命解決了這一矛盾。”</br>“而當提供物質需求的一方需要解決精神需求時，隻需要給予精神層麵的麻痹，比如我用一番並不高明的言論將阿茲特克人的信仰與真理教會結合到一起。”</br>岡察洛夫背著手，語氣平靜：“很多時候，你隻需給出一個借口、一個理由，麵對選擇的人們就會自己說服自己。”</br>聽到這兒，葉甫根尼身體晃了晃，臉色發白：“難道.難道所謂真理隻是在麻痹民眾而已嗎？”</br>“你在胡說什麽？”</br>岡察洛夫皺了下眉：“我剛才講的，是大多數人麵臨抉擇時的困難，是人性！真理教會發動革命時，有許多貴族參與了，他們為什麽要革自己的命？這也是人性！”</br>“人性有黑暗也有光輝，但多數時候是黑暗的，是物質的，是現實的！黑暗未必不能誕生光輝，光輝也未必不能變成黑暗！”</br>“我們所做的，是宣傳真理的同時，給真理提供孵化的土壤！挖掘人性光輝的一麵！”</br>葉甫根尼恢複了幾分血色，這時烏爾米特好奇道：“主教你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br>“都是馬維教皇講的。”</br>岡察洛夫笑了笑：“我想他應該是唯一一個願意和我們講述成功真諦的人了，這也是他的偉大之處，他和我們講的不僅是本質，更是真理！”</br>說著說著，岡察洛夫突然麵露憂色，喃喃道：“馬維教皇告訴我們的，不僅可以用於追尋真理，也可以追名逐利，是把雙刃劍希望不要被有心之人聽去，否則就是一場災難。”</br>“主教您說什麽？”烏爾米特有些沒聽清。</br>“沒事。”</br>岡察洛夫深吸口氣，重新露出笑容：“隻要馬維教皇在一天，真理就不可能動搖，隻要他還在，無論發生什麽，都能撥亂反正！”</br>一隻貓貓從屋頂躍下，來到多蘿西身邊喵了幾聲，聽完後，多蘿西扭頭看向岡察洛夫：“教堂那邊出事了！”</br>“看來我預料的沒錯.”</br>岡察洛夫沉下目光：“石頭街的活祭隻是誘餌，巫師真正的目標，是教堂！”</br>“走！把蘭德米爾帶上，咱們迴去！”</br>(本章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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